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牵制
第一百八十二章
是夜。
人们都已入眠，鸟雀藏匿，子时的平都沉睡在寂静的黑暗里。
无尘居内重重楼阁台榭中，有一处依旧亮着。
青璇看了一眼对面两个动作如出一辙、都在低头端盏轻抿的两个人，又看了看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意思的、正捧着一本书看得起劲的元墨珏，忍不住道：“姐姐姐夫，咱们还在等什么啊？”
楚珺放下茶盏，“还有一个人没来呢。”
“还有一个人？”青璇环视一周，“长兄，姐姐姐夫，我也在，孟大人在外面，永济伯谢选刚走，还有谁？”
“呵呵……看来小妹是想不起我了。”孟蔼打开门，一人自外进来。
“四皇兄？”青璇很是吃惊。“你怎么……”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楚珺。
元引璋笑笑，“六皇妹不必吃惊，确实是太女殿下叫我来的。”
楚珺起身道：“叫什么太女，难道我不是你妹妹？四皇兄快请坐。对了，翡扇呢？”
元引璋坐下，“外面呢。怎么叫都不肯进来，我拿她没办法。”
楚珺摇摇头，“我去叫。”说罢，不等谁提出异议，就开门出去了。站在门边儿上的孟蔼只好跟着去了。
青璇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把元引璋也叫来，眼神在元引璋和卫珩身上来回飘，欲言又止。
元墨珏最先忍不住，笑道：“青璇，你就别看了，今儿是有关于四弟的事要商量，他不来可不行。”
青璇看看元引璋，又看看元墨珏没有说话。
元墨珏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元引璋，“行了，你就别看他了，一会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卫珩起身，“怎么去了这么久？”
元墨珏笑出声，“懿轩，五妹离开你视线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在你嘴里就变成‘这么久’了？”
楚珺拉着翡扇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我觉得是挺久了。”
一直面无表情状作高深莫测的元引璋终于忍不住笑了。
元墨珏无奈地将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我不跟你们说话了。”
楚珺笑道：“也成，反正现在没你什么事。”
一屋子人都笑了。
孟蔼最后进来，将门合上，站在门边。楚珺将一直想往外跑的翡扇按在坐榻上，对元引璋道：“我好不容易才给扯进来，把你媳妇看好了。”
翡扇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只有青璇一个人一脸震惊，“姐……姐姐，这什么情况啊？”
楚珺道：“叫四皇兄来，就是要商量他和翡扇的婚事怎么办啊。翡扇的身份多少有些棘手，就算我能说服父皇，也没立场说服惠贵妃娘娘。”她拍拍元引璋的肩膀，“这就只能靠你了。还有，眼下我自己的境况也很不乐观，所以即使能说服父皇和惠贵妃，你们两个的事情恐怕一时半会也办不了。”
楚珺一口气接着说下去，“后面的事情先不想那么多了，能不能得到父皇、惠贵妃和纪家的同意还不好说呢。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她看了看卫珩，卫珩点一点头，楚珺道：“阿珩的意思是，让武国公认翡扇为义女，入卫氏宗族。”
卫家与长宁王，起码身份上相配了。
众人神色各异，元引璋却没出声。
楚珺道：“怎么，四皇兄觉得不妥？”
元引璋看向楚珺，“你说了，这是懿轩的意思。”
楚珺笑了。“皇兄果然明察秋毫。”她顿了顿道：“我的意思是，让翡扇入颜氏宗族。我舅父颜缜这一支是不可能了，但我母亲还有位堂兄弟，膝下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会很乐意多一个女儿的。”
元引璋想了想，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五妹说的这位堂舅父，该不会是名满天下的颜若舟颜先生吧？”
楚珺笑意更深，“皇兄就是皇兄，什么都被你猜到了。”
青璇一惊，正要说什么，被旁边的元墨珏一把按住了。
元引璋面色不变，“那五妹与懿轩商量得如何？”
楚珺摊手一笑，“我和懿轩都是犟脾气，谁也说不过谁，所以打算把这个难题交给你了。”
青璇又想说什么，终于忍住了。
元引璋哈哈大笑，“这种事当然应该问当事人了，我怎么能帮翡扇做这么重要的决定呢？”
楚珺挑眉，与卫珩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元墨珏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笑了笑，便拿起刚刚放在案上的书，接着看起来。
青璇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一头雾水，“姐姐，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觉得你们在说的不是四皇兄与翡扇的婚事啊？”
