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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离人怨9


居芑的帐篷一如往昔,里面摆放的物品也没有被人动过,不见半点灰尘和脏乱,想来应该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居芑看了一眼帐内的摆设,眼中的神色深了些,终是没说什么平躺在了床上。

        “路上耽搁了?”一道轻柔含着些勾人的声音传来。

        居芑眼皮都没抬,声音有些闷:“在墓室里待得久了些。”

        一道绿色身影慢慢靠近床榻,拧了拧锦帕,轻轻的替居芑擦拭着脸颊,那双细长的手上方露出一张眼含秋水,面带薄雾的脸,那人正是千合。

        “是待得久了,还是遇见什么人不想走了?”千合柔柔的说着,手下的动作也没停下。

        “你吃醋了?”居芑带着些好笑的问道,千合神色如常,将锦帕放入盆中又拧了拧,继续给居芑擦着脸:“沾着些别的味道总归是不受待见的。”

        居芑笑了笑,声音带着些宠溺:“你若是不喜,待会直接将这衣裳扔了就是。”

        “扔。”千合应了一声,给居芑将脸擦干净了,又给她擦了擦手,要帮她脱衣时,手被居芑握住:“我困得厉害,你既然不喜就等着我醒来碰。”

        千合看出来居芑确实是困得厉害,听她这么说,也不强求,将手收回来了,替她盖上了被褥。

        第二日,晨光微曦,居芑被一声惊呼给吵醒,揉了揉眼睛看向因被人推开而震动不止的门帘,又看了眼睡在自己旁边的千合,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还在装睡?”居芑打了个呵欠,声音有些沙哑。

        “冤枉,我也才被吵醒。”千合眉眼含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我说过不要上我的床。”居芑声音淡淡的,双眸微敛,看着千合。

        千合笑容不减,还贴心的替居芑整理着衣裳:“不乐意了?”

        见居芑不说话,千合继续说道:“这么点你就受不了了,我可是很不开心,阿芑。”

        声音柔柔的却含着丝莫名的寒意,居芑脸色微变,千合瞧达到了效果,也替她理好了衣裳,居芑抓住他放在她领口处的手:“不开心?阿合,你来这世间这么久还没明白人这一生本就是遗憾伤痛徒多吗?”

        “阿芑说这话可是后悔了?”千合挑着眉问,居芑眼底闪过一丝嘲意:“我后没后悔,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千合轻轻抚了抚居芑皱着的眉,语气带着些无奈和宠溺:“是我错了,你莫恼。”

        另一边,早上给居芑送吃食的女子把看到的二人同床而眠之事报告给了大祭司和族内的长老,居芑要是有心悦之人同床而眠的事情不会闹到明面上来让大祭司处理,主要是这心悦之人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离人族中的人,是外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居芑带着千合来到了大祭司的帐篷,仿佛没看见眼前这严肃的气氛,居芑进帐后还随意的四处打量了几分,摆设什么的还是一如既往,颇有种她还未离开离人族去赤牙的错觉感。

        “咳咳……”大长老摸着胡子在旁边咳嗽示意居芑不要太随意。

        居芑看了他一眼,还是有些不一样了,这不,大长老脸上还是有岁月流逝的痕迹,一张脸如枯黄的树皮只微微带着点生机。

        “大长老嗓子不舒服?”居芑语气里带着些许关心的意味,大长老本就是想提醒居芑,此时见她问起,也只得答道:“无碍,适才有些不适罢了。”

        “那就好。”居芑含笑回道,一副乖觉模样。

        大长老看她这模样,心中有些愣神,这芑丫头几年不见,回来心性倒是不大相同了:“这些年…过得如何?”

        语气只似家中长辈询问晚辈的关心之语,居芑却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左右不过是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进了赤牙,又待了这么久:“前一年过得不甚好,后面嘛……”

        居芑有心卖起了关子,站在大长老旁身着虎皮的青壮男子忙开口追问:“后面怎么样?”语气不可谓不急切,居芑瞥了他一眼,脑中思索了一会儿,见他那额上的疤才想起来这是巴克,亦是大长老的儿子:“得了几分指示,过得就轻松了许多。”

        这话一出,帐内的人神色各异,暗自揣摩着“这几分指示”所含的信息量。

        “你的意思是你得到了青莲神的指示?!”巴克声音有些尖锐和惊慌,带着满满的怀疑。

        居芑心想他倒是问出了这满屋子里想问出的话,这估计就是千合所说的大智若愚?

