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澳门东印度公司（一）
陈良和众人觥筹交错间，一个裹着丝绸的精壮男子忽然走到身前，与他粗枝大叶的外表不同，嘴上的恭维话说得很巧妙，但又懂得点到即止。借口陈良家宴不便打扰，就留下名帖约期登门拜访。
黄程的名字陈良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自己偷袭湾仔滩的消息就是此人走漏的，现在竟旁若无事的走到陈良面前敬酒，厚黑两个字用在他身上真是恰如其分。不过这群向来视陈良如无物的广府富商，今日如此恭敬，他日必有所图。
这样的海商陈良见过不知凡几，倒是他身后的青年颇为雄壮，不但毫无紧张扭捏之态，崇拜的小眼神还一直热辣辣地盯着自己，让陈良生出一种遇见追星族的错觉。可当黄程唤出他的名字时，陈良心中却是一凛。
“郑一官？汝之教名可是尼古拉斯·一官？可有两个弟弟？”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陈良不敢忽视，如果面前真是未来的大明海贼王，那陈良就得考虑把他淹死在星辰大海里。
“全如您所说，神眷者，您果然如神父们传言：无所不知。”这一段话郑一官是用拉丁文说的，非常谦卑的低着头，说完还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好流利的拉丁语，好虔诚的小教士啊，难怪葡萄牙传教士对他倾囊相授，荷兰东印度公司聘他做通事。但不知到了日本，他又会换作怎样一副面孔，能让肥前国诸侯赐地嫁女，东海贼王李旦将一生基业拱手相赠。
“你的拉丁语说得很好，日后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对圣经的心得。”陈良很和蔼的说道，现在他还不叫郑芝龙，而陈良却已是澳门的守护神，自然有必要好好教导一下这个后辈，比如说教教他如何绑住手脚深海潜水什么的。
“如您所愿，这是我的荣幸。”郑一官再次回以教礼，才陪同着舅舅走回自己的位置。
“大哥，你好像很看重这个小子。”陈俭有些醋意，在洪门中能够得到陈良的提点也只有自己和二哥，现在怎么好像对这个外来小子青眼有加。
陈良笑而不语，总不能和他说，那个少年可能会成为洪门的一生之敌吧。
陈韶音这顿并不愉快的接风宴很快就结束了，叔侄众人回到家中都满是疲惫，但陈韶音还是拉着陈良谈了很久，最后老人答应在澳门呆足两个月，并且每三日在为洪门和南湾孩子讲一堂课，好让他们知道不忘祖宗，不忘汉礼。
翌日，澳门新晋村委会成员陈良便带着卜加劳、维耶拉和卡拉斯科一起登上了去湾仔滩的船。湾仔与澳门最近的距离不过500米，乘坐小船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当看到宽阔而平整的陆地时，三人都感到一阵目眩神迷。澳门实在太小了，葡人城就更小了，逼得他们为了一个小小的青州岛，就差点和大明闹得兵戎相见。现在看见约十个澳门大小的湾仔滩，三人怎么能不满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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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看到从东北经过的前山河，卜加劳眼中好像出现了无数的水力作坊。而维耶里则对南部的广阔海滩更感兴趣，他打算在那里设置两个车间，用于木材切割和阴干处理。而卡拉斯科则充满了干劲，当一个设计师面对如白纸般的土地，他就会觉得自己是上帝。
“陈，你打算投入多少经费，这么一大片土地，如果按照现代化的设计，没有上万里亚尔是完不成的？”卡拉斯科还是专业人才，明白再好的计划也要建立在预算之上。
“上万里亚尔？恐怕不止，我打算铺一条从海滩这里延伸到山坳的大路，还要建一个至少能提供五个泊位的码头，再加上一个集军寨、仓储、工场为一体的综合性城寨，你想想要花多少钱。”陈良心知如果要把湾仔开发起来没有三万两银子，一切都是空谈，这还建立在陈恭不把免费劳动力——土匪俘虏杀光的情况下。
“陈，这看来是个大工程了，不过你千万不要忽略了一点，人！我们到底可以雇佣多少人，人少就代表着工期延长，而工期延长就代表着预算会无限度的增长，看看圣保禄教堂你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你的工程队加入，我想十年内都未必能完工。”
卡拉斯科在澳门可是深受人力匮乏之苦，他和金尼格在1602年就完成了圣保禄大教堂的设计，现在整整二十年过去了，依然只有一个基座。不过他还是保守了，历史上靠着手艺“精湛”的日本工匠，直到1637年这座教堂才最后落成。
“人力或许并不充裕，但是对我来说这并不困难，我完全可以在农闲的时候招募附近的村民来帮工。作为民壮寨子，这属于政府项目，地方上的乡绅也有责任帮我的忙。”
陈良面上带着十足的自信，香山县每一个勤劳汉子都会在农闲时做工，比如陈良家就会进山砍木头，卖到澳门换取银钱。而且在香山招工，可要比陆若汉带回来的那些日本人便宜太多了，甚至有的人只要求能带回让家人吃饱的食物就好。
“是啊，作为明国人，您做什么事都要比我们轻松多了。”卡拉斯科还没应声，卜加劳就接上了嘴，“陈先生，你能告诉我，我们的新炮厂需要投资多少吗，毕竟炮厂的股东不止是我们两个。”
“我想建一个以生产铁炮为主的新炮厂，熔炼和翻砂都要在这里进行，我上次提到的铁模铸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陈良在出海之前就向卜加劳提出了这个想法，作为穿越者的大杀器，陈良怎会不知，这可是快速爆炮兵的不二法门。
“陈先生，恕我直言，你所提的这个方法固然会极大的加速火炮生产，但是由于散热过快的问题，很可能会造成火炮使用寿命和成品率的下降。”曼努埃尔卜加劳在后世被称为东亚最佳铸炮师，虽然经商天赋不佳，但是其专业水平还是必须尊重的。
“在这里生产的火炮我是打算出口的。”陈良看着卡拉斯科已经开始四处研究土质，才沉声对卜加劳说起，“我不需要它有太久的使用寿命，只希望他能在使用寿命内发挥出足够的效果就行了。”
“你打算把它卖给谁？明国吗？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可能会失去一笔长期的生意。”老卜加劳忽然化身良心卖家，好像忘了自己刚刚把沉船上的舰炮当做新炮卖给朝廷的事。不过他确实多虑了，对于这种低技术含量产品，聪明智慧的大明人民，在葡奸耶稣会的帮助下，两年内就完成了仿制工作。
“不，我打算把它们卖到越南黎朝，那个垂死的老奸臣看到阮氏越来越强大，我相信他不会拒绝这种充满友谊的商品的。”当陈良提到越南的时候，维耶拉也竖起了耳朵，他知道今天的戏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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