第二十一章 迷茫
坐在轮椅上的孔末望着流光溢彩的圣城,心头百感交集,在北魏天子引双龙气运南下之后,希堂也动用了书院的浩然大阵,文脉意气升腾于圣城大街小巷,然后齐齐向着大江飞去,此刻,圣城空虚,毫无庇护,不过,孔末也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在,不是诸事顺利,心无旁骛,觉得满足,而是偷闲中的自我放松。
南梁巨变,以新帝陈石秀的心性,圣人书院当其冲,即便他全力支持陈石秀,圣人书院还是难逃打压,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他执意支持陈建业的原因,陈石秀性狠心毒,还有那位最让他惊讶的学生佘余,真是结结实实给了自己这位授业恩师一记响亮的耳光,书院四剑入建康,希堂截杀陈珞岩入北魏,应该都是那位学生的点子,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不过这些都比不过一件事情——青鱼回归圣城。
多年未曾表露心声的孔末忍不住喜极而泣。
“义父,咱们去后花园看看吧。”孔青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孔青鱼被掳去北魏之后,孔末了身子便垮了,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孔末拍了拍孔青鱼放在轮椅上的小手:“好,去后花园看看。”
孔青鱼点点头,推着轮椅穿过大成殿,走过后堂,出现在后花园内,如今的花园依旧残破不堪,当年天葬之后,小小的花圃便破败下来,什么都生长不出来,光秃秃焦黑一片,像是一块大疤,花圃前的池塘也一片狼藉,残荷败柳,那座三层小楼被爬山虎盘踞,隐藏在郁郁葱葱之中,若说有什么未曾改变的,大概就是插在小楼前的一块木板,上面写满了“之”字,足足一千二百五十三个“之”字,代表着十年时光。
孔青鱼双手合十,低头冲着小楼拜了拜,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义父,孔山、孔林、孔河和孔水,四位师兄师姐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孔末开口说道。
孔青鱼鼻子一酸,潸然泪下:“义父,是不是因为我回来了,那个陈石秀其实是想让我去建康城,一方面可以制衡咱们书院,另一方面也可以制衡北魏,四位师兄师姐其实是带我去建康城是不是?”
“青鱼,不要多想,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孔末宽慰道。
孔青鱼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就是这样,我知道就是这样。”
孔末叹了一口气,“去”了一趟北魏,青鱼这孩子长大了不少,没了以前的顽皮,多了一份成熟,不知道是好是坏,此次希堂去大江拦截北魏天子,何尝不是陈石秀的另一次投石问路的试探,不去,那就是圣人书院不服管教的把柄,去了,未曾拦下,那就是圣人书院办事不利,只有去了拦下,并且将陈珞岩带回建康城才算圣人书院无过,简简单单一招,已经把圣人书院逼入了尴尬的境界。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孔末微微仰头,蓝天白云,苍茫洪荒,比不过人心难测:“青鱼,在想什么?”
没有隐瞒,孔青鱼开口说道:“义父,我想我哥了。”
他嘴里的哥指的是孔飞鲤,他毒瞎了双眼的北魏衍圣公。
孔末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孔青鱼的手:“青鱼,义父错了。”
孔青鱼眼中含泪,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对不起,义父。”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青鱼让义父担心了。”
孔末愣了愣,然后淡然一笑。
孔青鱼望着破败的后院,心头升起一股郁闷:“义父,青鱼不明白,义父您不是坏人,这点青鱼可以肯定,其实我哥也不是坏人,无论大梁有什么风言风语,青鱼和北魏天子接触过,聊过天,知道她也不是坏人,为什么最后大家不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呢,我想不明白,查遍了所有的书籍,翻遍了所有文献,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都要咄咄逼人,都不能让一步,退一下,那不是很好吗?”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好就会好的。”孔末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青鱼,义父错了,错得离谱,若是你哥愿意,义父愿意以死谢罪,而且死在他的手上,以了结这一份恩怨。”
孔青鱼摇着头:“不,青鱼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义父的,不会的。”
不知何时,书院二院长孔钧瓷已经来到两人身后,望着眼前的一幕幽幽叹了一口气:“圣公,希堂启动大阵了。”
孔青鱼忙着擦干净眼上的泪水,拱手作揖:“钧瓷院长!”然后,很识趣地离开了,有些事情即便两人不避讳,他也不想听。
孔末点点头:“北魏天子果然不好对付。”
孔钧瓷望向西方三人之战的大江边上,仿若能够看透时空一般:“的确不好对付,有胆量将双龙气运引着南下,不知道该说这枚小女子是有魄力,还是莽撞了。”
“即是魄力,也是莽撞。”孔末看着书院二院长:“钧瓷,你的伤势?”
在雪山,孔钧瓷动用了自己的最强一招,引来天下气脉,也动了根基,伤了根本,从岳麓书院回归之后,一直养伤。
“已经无大碍,但是圣公,钧瓷不明白,日后书院该何去何从?”孔钧瓷开口道,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迷茫,天下大势因为南梁巨变和举世伐魏而扑朔迷离,新帝陈石秀并非仁善君主,孔钧瓷不喜,因而有所迷茫。
孔末淡淡一笑:“书生以修身齐家平天下为己任,举世伐魏之下,北魏很难存活,日后没了北魏,但是北魏百姓和读书人还都在,我圣人书院眼中的百姓不应该只是大梁百姓,而应该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天下四国,如今看来,北魏必亡,其后是西楚,匈奴最终也会苟延残喘,所以夺得天下者,应是大梁。陈石秀如今对待书院是权益之举,日后他会现,安抚天下读书人还需要咱们书院,到时候,我们书院可以真真切切,不问是非,不分对错,不计得失,为天下做点事情了。”
孔钧瓷心悦诚服,低头作揖:“钧瓷明了了。”负手沉默片刻,摇头苦笑:“突然觉得北魏天子死在大江之上最好,那样可以尽早结束这天下的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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