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警察
暴力并非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但在某些时候,暴力却有希望成为一种捷径。
靠近卫生间的这一侧车厢灯光很暗,而且几乎没有什么乘客。白山扫视了一下这节车厢里仅有的三个人,一个在点着脑袋打瞌睡,一个在戴着耳机削苹果,还有一个正在打电话。老旧的翻盖手机贴在耳朵上,他对着手机嚷嚷的很大声:“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好,听不清楚!”
没有人注意车厢末端卫生间的这个角落。
good。
车门合上,轨道下方传来有规律的“哐哧”声,火车开始行驶,缓慢加速。夜色和老旧铁轨的摩擦声拒绝为将要发生的罪行作证,反而借着自己身份的便利为白山掩盖了暴行的踪迹。这个世界似乎总是如此呢。
白山一个侧踹破开了卫生间的门。
他的速度太快,门被大力破开发出的哀鸣又恰好消弭在铁轨的轰隆声中,车厢里的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削苹果的那位正随着耳机里的节奏兴致盎然的抖着腿,手上的苹果皮又长一圈。
白山闪身进了卫生间,然后从里面把门锁上。
“老掸。”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白山冲他点一下头,算是打过了一个简短的招呼。
老掸死死咬住牙。他的骨骼在抖。全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头,无一例外全部都在抖。
白山发出安抚的嘘声,他双手手心向着老掸,缓慢地举过头顶。他向老掸示意自己没带任何武器。
可是谁都知道白山最可怕的武器是他自己!是他妈的白山自己!老掸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磕碜在一起的声音。
“别紧张,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白山用两根手指缓慢的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老掸,再摸出打火机,替他把烟点上。
老掸死死咬住烟,感受尼古丁的气流缓缓划过他每一个细小的肺泡细胞。白山的脸隐在暗蓝色的烟雾后面。洗手间顶上的那盏小瓦数点灯似乎快要烧过了劲儿,在老掸呼出的烟雾中闪着暧昧不明的光。
老掸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在白山还愿意“好好和你聊聊”的时候,最好不要和他动手。千万不要和他动手!
“你在老爷子手底下干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烟可以安抚一个人的情绪,语言、眼神、肢体动作都可以。
白山以前是顶级的杀手,而他现在的职业领域比单单一个杀手还要广泛许多。除了割喉放血收割人命,他还要学会怎么掌控人心,学会怎么用语言让人镇定,或者让人崩溃。前者看起来血腥,实际上却比后者好学,后者看起来软弱鸡肋,然而远远比比前者更重要。
“这么十几年,老爷子待你不薄,”白山靠在洗手间的门上,循循善诱,严正温和,“为什么把货转给奈温?是有人见不得你好,故意刁难你?还是有人专门下套要害你?”
老掸哆嗦一下,抬头去看白山的眼睛。白山这是在给他找台阶下。
白山这是要救他!?
“我”老掸嘴唇嚅动两下,口中枯涩。他在努力寻找听得过去的托词。
他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绿皮火车上的卫生间里,狭小的空间,肮脏的地板,他跪在白山脚边,老泪纵横。
“是我是我鬼迷了心窍!是我罪该万死!”他说一声便往自己脸上抽一个响亮的耳光。眼泪和鼻涕一齐留下来,不分彼此,随着他的忏悔流进他干裂起皮的嘴里。
“少爷白少爷!你救救我救救我!”
仿佛白山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白山扶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老掸,”白山看着他,那双形貌漂亮的眼睛是温和的,但老掸却无法从中看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你入这行已经不是第一天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不懂规矩?”
“私人恩怨可以私下里了解。犯了禁的事儿,就必须按规矩来断清楚。”
老掸双臂被白山搀着,听到此处血已经冷了,眼泪也再流不出来。
“背主转货,按规矩要断一手一脚。至于要断哪只手哪只脚,你自己选吧。”白山看着他,公正,遗憾。
“白少爷”老掸站不住似的,颤巍巍又要往地下溜,“当真要如此吗?”
