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双井绿茶
当余飞尘回到月字阁时，梁芳菲正在摆弄茶筅。
泡茶可分为四种：煮茶、煎茶、点茶、泡茶。
煮茶最快，将茶叶放入壶中烹煮，捞起既可饮，方便快捷，是民间常见的饮茶法，却不好喝也过于粗俗。
煎茶需将茶饼炙烤、碾成粉末状，加入初沸之水一边烹煮一边环搅，此法可使茶叶甘甜尽数煮出，另茶水更为滋味，可惜…茶叶哽喉。
泡茶与煮茶相似，却是将茶叶放置在茶杯中，倒入沸水熬之，方便快捷…可过于快了，无法显出自己的优雅，因此…也不用。
余飞尘进门瞧见桌上那堆用来点茶的器具，表情顿时变地极为不自然：“不、不用麻烦了，余某是个粗人，不懂茶艺……”
“大人说笑了，”梁芳菲抬头微微一笑，却翘着兰花指果断将茶勺提起来，“大人难得来一回，奴家若是不用好茶招待，怎过意地去。”笑话，她可是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时辰的，不用点茶来消耗时间难不成还真要跟他亲亲我我谈天论地么？
余飞尘抽了抽嘴角，同手同脚地坐回椅子上，神色僵硬：“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辛苦芳菲姑娘了。”
“大人客气了。”
语气轻轻柔柔，动作也是斯文得体，可惜余飞尘还真欣赏不来。索性芳菲姑娘长地美，他又是个给了钱的，直接光明正大地瞅着她的脸。
可惜余光避无可避，仍可以瞧见她将茶饼放入盅里一点点碾压粉碎，直至碾碎成细末，再慢吞吞地倒入茶盏中，注入少量沸水，茶筅随即跟上，快速地唰唰唰击拂。过程衔接地很漂亮，余飞尘却等地不耐烦了。
“那个，姑娘可还记得那江湖人的模样。”
话音刚落，梁芳菲“呀”了一声，茶筅重重敲在了茶盏边上，随着清脆地咚响，好不容易唰出来的绿色沫浡在重力下溅到了桌面上。她拍拍胸口，为难说道：“大人吓奴家一跳，这茶废了。”
“废、废了！？”
“嗯，”她嘴角微勾，含笑点头，“得重来。”
余飞尘脸色都白了：“不、真不必麻烦了……”
“要的~”
完全不给拒绝的机会，她直接将茶盏放置到一边，取过另外一只在沸水里烹煮消毒后，再次重复刚才的步骤，不过这次余飞尘是真的不敢贸然开口了。
点茶的过程漫长而无聊，却恰到好处。等余飞尘真觉得口渴时，一杯清澈油绿的茶水被放置到他面前，对面，是梁芳菲如春风细雨、柔美明媚的笑容：“大人尝尝看？”
余飞尘尴尬地笑了笑。
茶盏有些大，正适合他这样的粗人。他不懂什么叫轻抿慢尝，直接昂头就喝了一大口。她点茶时将茶末碾压地极细，细到已经融化在沸水里，根本尝不出来。初时他感觉到了微微的甘苦，可放下茶盏时，却有一种微凉的清香在唇齿间、在喉咙里拂过。
茶水的温度刚刚好，不会烫人的热，不会阴冷的凉，稍微有点刺激的热度涌入胃部，不过一会儿就感觉整个人都舒适温暖了起来。
他眼睛一亮，大声喊道：“好茶！很贵吧！？”
“噗嗤~”梁芳菲已经又取了茶饼在碾压了，闻言掩唇笑道，“不贵，只是普通的双井緑茶罢了。”
“不对，不对不对，”余飞尘砸吧了两下嘴，似在回味刚才的味道，“我喝过这种茶，都不是这个味道。”
“是这个味道，不过大约大人没喝对。”
“没喝对？这也有喝对喝错？”
“喝对了便是好茶，喝错了，再好的茶都不过是有味道的水。”梁芳菲柔柔地望向他，目光含着水光，似在担忧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皮下，“见面时，奴家便注意到了，大人最近怕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过了吧？”
闻言，余飞尘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干笑了几声：“这、很明显吗？”
她不答，只是轻轻一叹：“奴家帮不了大人什么，只能让大人喝口好茶罢了。大人为何来此，奴家也猜到一二。傅亲王重伤一事在城中传地沸沸扬扬，既是皇亲国戚，上面定然给大人施加了不少压力。但是大人，寝食忘安并不能帮助大人破案，还请大人注意身体呀。”
余飞尘脸上一红，又是感动又是羞愧：“让、让芳菲姑娘担心了。”
她摇摇头：“大人稍等片刻，大人出门后，奴家已吩咐姐妹将那几人的模样画下，相信很快便能见到。可惜芳菲不善画，不然…就能帮到大人更多了。”
“不不不，你已经帮了余某很多了！”
余飞尘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逗笑了她，眼瞧着她又掩唇轻笑，他黝黑的脸蛋更显红晕。
或许是觉得尴尬，余飞尘喝完了茶，得到画后就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月字阁，而距离千两买下的一个时辰，还剩下大约半个多小时。
梁芳菲戏谑一笑，叫来人收拾桌子，自己却慢悠悠地晃回了院落里。
开门的依旧是自己的小丫鬟叶娣，只是她的脸色不大好，见到自家姑娘便没忍住哭哭啼啼道：“姑、姑娘……”
“哎呀~”梁芳菲捏着衣袖帮她擦着眼角的泪水，尽可能放轻声线温和道，“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我们家小叶子了吗？”
“不是的，”叶娣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阿南哥…阿南哥他们…死了，妈妈正在叫人把他们都扔到乱葬岗。”
能进入到这种地方的人一般都身份卑微，一旦死了就扔到乱葬岗，好些的，有家人及时得到消息去捡，没家人陪伴的，只能就这样烂死在泥土上了。
叶娣已经有些慌了神了，下意识揪住了梁芳菲的衣袖哀求道：“姑娘！姑娘您就帮帮阿南哥吧！您那么好，阿南哥无亲无故的，根本没人给他收敛尸体，姑娘……”
猛抬头发现自家姑娘目光阴沉，叶娣打了个冷颤，这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她如被电到了一般快速缩手，转而揪住了自己的衣裙，哭哭啼啼道：“对、对不起，姑娘，奴婢逾矩了……”
“逾什么矩？”梁芳菲无奈叹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我只是在想，一共有几人？”
叶娣：“五、五人……”
五个人，受伤了五个，也死了五个。
梁芳菲将叶娣牵进房，从暗格里摸出一只小木箱，里面全是一些细碎的银子，最多的也就五十两。瓦舍花费大，再加上陈妈妈是个贪财的，见面一千两，其实也就只有五十两是进梁芳菲口袋的。
她捡了几颗大银塞进叶娣手心里，柔声道：“你去叫上几个腿脚利索的伙计把尸体都搬到义庄，再看看阿南他们的家人是否愿意收敛尸体入祖坟，若是不愿，就找个地儿一起葬了吧。”只葬一个算怎么回事？
入土为安是每个人的最终期盼，没想到能迎来这样大惊喜的叶娣顿时破涕而笑，抱着银子噗咚一声就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地磕了好几个响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十几岁的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梁芳菲拨了拨小箱子里的银子。这次大出血，怕是吃不上几口玉萍阁的糖蒸酥酪和江玲楼的八宝酿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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