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潮
走出清河,白山从唐庚刚刚那句“晚上开车小心”里面咂摸出些微妙的意味。搞什么鬼?他的眼线已经布置到这种程度了吗?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来看风景的?
平储坐在他那辆很骚气的敞篷保时捷里头,冲他挥一挥手,吹个口哨。
白山今天没开车,唐庚居然比他还要早知道外面有人开了车过来等他?他怎么会知道他们两个是认识的?或者说,整个绿水城的局势唐庚已经掌握了多少了?
白山看着停在街口的那辆敞篷车突然有些烦躁,本来就不算明朗的局势现在又搅进另外一股力量,整个事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错综复杂起来。
白山在一盏坏掉的路灯下面停住,他摸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七叔吗?”白山的视线越过保时捷,看向远处向海边延伸的,昏暗而没有尽头的街道,“帮我查一个人,叫唐庚。”
老管家在电话那头应一声好,白山抠着自己袖口的衬线,“平储又是怎么回事?大晚上闲得慌非要凑到我跟前来添乱。”
七叔那头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虽说老爷子把这事儿交给了你,但是人家是正牌的少爷,关心一下事件进展也是合情合理的。”言外之意就是今晚白山还必须接下平储这个麻烦。
“好,”白山长长出了口气,解开最靠近领口的那粒扣子,让自己凉快些,“那唐庚的消息就拜托七叔了!”
“放心好了。”
白山挂了电话往街口走,经过平储那辆敞篷的时候目不斜视,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的往前走。
“白山,”平储开了车门走下来拦住他,“这么远你不会打算走过去吧?”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白山撩一点眼锋起来看着他。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吗?”平储双臂环抱,挑一下眉。
白山知道躲不过他,也不废话,利索的上了副驾,“长荣港。”
“啊,”平储也坐上车,打燃火,一脚油门就轰下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居然赶上这么个好地方!”
白山不理他,兀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喝了几杯酒,现在夜风一吹居然有些想睡觉了。
“那份名单是谁给你的?”不过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位可不是那么有眼色的人,平储一边开着车一边开口搅动了凝静的空气。
“问这么多,”白山偏一下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比你老爷子管的还宽。”
“那是老爷子不中用了,”平储轻笑一下,把着方向盘,“但是我不能不替他多留个心眼。”
这话味道明显不对。白山倏地睁开眼睛,“怎么,你觉得谁不干净?”
平储看着白山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寒色,他知道自己大概又踩到了白山的底线上头。可能是五行相克吧,或者他们的立场本来就是这么水火不容,不然为什么每次明明他都已经足够婉转,刻意避让了,却还是要分毫不差的踩到白山底线上去?业内明明都说白山是个在私情上很宽容的人。
平储笑着,把刀子捅得更深,“你信得过杜阿七?”
七叔从很早开始就和平永言一起做事了,是平永言的左右手。七叔的出生也很苦,只有个姓和排行,没有名字。后来等大家都挣出一份体面来了,平永言叫七叔去请个有文化的先生起个气派名字,七叔笑着拒绝了。“名字而已,到底是叫阿七,还是叫阿猫阿狗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一直是你兄弟就足够了。”
“我信不过他。”平储偏过头来看他,他的一双眼睛里也泛着冷光。
“跟我有半毛钱关系!”白山突然又开始烦躁,他搡了平储一把,让他专心开车。
车内一时无话,只有夜风呼啸着刮过。风太大了就觉得冷,白山想,旁边坐着的真是个神经病,哪里有人去码头办事开敞篷的?