        居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也不正面回答巴克的话:“多亏族人心诚所致。”

        多亏心诚所致?不就是说是族人的祈祷青莲神听见了,故而庇佑了她吗?

        帐篷内众人看向居芑的目光有些复杂又带着丝惊喜,只唯独龛影一人没看向她,也不曾言语。

        “不可能!你休要在这打着青莲□□号胡说八道!族里谁不知道最不敬青莲神的就是你居芑!”巴克五官飞扬,脸带怒意,那疤痕也露出几分狰狞来。

        居芑不动声色在大长老和巴克之间流转了一番,嘴角的笑带上了几分寒意,这么多年了,非要用些人来告诉她有的东西一成不变:“少时顽皮,喜率性而为,不巧入了眼。”

        这入了谁的眼,在座各位心知肚明。

        巴克正要开口,被一旁的二长老拦下,动作虽轻微,倒是被居芑看得一清二楚。

        “居丫头,口说无凭,若你真的得了青莲神的指示,何不拿出凭证来让族人们看看?”

        二长老一脸慈祥,说起话来也带着老人应有的和蔼,只是不知这笑脸底下也似这般温和可亲?

        “呵——”

        一声浅笑,如银铃般传入众人耳中,不由得转头看向那轻笑之人,一身绿袍,袖变绣着弯弯曲曲似藤蔓的纹路,白皙俏俊的脸上含着薄雾般的笑,不是千合是谁?

        正坐主位的龛影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瞳孔微缩,竟然是他?

        千合也注意到了龛影,对着他淡然一笑。

        “你是何人?”大长老打量着千合,眼神里带着几分阴沉,众人看向千合,这才回过神来他们来这的正事应是问眼前人谁许才对。

        “族人。”千合笑得有些少见的放肆,似乎对有人问出这种话感觉到惊讶。

        二长老摸着胡子,眼睛转了几转,笑道:“公子,说笑了,我离人族谱中可未曾有公子姓名。”

        族谱中现如今是没有,千合也不恼,神色如常:“三月后,上元节,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话一出,哪里不明白千合是何意,离人族是允许与外人联姻的,斩断与外的联系进族谱即可。

        “公子愿意舍弃外世一切?”二长老慈眉善目,一副为千合贴心考虑的模样。

        “这就不劳长老费心,在下孤身一人,在外了无牵挂,如今只心系阿芑一人。”千合那双饱含秋水的瞳眸深情款款的看着居芑,居芑也回之一笑,在外人看来俨然是一对恩爱神仙眷侣。

        “你想好了?”许久未曾言语的龛影看向居芑,原本吵闹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居芑抬眸看向那双黑得深沉的眼眸,有一瞬间愣神,不知为何她从那里面竟然看出了一丝悲伤,但也只一瞬她就整理好了情绪只带着浅笑道:“嗯,还请大祭司为我和阿合证婚。”

        龛影收回眼神,良久道:“好。”

        “大祭司,这外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况且居芑几年不归,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去了赤牙又得了青莲神的指示,这一回来就带了个外人,还要与他成亲,这其中若说没什么阴谋,我巴克头一个不信!”

        大长老看不清龛影脸上是何神色,只眼神转了个弯看向旁边的二长老,得了对方的会意才收回眼神,默不作声。

        “巴克这孩子言语虽冲动了些,但说得却不无道理。”二长老斟酌着说道。

        “我已答应,无需再议。”就这样一锤定音,旁人还想在说些什么,碍着大祭司的面,也未再继续说下去。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却不曾想居芑又道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言论:“大祭司公正,这家事现如今已定下,而我是族中之人,总得为族人分忧,出一份力。”

        “芑丫头,你这是何意?”大长老带着些威压看向居芑,只见她面上不见惧色,笑意渐浓:“女继父业,大长老为族内操劳许久莫不是连这都不明白?”

