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同情分

　　时隔六年之后，再一次看到与许笛笙有密切关系的人，千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以至于她突然之间有些糊涂，自己到底是莫名其妙地穿越了回去，还是，这六年根本就不过是一场梦。
下意识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千伊打开屏幕，出现在眼前的，是千光翼叉着腰在草地上大笑的模样，千伊不觉松了一口气。
“你别管。”不远处的林月依旧气势汹汹地看着那个女孩，口中却是在对那男人说：“不治了，这孩子已经没救，大不了我就把她当个傻子养一辈子，小方，不麻烦你了，我现在就带她走。”
小方扫了一眼林月，并没有做出阻拦她的动作，只是一脸平淡地劝道：“林月，我受许先生所托陪你们过来，既然孩子已经到了这里，等见过Dr.Karl之后，听听专家怎么说，至于以后……由你自己决定。”
千伊不由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从小方口中听到了Dr.Karl的名字，难道许笛笙认识她的老师？如果真是如此，岂不意味着，这些年许笛笙是知道自己行踪的？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千伊立刻觉得全身恶寒，就好像她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被人操控的木偶。
“用不着假惺惺，我和孩子不需要许笛笙操心！”林月终于将注意力从女儿身上转移，冷冷地看着小方，显然很不满意他的说法。
小方左右看了看，神色显得有些无奈，但是也没有再继续同林月争执下去，只站在原地，静等着林月的反应。
虽然能确定，从目前的位置，小方或是林月都不可能看到自己，不过千伊还是往后退了退，不想冒被人发现的风险，又思忖片刻之后，千伊决定，这热闹不瞧也罢，于是她转过身准备回自己办公室，这个时候，千伊自觉很需要喝一杯咖啡压压惊。
正在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从千伊面前经过，然后直接走到小方身侧，很熟络地拍拍他肩膀，小方转过头，立刻伸手，笑着同对方相握，随后还将他介绍给林月，寒喧几句后，几个人便一起往Dr.Karl的办公室走去。
瞧着人家都走了，千伊摇摇头，也回了自己的地方。
诊疗室后的小隔间，是千伊私人休息室，走到里面打开咖啡机，千伊机械地将咖啡豆从柜中拿出，然后倒进机子里面，凭着本能操作了起来，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完全已经心不在焉了。
千伊百思不得其解，许笛笙难道真这么神通广大？不过想到最后，千伊终于还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许笛笙真那么厉害地查到了这边，以他的性格，绝对会出手抢夺千光翼，就算他不出面，一定也会请动许老夫人，但到现在，她的生活一直很平静，并没有遭到任何打扰，甚至平和得没有一丝波澜。
所以，今天林月的出现，很可能不过是一场巧合。
其实千伊清楚地记得，六年前她的离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林月怀孕这件事上，许笛笙的强硬态度太让人绝望，现在看来，那个得了病的女孩，大概就是林月后来生的女儿，千伊冷静地回忆了一下，那女孩子五官很像林月，不过她冷淡的表情，却与许笛笙非常神似。
有手机猛不丁铃音响了起来，千伊再次拿出电话，上面的来电人姓名，让她看得有点心慌，愣了一下，千伊这才按下接听键，而此时，她的手甚至还有些微微地颤抖。
“千伊，是我。”对面传来申海久违的声音。
“你……你好！”千伊忽然就觉得眼睛一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滚到了脸颊上。
“说实话，我真佩服你。”申海在那边也顿了许久，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小芙跟我说，你一再表示会尽快给我打电话，可我等了一天一夜，到现在都没有动静，看来我高估了你，早就知道你这丫头靠不住的，我还是主动联系你吧，说不定之后，你又要跑得无影无踪。”
“不会……不会的，”千伊从咖啡机旁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滴，低声道：“对不起申海，真的对不起你还有小雨，我知道自己连说请你们原谅的资格都没有，可我当时……真的没有了别的办法。”
申海沉吟了一会，终于长吐一口气：“别来这一套，以为哭两声，我们就能原谅你？真觉得自己做错了，回来当着面请罪，我和小雨至今对你不辞而别，然后玩什么人间消失，还耿耿于怀。”
