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伟大的冒险

莱昂.埃蒙森听到奥莉的话，动作忽然停滞下来，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征服？无尽之海是凡人能够征服的吗？”他喃喃的说道，似乎沉浸在了某些回忆里。

        “他很有名吗？”卢卡小声问奥莉。

        奥莉点点头，正要给卢卡细说，莱昂.埃蒙森却忽然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1485年。”卢卡答道。

        “那是已经十六年了。”埃蒙森举起杯子，发现里面是酒保刚倒上的清水。他皱着眉摇了摇头，还是一口喝了下去，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

        莱昂.埃蒙森出生在一个贸易世家，本人又极具商业天赋，二十岁出头就已经带领十艘船组成的商队在落日群岛往来穿梭，还有个“群岛贸易界明日之星”的名头，但是他却志不在此。

        让莱昂的名字真正传遍整个群岛的，并不是他的商业成果。

        他从小的偶像，不是什么商业巨头，而是传说中第一个离开岛屿，去海上探险，并绘制了落日群岛海图的罗塞尔.摩根。去未知海域探险，这个梦想一直深植于莱昂的内心；而所谓的贸易事业，不过是在家族压力下不得已的选择。

        1469年，二十五岁的莱昂.埃蒙森终于下定了决心，不顾与家族决裂的代价，放弃掉原本就不属于他个人的商队，用自己几年的积蓄，建造了一艘完全为探险而打造的三桅船。

        他把船命名为“海平线号”，在家族成员的讥讽与码头围观者的不解中，向西驶离了落日群岛。

        日落海的西方，在人们的认知里，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茫茫大海。莱昂探险的最初两个月也确实如此，他没有见到任何岛屿，甚至连暗礁和浅海都没有出现，周围只有一片似乎无边无际的墨蓝色深海。

        但是三个月后，散落的珍珠一般数量众多的无人小岛出现在海平线上。这些岛上大多数植被茂盛，其中还生长着类似椰子，但比椰子果实更大的树木。那些果实里装满了清凉的汁液，后面很长时间，海平线号的淡水补给就来源于这种植物。

        莱昂花费了四年，仔细画下每个岛屿的方位，记录下每个岛屿的情况。四年后的1473年，他满心欢喜的返回了长月港。这是他的出生地，也是六月联盟的都城。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长月港休整几个月，随后南下，穿过伯劳鸟之渊的暗礁带，去探索另一个方向的未知世界。

        但是情况的发展与他的设想相去甚远。在他离开的时候，落日群岛西部诸岛还大多是一个个的独立城邦，而就在莱昂远航后的1471年，为了对抗不断扩张的布罗恩帝国，这些城邦组成了六月联盟。

        到底是原来的城邦还是后来的联盟，对莱昂来说区别并不大。返航后的第二天，他就把整理完备的无尽之海资料送进了原来的市政厅，当时的联盟政务宫。

        无偿上交资料，是莱昂作为一个长月港公民的基本义务，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当然，他还是有些小算盘的，对于“伟大的探险家”这个名头，莱昂看得挺重。

        不过事情后续的发展，却完全出乎莱昂的预料。当时的六月联盟，刚刚成立，急需一些所谓的“精神力量”作为自己的宣传名片。莱昂就这么撞在了枪口上。

        他的那份探险资料，联盟当局真是不怎么看重。那些小岛，既没有大到可以殖民，又没有丰富的矿产，不过是一些养蚊子的好地方而已。

        可是莱昂这个人的意义就不一样了，联盟的头脑们很快决定，在伟大探险家之前重点加上“联盟的”这个定语，再让他到处巡回演说。

        当然，这也只是联盟众多宣传方法中的一个而已，要说这办法还真的有效，短短十来年间，“六月联盟”这个概念就完全盖住了原先各个城邦的名声，顺理成章的成为日落群岛两大势力之一。

        只是莱昂的时光，就在这么年复一年的巡回演说、一个又一个岛屿上人群的欢呼、一束又一束崇拜者送来的鲜花中，安安静静的流淌了过去。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海平线号在船坞中沉睡，直到最终变成了一堆腐朽的破木板。水手们也都各自散去，拿着不菲的奖励纷纷回乡娶妻生子。而莱昂的梦想，也在一次次灯红酒绿的宴会间，变得支离破碎。

        终于，七年前，在这个联盟的商业中心暮光镇，在总督的欢迎酒会上，莱昂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他灌下了几瓶烈酒后，推倒了宴会上精心布置的香槟塔，撞塌了总督的演说台，还指着一众贵族和巨商破口大骂。

        三天后，六月联盟发出了一份公告，上面说莱昂.埃蒙森突发疾病，引起行为反常，让他留在暮光岛上修养，一切费用由联盟承担。

        莱昂知道，这是一份措辞礼貌的逮捕令。这意味着，他从此被限制离开这个岛屿，这个城镇。唯一还算欣慰的是，不管在这个酒馆灌下多少朗姆酒，六月联盟全都会给他买单。

        人们总是很健忘的，特别是对莱昂这样的“娱乐明星”。

        最初的几个月，还经常会有人来酒馆围观这个疯掉的伟大探险家，随着时间的推移，莱昂彻底变作了“酒馆里的那个醉鬼”，变成了这繁华商业中心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城市背景墙，再也没人记得他曾经伟大的冒险计划。

        “所以，你们不管来找我干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当吉祥物？抱歉，七年前我就不干这活了！想要出海？你们以为联盟真的放任我不管了吗？”说着，莱昂用下巴指了指酒保弗兰克，“喏，这就是他们派来的狗，再说就算我离开这个酒馆，也没有哪个码头也不会让我登船出航的！”

        他一把抓过卢卡手里的酒瓶，倒了满满一杯：“你们还能有办法，让我这个大活人变一张脸不成？”

        卢卡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半身向前探出，在莱昂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还真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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