楚珺笑着转向她，“我们说的就是四皇兄和翡扇的婚事啊！翡扇，既然四皇兄问你的意思，我们也尊重你的选择。”
虽然翡扇本意是很想推辞，不论是武国公卫家还是瑶谷颜氏，对于她来说都是大大的高攀了，她很不愿为自己去麻烦这么多人。但刚才楚珺与元引璋的交谈，她似乎也看出一点端倪，这件事并不是只为她找一个与长宁王相配身份，而是楚珺与卫珩另有用意。种种情况下，她当然不能没眼色地出言婉拒了。
于是翡扇在心中仔细想了想，不由庆幸刚才自己没有一下子就婉拒，“太女殿下，殿下，世子，能不能让我再考虑考虑？”
楚珺笑道：“我和阿珩当然没问题，就看四皇兄了。”
“这个自然。认祖归宗是人生大事，当然应该好好考虑。”元引璋笑着望向翡扇，“我虽然心急，但还没急到这种地步。”
翡扇的脸又红了起来。
翡扇本来想留下，结果被楚珺以“长宁王府人少安静好考虑问题”为理由，赶着跟元引璋一起离开了。
等元引璋和翡扇都离开了，楚珺卫珩几个还稳稳坐着，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青璇才似乎明白了楚珺的用意。
瑶谷颜氏意味着什么，别人不清楚，皇族中人不可能不清楚。就算元引璋娶的只是颜氏义女，也会让大位之争更加扑朔迷离。而如果选卫家……卫家嫡子是太女的夫君，嫡女是皇长子南襄王的正妃，娶卫家义女，就意味着跟太女一系脱不了干系了。
元引璋如果选择让翡扇入颜家，颜家会不会帮他还要两说，毕竟楚珺和翡扇谁与颜家更近一目了然，而这样选择的结果恐怕就是引来楚珺和颜家两方对他的围剿。而选择让翡扇入卫家，基本上就等同于放弃抵抗了。这个选择对于元引璋来说无异于左右为难、羝羊触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交给翡扇，让她自己选择。
“姐，你让翡扇嫁给四皇兄……是不是有牵制的意思在里面？”
元墨珏咳了一声，用眼神事示意青璇不要再说下去。
楚珺叹了口气，“虽然翡扇与四皇兄不是没有感情，两人的婚事也都是各自情愿的，但我的用意，确实并非仅仅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么简单。就像你所说，我的确另有深意。就连让翡扇入颜家或者卫家这样的选择，我甚至事先都没有与她商量过，就这么突然提出来，让她不得不在两者中选择一个。”
青璇想要说什么。
楚珺摇头止住青璇，“我知道你想说，这样的选择，不论怎么选，对翡扇都是极好的，但这都是我们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无法改变我们替她做了决定的事实。实际上，我们弄出选择来，目的不就是看四皇兄会是什么态度么？”
青璇跟着叹了口气，“姐，你就别为难自己了，结果终归是好的，不是么？”
楚珺道：“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了。”
元墨珏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四弟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暂时还不是我们的威胁，目前甚至可以说，他会站在我们一边。”
卫珩一直没说话，楚珺觉得有些反常，“在想什么？是哪里有不妥吗？”
卫珩摇头，“不，长宁王没有什么不对，但不知怎的，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事要生了。”
楚珺笑道：“阿珩，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不着边际的预感了？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你需要好好休息了。”
卫珩扶额按了按太阳穴，“或许吧。”
元墨珏拍了拍卫珩的肩膀，“我看你就是一天操的心太多了，有时间也让自己歇一歇，既然已经回京了，就还有我们呢。”
卫珩点点头。
元墨珏道：“刚刚永济伯来说的、关于盛安拉拢的他的事，虽然我们已经让他假意投诚，但我估计不会是个例。除了沛国公，还有韩增、史迁、朱茂几个必然不会倒戈的以外，亲附我们的朝臣，盛安恐怕会暗中一一拜访。这件事就交给我盯着吧。”
楚珺道：“我自然是放心长兄的，只是怕太劳烦长兄，长嫂会埋怨小妹我啊。”
元墨珏笑道：“得了吧，她胳膊肘都快拐到东宫了，巴不得你给我找些事做呢。”
众人又笑起来。
四人连夜离开无尘居，各自回到居所。楚珺回敬王府，元墨珏回入苑坊的南襄王府，青璇回宫中，而卫珩则返回东宫。
东宫。
卫仁使劲眨了眨眼，让自己不那么疲倦，“主子。”
卫珩用食指轻叩着额头，“找到了吗？”
卫仁道：“公子赞已离开湖州，向宣州方向而去。”
卫珩闭眼沉默片刻，“派几个可靠的人去宣州，杀了他。”
卫仁睁大眼睛，“主子？”
卫珩睁开眼，“公子赞实在是个麻烦，他在暗处永远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事端。他的存在会是太女的麻烦，还有我的麻烦。”
卫仁垂，“属下明白了。”
“要看起来像一场意外。我不希望太女知道这件事与我有关。”
卫仁抱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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