        “你竟是为族长之位来的?”语气不难听出大长老此刻的震惊和不解。

        “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位置罢了。”居芑巧笑嫣然,只是这笑看起来带着如剑的锐利:“怎么,大长老劳累到连族规都不记得了?”

        离人族族规所定,离人族族长一脉单传,从起始至今都由居家所担任。

        所以当居芑出走,族中第二十四代族长至今无人可立,但倘若要他们拥立居芑为族长,心底自是一百个不愿意,这居芑一个丫头片子何德何能可任这族长之位?

        居芑早就料到众人这反应,也无多大的惊讶之色:“来日方长,继任仪式也需准备,诸位可好好思量。”

        此事就这样了解,千合和居芑回帐内,千合一双眸子似才回过神来,亮晶晶的显得神采奕奕:“你们族内倒是有趣。”

        “有趣?”居芑歪着头有些不解:“你活了这么久为什么至今还会觉着这些有趣?”

        “我虽存在的时日较长,但这也不过我第二次现身存于世人眼前罢了。”千合说到此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居芑也没往下问千合第一次现世是多久,她知道这是他的隐秘,千合虽看起来对她百依百顺,但触及隐秘时除非他想,不然他不会多言一字。

        “那两个老家伙倒是挺有你们族人的风骨,惯是会狼狈为奸。”千合眯着眸子,吐出的话冷嘲热讽,居芑面无讶色,这些嘲讽族人的话她前前后后听千合不知讲了多少遍,现如今早已免疫:“他们有心觊觎,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能耐,再者说,看着他们一边信仰又一边践踏,不是更加有趣吗?”

        千合睁开眼,打量了一眼居芑,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却发现这妮子经过近几年的磨炼,心思越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半晌,他只得笑道:“阿芑愈发合我胃口了。”

        居芑不置可否,打了个呵欠犯起困来,作势就要往床榻上倒。

        千合一看她这样,就知晓她这是睡虫入脑了,语气有些打趣:“好歹是个姑娘家,也不知洗洗再睡。”

        居芑此刻已安然躺在了床上,闭着眼半睡半醒:“你要爱干净,就帮我洗了吧。”

        嗤。千合没忍住笑了一声,再看向床榻上的小人,早已梦会周公去也,摇了摇头,拿起锦帕放在盆中准备伺候人来了。

        谢欢坐在“飞毯”上好好的,突然一阵激烈的晃动,眼前的幻影也变得模糊闪动起来,怎么来描述这个场景呢,就像是电视机突然没信号变成黑白马赛克了。

        啧,剧情还没走完,难不成这最后的高潮剧情还得来点不一样的开幕式?原著剧情里可不是这样色的,谢欢心里又是一阵疯狂输出,还附加默默的问候了下原著作者以及这坑比系统。

        好在这晃动倒也没有持续多久,谢欢悬着的心才暗暗降落了一些高度,默不作声的向一旁立于泰山崩塌而面色不惊的男主闻尘挪去。

        闻尘对谢欢的这些小举动,微微抿唇,虽有疑问,看破不说破。

        这一边,画面已是到了上元节当天。

        居芑则当上了离人族第二十四任族长,收拢了不少族人的心,起初听闻居芑要继任族长之位时,族人是不愿的,没成想居芑真如她所言得了青莲神的庇佑。

        不仅预言到了雪崩,让族人及时撤离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经她祈福过的草药疗效也会更甚;这样都可以说是巧合,但真正给族人吃下定心丸的是她当着众人的面手中聚现出了一朵盛放的青莲,那青莲圣洁泛着微光从居芑手中飞进她额内,在额前留下一朵青莲的印记。

        上元节,黄道吉日,宜嫁娶。

        离人族嫁娶之事并不像外界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等诸多繁琐,他们只需穿着婚服接受大祭司的“启赋”和族人的祝福即可算礼成。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把离人族的婚服和“启赋”单独拉出来细细解说一番。