好在敞篷在平储的手底下速度确实飚的很快,不多时他们就到了长荣港。
刹车的时候平储又是拉足了马力,一通轰隆隆吸引了不少人头围过来。
白山在心里骂了很多声“操”,然后维持着表面上绝对风度的淡定很坦然的下了车。
围拢上来的人都打着赤膊或者穿着背心,常年在码头阳光下从事的高强度体力劳动让他们肤色黝黑而肌肉强健。
“这儿可不是你们来玩的地方!”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人手里拎着钢管,钢管敲在平储的保时捷上。
平储也下了车,走到包围圈里,双手抄着兜,扬扬下巴,让拿着钢管的那个人把手上东西放下。
刚刚那人敲击的动作很轻,连最外面的那层清漆都没剐下来,只是个不带什么攻击性的,几乎称得上是好心的警告。可是平储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在找茬了。
钢管,木条,棒球棍在地面上拖曳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一群鬣狗盯住了猎物,正在霍霍磨着牙围拢上来。
这时候鬣狗和疯狗的气场差别就体现出来了。平储偏一下头,活动一下手腕,眼睛里闪着兴奋到有些病态的光。
他吹了声口哨,一脚踹上车门。
如果两方人马真的打起来的话,白山有把握,就算平储打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会在自己倒下之前把所有人都给放倒。这是疯狗才有的风范,无所顾忌,自然也就一往无前。
但很可惜白山并不想陪着他一起疯。
“嗨嗨嗨,”白山后退半步,眼睛看着人多势众的那一方,手肘却抵在平储的胸口,“你要是来给我添麻烦的,现在就回去。”
白山看着围拢过来的人,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平储“啧”一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拗不过白山,吹声口哨吊儿郎当把双手举过头顶。明明是投降的姿势,被他这么一做出来,却像是在挑衅。
“没别的意思,”白山长了一张很令人信服的脸,“就是来见见你们武哥。”
就是来见见你们武哥。
他们坐在上次武阳朔刚刚收拾干净的棚子底下,边上是海,浪涛声一阵一阵,武阳朔给他们开了啤酒。
白山把平储面前那罐拿到自己这边。
“武阳朔,幸会。”武阳朔在他们对面坐下来,很随意的打扮,半长的头发扎起来,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
“久仰了,武哥。”白山笑眯眯的看着他。他一向不轻敌,而面前这个人,他目前还没有看透。所以要格外的小心。
武阳朔点点头,受了这声“武哥”。他从兜里掏出烟,连打火机一并放到桌上,“抽烟吗?”
“不了。”白山笑着摆手。这块地皮上没有人会接陌生人递来的烟,因为害怕里面掺了毒。
武阳朔了然的点一下头,抽出一根自己点上。
“以前是干什么的啊,武哥?”面前的啤酒被拿走了,平储就摸出车钥匙来放在桌子上转着玩。
“以前是开黑车的。”武阳朔眼睛眨也不眨。
“你是中国人吧,”平储把车钥匙扣在桌上,丹凤眼微挑,笑得有些邪性,“开什么黑车啊,开这么远,开到缅甸来了。”
“人口走私。”武阳朔撩一下眼皮,一句话就堵住了平储的嘴。
“啧,”平储摸一下下巴,“看不出来啊兄弟,这么黑的事儿你都敢干?”
“嗯。”武阳朔淡淡应一声,给他们两个留足了面子,没戳破了告诉他们制毒贩毒也是一件很黑的事情。
“那是怎么跟老爷子搭上线的啊?”平储看着他。
“人够狠呗。”武阳朔把烟头在桌上摁灭了,烟灰抖落下来,露出星星点点的灼烧后余烬的红色。
“武哥”这个名头就是在长荣港叫响的。那时候两拨人在码头对着打,武阳朔打断了三根钢管和自己的一条腿,跛着脚带人守住了仓库。
“光够狠可还不行,”平储从兜里摸出来一包什么东西,甩在桌子上,“还得要我们信得过你。”
武阳朔看着平储扔到桌上的一小包东西,很小的保鲜袋,里面是研磨得很细的白色晶体。大家都一眼看出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道上有这个规矩吗?”武阳朔活动一下脖颈。
“道上什么规矩我不管,”平储把嘴角拉平,不笑了,眼神很利,“这是我的规矩。你才干了两年,我信不过你。”
“吃了粉儿你就能信了我了?”武阳朔右手把那包□□划拉到自己面前,他任平储看着,不躲也不闪。
“吃了不一定信,不吃一定不信。”平储摊摊手。
武阳朔把保鲜袋打开,倒了一撮粉在桌面上,用指腹抹平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美元,卷起来。他看着平储和白山。
平储眼睛里面带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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