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来使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即位后，楚珺还是与卫珩居于扶凤殿。因为，在她心里，父皇是肯定要回来的，紫宸殿要等父皇回来后继续住，自己当然不能搬进去了。

        至于惠贵妃、祯妃、柳嫔等一众宫嫔，楚珺也并未让她们迁到长信宫去。自己这一朝，定然是用不到这么多宫室了，空着也是空着，便也别搬来搬去了，就这么住着吧。

        礼部定了楚珺即位后四天，也就是八月十二日，多罗可汗与永安长公主全大婚之仪。然后，永安长公主便要随多罗可汗前往吐谷浑。楚珺特意准许柳嫔可以陪同青璇并观礼，满足了柳嫔最大的愿望。

        然而就在八月十一，陈国遣使来贺新帝登基。虽然自从上次陈国降而复叛后，大兴上下都不待见陈国，但楚珺还是按照礼仪派人去接了使者，并在宣政殿见了来使。

        如果这位陈国使者没有在陈晋的授意下，做了件让卫珩极不痛快的事的话，楚珺还是很乐意给陈国面子的。

        “……大兴皇帝陛下，我君得闻陛下登基，感沐恩德，特奉上我国之宝物为贺礼，请陛下过目。”使者双手捧上一本礼单。

        楚珺伸手一指，苏成方就下阶去，将礼单捧上来，交给楚珺。

        楚珺翻了几页，发现礼物的分量倒是不轻，怕是陈晋把国库都搜刮完了，也不好落了陈国的面子，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使者辛苦了，朕已为使者安排好住处，礼部史大人会带使者前去。明日是多罗可汗与永安长公主的喜事，朕恐怕顾不得使者。后天宫中设宴，还请使者一定要来参加。”

        陈国使者当然是连连答应：“陛下言重，是臣来得不巧。陛下宴请，臣一定到，一定到，谢陛下。”

        楚珺颔首，看向史迁，史迁对上一拱手，走到使者旁边，“大人请。”

        陈国使者向楚珺行了礼，却没有马上走，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关于减少岁贡增加通商的事……”

        楚珺道：“此事孟大人和姚大人会与你商议。意之，毕行，此事交由你们。”

        孟蔼与姚竟拱手道：“是。”

        楚珺还要与卫珩和几个尚书商议事情，不再多说。史迁会意，正要引使者下去，那使者突然行礼道：“我君为感谢陛下体恤下国，准许减少岁贡，特为陛下单独准备了一份礼物。”

        不是已经上了礼单么？楚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国使者拍拍手，一个随从引着八个人走进大殿。

        八个人一字排开，齐齐朝楚珺行礼，“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楚珺瞧着底下一排风格不尽相同，但都容貌出挑、风姿出众的男子，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见楚珺没说话，陈国使者道：“陛下，我君将以此八人献陛下，这八人都是陈国贵族和世家的子弟，绝没有出身不良的，请陛下放心。”

        大殿上兴国众臣俱是一愣，目光齐刷刷投向佑王。

        楚珺皱眉，“使者这是何意？”

        陈国使者道：“陛下初立，后宫定然空虚，我君愿为陛下分忧，特择选世家子弟，以备陛下所需。”

        众人又忍不住偷偷望向一直没出声的佑王。他面色如旧，目光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

        后宫空虚……陈国使者是怎么能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不用看也想象得到卫珩现在的脸色了……楚珺觉得自己头上可能在冒烟了。

        “国君好意，朕心领，然国事繁忙，生受不起，还请使者将诸位公子都带回去。”

        “陛下，我君真的是好意，这八人品行良好，绝不会惹是生非……”

        楚珺打断道：“怎么，朕刚即位，国君就迫不及待地往朕的后宫安插耳目了？都是世家子弟，让朕放心？宫中多出这么多陈国世家，还想叫朕放心？朕如何放心？”

        这话可就严重了。陈国使者不知皇帝怎么话锋一转、突然想到这上头去了，可国君真的是想拉拢讨好兴国皇帝啊！要是自己把这事办砸了，让兴国皇帝迁怒陈国，自己一家老小怕是保不住了！

        陈国使者扑通一声就跪下来，“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国君绝没有这个意思！陛下若对这八人出身不满，臣将他们带回去，再选没有背景的送来就是！陛下恕罪！”

        楚珺差点没忍住骂人。这使者是不是傻！陈晋就不能选个聪明点的来吗？“把他们带回去，也不用再选人来！再多言，减少岁贡的事便不要谈了！”

        “是是是，遵旨，遵旨……”陈国使者真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退下吧！”

        “是，是……”陈国使者忙不迭地应了，挥手示意随从赶紧把人领下去，然后倒退着正要出去，冷不丁听到皇帝的声音：“等等！”