“好。”千伊想都没想，居然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申海。
申海很会抓住时机，直截了当地问：“打算什么时候回a市？有没有想过，和许笛笙的事该怎么解决？”
千伊不由“啊”了一声，这个问题实在太难答，虽然她也想过，要尽快解决掉那段已经没有任何存续价值的婚姻，可是也不过是想想而已，如果真要迈出这一步，她还需要鼓起勇气，然后想清楚，可以发生的后果。
电话那一头，申海一直没有说话，显然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申海，我……”千伊支吾了半天，最后道：“离婚不过是个手续，我担心的，是许笛笙会来抢孩子的抚养权。”
“算了，也不用等你回来。”申海终于让了步：“我最近要来美国公干，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会过去看你和孩子，至于离婚还有抚养权的事，我们可以面对面讨论，当然，前提是你依旧请我当律师。”申海提了一个建议。
“好……好吧！”千伊立刻松了一口气。
申海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道：“千伊，许多问题不是靠逃避就能解决，你现在是个母亲，为了你的儿子，都不能做胆小鬼。”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千伊忍不住求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真怕了你。”申海在那边又笑了一声：“就这么说定了，我还真得来看看你儿子，这小子差点把我太太给馋死，之前她总说，要过几年再生孩子，昨天突然就开了窍，说是一定要一个这样的宝贝，真叫人哭笑不得，所以，我一定得亲眼见识一下你家小子的魔力。”
提到儿子，千伊忍不住得意起来：“我可记得，有人当初死活当我儿子干爹呢，这回头一次见面，你知道该怎么办的哦，对了，让你抱抱我家小翼，说不定真给你带个儿子过来。”
“小芙拍了好几张照片，果然很可爱。”申海在对面夸了一句，却又忽然停了一下，随即忍不住问：“千伊，你不觉得这样做……对许笛笙有点不公平吗，无论从法律还是伦理上，他都有权利知道自己有一个孩子，但是很显然，他现在一无所知，如果真要对簿公堂，对方抓住你隐瞒孩子这一点，很可能获得同情分。”
“是。”千伊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可能我当时想得有点简单了，不过，如果我不走，以许笛笙的权势，孩子还是会被抢走的，对不对？”
“许笛笙在道德上存在偏失，你本来握有主动权的，可你却采取了一走了之的做法，反而落了下乘。”
千伊明白申海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如果她在那个时候完全凭借理性去面对一切，恐怕只能是蚍蜉撼大树，后面会发生什么，她根本无力掌控，并且千伊深信，以许笛笙的影响力，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东西，一定有办法牢牢地抓在手里，也就是说，她如果不离开，就注定会失去孩子，之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的千伊根本就不敢想象。
大概体会到了千伊此刻的想法，申海反过来又安慰她：“我了解你的心情，不用担心，谁叫咱们是朋友呢，我会同你一起面对，不用那么悲观，我这个律师可不是白当的。”
“申海，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千伊沉默了一会之后，问道。
“前几天在一个酒会上我遇到品北，听他的意思，许奶奶最近身体情况不是很好，许笛笙一直劝她回a市治疗，都被许奶奶拒绝了。”申海似乎思忖了一下，才道：“你失踪之后不久，她也离开了a市，听我爷爷说是回了乡下长住，不过，我结婚那一年，她专程回来参加了我的婚礼，然后私下问我，知不知道你的消息，看得出来，许奶奶非常牵挂你。”
申海的话，让千伊的心不由自主地疼了起来，从心底油然生出了一股歉疚，为了自己有意无意地……伤了一位老人的心。
“千伊，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明天会去乡下探望许奶奶，然后告诉她，你现在过得很好，还有了一个很可爱儿子，并且你们母子会很快回来。”
“那个……申海。”千伊咬咬唇，终于还是无法出言拒绝：“好的，代我问候奶奶，说我会回来同她道歉。”
电话终于挂断，千伊却还在拿着手机发愣，就在听到许老夫人向申海打听她下落的那一刻，千伊真的想家了，那一颗还在犹豫的心，渐渐有了清晰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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