        离人族的婚服是用兽皮混夹着红布匹所做,具体用何兽皮则是看新郎官能猎到何等野兽了,但族内大多数女子出嫁所做之皮都为白狐皮,全身通透雪白,很是惹人喜爱。

        “启赋”是族内新人婚娶时,由大祭司在祭台上进行祭祀,以祷告青莲神为此二人庇护所做的仪式。

        居芑此刻已换好了婚服,是用一只成年白狐皮所做的衣领和袖边其余则是用的大红色蜀锦,毛色雪白不见半分杂质点缀在红宝石般的衣裙上,红白互衬,穿在芳华正茂唇红齿白的女子身上,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龛影进帐时,就看见早已换好一身婚服的居芑正对着铜镜涂脂描眉,额心处的那朵青莲印记带着几丝诡异的妖冶和妩媚,让人不自觉的沉迷。

        居芑从龛影一踏进来的那刻就知晓是他,没刻意去辨别就只是靠着身体的本能辨认出来,想到这她不禁唇上带了丝若有若无不明意味的笑,似苦似甜,手上的动作没停,在唇上勾勒完最后一笔,转身看向站在帐帘处的男子,微微启唇:“大祭司可是有急事?”

        如她没记错,这还是自打她继任族长后与他的第一次单独见面。

        龛影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一眼,又在她额心处多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收回目光开口道:“你可想好了?”

        居芑微微一愣,自她从赤牙回来后,听到龛影问的最多的就是“你可想好了?”

        她回来后本就鲜少与龛影有何交流,况且在她继任族长时他虽最终妥协同意但心里大抵是对她不满的,平日里对她避之不及,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厌恶,而如今他却在她大婚当日闯进她的帐篷来,这事可不是他的性子能做出来的。

        本以为有什么急事让他如此行事,却不曾料想他竟是来问她想好了没,思罢又觉得好笑,她怎会想不明白,如今的这一切她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又怎会没想好:“大祭司莫不是还以为我是往常那般心性?”

        言尽其中意味已是明了。

        居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话语带着调皮打趣的口吻,龛影静默的看了她一眼,如黑夜的瞳眸像是被雾气笼罩着又暗沉了一些,让人看不真切,不知这瞳眸的主人此刻是喜是怒。

        半晌,不管如何居芑还是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和龛影如此安静的相处一室,论耐静她从来不是龛影的对手,见他不言语,无奈她只得岔开话题道:“今日是我和阿合的大喜之日,还得多劳请大祭司了。”

        龛影面色微变,道:“好。”

        少年此刻正当盛年,本该清风明朗,但龛影面色白皙得有些病态,双眸下也堆积着青色,唇上的血色淡薄,整个人呈现出病弱之相,居芑心下一紧,下意识道:“雪厚寒意深,大祭司…还是得多注意身体。”

        转身欲走的龛影身形一顿,而后缓缓道:“多谢。”

        随着帐帘的晃动直至平静,再不见帐外半分风景。

        居芑才收回目光觉着龛影今日有些奇怪,正要细细琢磨,千合就进了帐篷,也不知他进来时与龛影撞上没。

        千合先是打量了居芑一番,那始终饱含秋水的瞳眸里闪过一丝难以见到的惊艳之色:“阿芑今日真美。”伸手拿了居芑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低头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桔梗味,又低头贴近居芑耳旁:“可惜我不是第一个见的。”

        耳旁传来的一股热气,居芑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扯着一抹笑道:“怎么连我的醋也要吃?”

        千合知晓她指的是她给自己梳妆打扮最先看见的人自然是她自己,轻轻笑了下:“自是也吃的。”

        这话有些孩子气,居芑稍微稳了心神,调笑道:“那适才怎不见你来替我描眉勾唇?”

        千合眉毛拧了拧,语气带着些无奈:“族人告诉我说礼成之前是不应见你妆容的。”

        居芑一愣,倒是没想到千合竟是会被这些琐碎住,这下心底是真觉着好笑,脸上的笑也看起来明媚了几分:“倒是不曾想阿合竟是个守礼的。”

        “是呀,原本想着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一生只此一次,便受些繁琐也无妨。”说到此处,千合看了少女的脖颈白皙隐约可以看见青色的脉搏,眸色一暗继续道:“可惜我是守礼了,有些人倒不管不顾了起来。”

        千合的声音并不像大多数男子那般爽朗冷冽,而是带着一丝阴柔,让人听起来如细雨拂面般缠绵,可此刻居芑却是被他这话吓得变了脸色,良久,才笑道:“阿合这是什么意思?”