        陈国使者心里一咯噔，冷汗刷地就下来了。“陛、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朕差点忘了，要为使者介绍一个人。”

        给自己介绍谁啊……陈国使者心里直打鼓，“是，陛下……”

        楚珺此时才敢看向卫珩，见他脸色看不出什么，心里有些没底。卫珩发现她的目光，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楚珺这才心中稍定。

        “此乃我大兴佑王。”

        陈国使者见那个在殿中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年轻男子起身，忙行礼道：“见过佑王殿下，殿下万安。”

        原来是位亲王。他本还在纳闷，这殿中都是有些年纪的重臣，唯有这个男子看上去最年轻，还坐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不知是什么身份。原来是位亲王，怪不得。问题是，大兴皇帝专门介绍他给自己做什么？

        卫珩上前拱手回了个礼，“国君好意，本王代陛下谢过国君。陛下与本王夫妻数载，本王斗胆以为对陛下性情有所了解。陛下宽厚仁德，英明秉正，若国君一心为了两国百姓，陛下自然不会心存疑虑；但若国君想重蹈覆辙，就算动些歪脑筋，陛下也绝不会姑息。”

        “是……”陈国使者有些胆战心惊地应了，心里却在想，这佑王当着皇帝的面就敢说什么了解皇帝的性情，难道不会触怒皇帝么？

        等等……夫妻？

        陈国使者一惊，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殿中情况。御座上的皇帝并无不豫，反倒带着一两分温和看向佑王。殿中众臣也并没有对佑王的话表现出异常，似乎他这样说很正常。

        此时，佑王的目光正从他带来的那八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身上。那黑眸长目带着森冷，锋利得如同实质，他瞬间感觉似有千万根针扎在背上，吓得差点又跪下了。

        能让皇帝和众臣这般反应，又有如此厉害的眼神，这佑王绝非简单人物。老天，他刚才干了什么？当着佑王的面给皇帝送男人？这不是打佑王的脸么？要是佑王通过皇帝在国君面前说两句自己的不是，自己可还有命？

        陈国使者除了连连应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挽回刚才干的事了。

        卫珩收回了森冷的目光。“本王相信，国君会明白陛下为两国百姓的良苦用心，万望国君以百姓为重。”

        见佑王仿佛没有再为难他的意思，陈国使者赶忙应了，然后告退，多的一句也不敢说了。

        卫珩在他要退出大殿的时候道：“大人帮我向施将军带个好。”

        施将军是这次随自己来兴国的使团卫队的统领，但在陈国品级也不算太高，佑王为什么要专门问候他一句？陈国使者不敢多问，应了是便退下。回驿馆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琢磨这事。

        施将军原本曾在南边驻守过，后来陈国攻入兴国北境，作为守将的施将军也参与过攻打兴国的战争。然而这场战争虽在前期得了些好处，但在兴国援兵赶到后局势完全逆转，陈国节节败退，输得极惨。所以施将军也没获得提拔，反而有些被国君厌弃。

        佑王开口便问施将军，像是相识。但按照这两人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有什么来往的。如果佑王真与施将军相识，除非……一年前，佑王曾参与那场战争，而且把陈国打的极惨……

        而佑王又能通过这么一句话威慑自己……太可怕了，佑王真是个可怕的人物，回国之后得赶紧回禀国君，给兴国皇帝献上美人这一条是不能再用了；而且此后这些年，只要佑王在朝，陈国怕是只能安于属国了。

        有了这个认知，又想到兴国皇帝竟然还能让“减少岁贡”有商量的余地，不禁觉得佑王有句话真没说错——这大兴皇帝果然是宽厚仁德……

        大殿中，楚珺听到卫珩最后这句话，略一琢磨就知道，他用一句话就把未来所有可能的不痛快扼杀在摇篮里了，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妙极”，得意地朝卫珩笑着点点头。

        卫珩看见楚珺那个笑容，心里一丝不痛快也没有了，也回以一笑。

        殿中几个尚书都是跟随两人日久的心腹，对两人的感情和卫珩的为人行事都是了解的，即使刚才陛下明显是为了佑王拒绝了陈国使者，他们也并不担心，反而带着几分了然的笑容。兵部尚书韩增因是卫珩的姨父，更是不太顾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道：“陛下，王爷，眼下可以安心了吧？”

        楚珺笑笑，“朕倒是安心，不过，估计佑王殿下今后的日子都没法十成十地安心了。”

        楚珺带头开了玩笑，几个尚书都笑起来。

        卫珩无奈笑笑，亦玩笑道：“看来我这位置还不甚稳妥，日后必要小心行事，谨言慎行，免得惹怒陛下，被发配到陈国去。”

        楚珺摇头直笑，“那可不敢，把你发配到陈国去，陈晋的位置怕要让给你坐了！”

        众人笑了好一阵子，才开始商议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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