“对不住,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话音未落,老掸已握了刀向白山胸口捅过来!那双刚刚还在流泪的眼睛现在已是凶光毕露。
在白山还愿意“好好和你聊聊”的时候,最好不要和他动手。
在白山已经起了对你动手的念头的时候,抓住时机,先发制人!毕竟蝼蚁也想要一搏。说不定最后的挣扎就能见了生机。
老掸是疯狗急昏了头,自以为自己能跳过墙去了。实际上却摔得更惨。
匕首从白山的袖口滑出来,格住老掸的刀。火星四溅之后,一把冷兵器被弹飞了出去。
老掸只觉得握刀的右臂一阵剧痛,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白山擒住右臂摁在了地上。
“你不想选,”白山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只好我来帮你选了。”
老掸拼命挣扎,可是白山那双看起来充满了书卷气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老掸想叫救命,却被白山捂住了嘴,一声声惨嚎积压在喉咙口,堵得他快要噎气。
白山利落地挑断了他右边儿的手筋脚筋。刀口只没入皮肤半寸,浅浅的一个痕迹,几乎像是一场外科手术一样精湛。
老掸两眼翻白。白山的声音幽幽响起,和他头顶上忽明忽暗的光线一样,好听得像是安魂曲。
“创口很小,你不会失血过多的。”
“我会马上报警,警察会带你去医院。”
“切口很整齐,如果抢救及时,你的右手右腿之后还能正常的活动,只可惜发力可能会比较困难。”
“老掸,不是我要挑你的手筋脚筋。”
“而是你自己。你在做了转货给奈温的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挑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了。”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老掸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因为剧痛而轻微的抽搐着。他的意识似乎已经剥离了躯体,飘飘悠悠升上来,俯瞰着这荒唐而凄惨的一切。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反正你们手上有刀,有枪,有钱,有权。你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老掸闭上眼睛。
啊白山叹一声,轻巧的站起来,拧开水龙头的开关,把匕首上的丝缕血迹冲洗干净。
他看一眼手表,十点二十。
隔着洗手间的门,他听到车厢广播里温柔的女声响起:“汤山到了,请您带好您的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汤山到了,请您带好您的随身物品,有序下车!”白山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再把门缓缓的掩上。他下了车,穿过站台,来到方向相反的另一条线路。
那端的火车也刚好到站。他摸出车票,上了对面的列车。
“喂,您好,请问是警察吗?”白山站在车门门口,拨通了当地的报警电话。
“是的,从绿水城到z市的d2375号列车,第7节车厢的卫生间里面,有一个人,浑身是血。嗯,是的,嗯嗯,好,辛苦你们了。”白山挂断电话,把手机扔下铁轨。
车门缓缓闭合,铁轨下面传来“哐哧”声。列车马上就要启动了。火车会在明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把他送达绿水城。
这是珀坤升任重案组长的第三年。他今年四十三岁,从十八岁高中毕业进入警校,到四十岁升任贺纳分局的重案组长,他的资历可谓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中规中矩的资历在某种程度上对应了中规中矩的能力。
但就算作为一座小城的重案组长,珀坤也有他的长处,常人远远不及的长处。虽然到现在,连珀坤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这所谓的长处到底是什么。
珀坤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两具倒在地上的尸体。男人趴着,双目圆睁,冷紫色的眼白充了血,看上去十分的狰狞。女人仰卧在地上,眼睛被人合上了,除了脖颈上的一道深长伤痕,看上去几乎是平和安详的。
两个人都被挑了动脉,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男人的脖颈上有勒痕,应当是生前遭到凌虐留下的痕迹。
“先保护好现场,等法医科的同事把尸体带回去做进一步鉴定。”
珀坤看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秒针滴溜溜的转,转过圆润的一圈又一圈。受害人被割断喉咙,血从动脉里面喷出来的时候,这秒针还是这么滴溜溜的转。时间最是冷酷无情,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一分。
“警察。”门外有人,想要进现场,居然还谎称自己是警察。
珀坤看着地上两具尸体。很利落的割喉手法,不是寻常的仇杀,这背后牵扯的利害关系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重案组长就可以搞定的。他有些头疼。
已经九点一刻了,他还没有吃晚饭。警察是个很辛苦的职业,有些时候还很危险。珀坤想到自己六岁的女儿,他有些苦恼自己该怎么把这桩案子查下去。
珀坤转身,和闯进来的两个人对上视线。
就是刚刚在门口说自己是警察的家伙。珀坤愣了一下,对方掏出国际刑警证,“你好,我是唐庚。死者是我们盯梢了很久的贩毒集团成员,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我们可以介入这起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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