        千合抬眸看向居芑,眼眸里带着丝古怪,直看得居芑头皮发麻险些招架不住时,才听见千合道:“阿芑,你一点都不乖,外面那些人太吵了,你说我把他们都杀了如何?”

        “毕竟死人才会安静,要是死了都不安生,那便叫他们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好了。”千合低垂着眸子,缓声缓气的说着,仿佛说的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居芑却知道眼前这个貌似柔弱公子的“人”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唉”千合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安抚:“阿芑,你知道我的,若再有下次,我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居芑知晓千合这是不打算将刚才那番话付诸行动,忙道:“我会好好听话。”

        “嗯,真乖。”千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用指腹抚了抚居芑嫣红的唇,沾染了些口脂,看了眼,末了又将这抹嫣红的口脂点到她额心处的那朵青莲上。

        原本如静物的青莲因那抹红意鲜活了起来像拥有了生命,显得妖冶和妩媚极了,仿佛这朵青莲本该如此摄人心魄,而不是清幽圣洁。

        这是居芑第一次明显的看出千合那双秋水眸里的癫狂之色,像一团烈火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阿…合?”居芑的声音有些发颤,掩盖在袖袍里的手紧紧的攥着,指尖泛着白。

        千合猛然惊醒过来,瞧见了居芑脸上的惧色,将眼中的情绪尽数掩埋,再看向居芑时又恢复了往常温润的模样:“时辰不早了,阿芑,过了今天,你就完全属于我了。”

        居芑睫毛微颤,不过一瞬,脸上就带着恰到好处的笑轻声应道:“嗯。”

        千合见此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拿起铜镜旁的面纱给居芑带上,只剩下那朵青莲散发诡异绮丽的气味。

        待到千合牵着居芑走出帐篷时,族人们已拥簇在通往祭台的必经之路上,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手中各拿着一朵青莲,看见千合和居芑的身影就将手中的青莲向她们扔去,以示祝福,自然得到的青莲越多,祝福就越深厚,新婚夫妇也能福泽恩爱到白头。

        居芑启目四望,路旁皆站有族中的青壮年,妇人与黄发垂髫混杂其中,那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脸上,不难看出对这场婚事的祝福和对未来的憧憬向往之色。

        居芑知道这段日子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族人们对她深信不疑,认定她是青莲神派来拯救庇佑他们的使者。

        可这世间的神鬼善恶又岂能单纯的以字面来区分,他们所求之物又怎知不是从深渊踩着人骨食着血肉爬来的恶鬼?

        看着一朵接着一朵的青莲在她跟前坠落,盛大而又繁华像是天骤降的一场花雨渐渐迷住了人的眼,让人看不真切。

        透过花的缝隙隐隐约约看见路的尽头那高耸的祭台之上站着一白袍少年,许是风大了些,将他的衣袍向身后牵拉,看不清他脸上是何神色,应当还是一如往昔般淡漠又或者是满心喜悦?

        恍惚之间,居芑突然想起年少时做的一个梦,在梦中也是同样的漫天花雨,祭台之上的少年站在她身旁,携她同往……

        “阿芑?”

        “嗯?”居芑轻咛,回过神来才看见立在面前的台阶,意会到千合是在提醒她小心台阶。

        千合看了她一眼,嘴上的笑意不减,贴耳道:“台阶上走神可是容易挂彩。”末了又补了一句:“阿芑要是想为我们的婚事添点颜色,大可让族中之人各自贡献一点,断一条腿怎么样?”

        居芑浑身一僵,眼眸里全是震惊与惧色,眼前这人笑得一脸温柔和善说出的话却不带半分温度,冰冷的让人如同置入地狱深渊,只剩深深的恶意和罪恶。

        “大喜之日,你真要这样做?”居芑强装镇定,但声音还是有些轻颤。

        “恼了?”千合轻笑:“阿芑,我有时候真分不清楚,你到底是恨他们还是在护着他们?”

        “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做到如此地步,不如连同我一起毁了如何?”居芑笑的真诚,语气轻巧,话中意味却不似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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