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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针锋


容王道:“凤歌,你先请!”

        “这是家宴,自以长幼论序,二皇叔请!”

        彼此礼让一番,谢婉君秀眉微挑:这孽障会识礼,她可不信。不就是乡野长大的臭丫头,居然扮出一副尊贵的样子,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容王的种可真好,这丫头长得不错,装得也不错。

        容王提了筷子,动了中央的鱼,“大家都动筷子,因是午膳,就不饮酒了。”

        谢婉君对着女儿、女婿道:“吃吧。”

        这是谢婉君第一次与江若宁坐在桌上吃饭,她想对江若宁的举止进行一番挑剔,可令她奇怪的是,江若宁举止得体,即不像明月、明玉那样的优雅,却又不失大方。江若宁的举止,是介于明玉与慕容琅之间的,比女子多一分洒脱,比男子又多了两分优雅。

        这,真是一个乡下村妇教养大的女子?

        江若宁在宫里也受过碧嬷嬷的教导指点,就连碧嬷嬷也说,“公主举止温婉,到底是皇家的公主,最是得体的。”

        碧嬷嬷挑不出她的毛病,谢婉君也不能。

        慕容琅见谢婉君时不时看着江若宁。

        而江若宁目不斜视,时不时看慕容琅一眼,也偶尔看一眼明月,浑身释放着善意与友好,偶尔露出一个轻浅的微笑。

        江若宁吃了碗米饭,对身侧的侍女道:“打一碗汤,不要肉,要清淡些的。”

        侍女打了汤,双手捧递给江若宁。

        明月定定地看江若宁喝汤:喝出声啊!母妃就等着你出丑好训斥一番呢,快喝出声!

        然,江若宁拿着调羹时的动作很好看,这和明月姐妹的动作完全不动,她捏着调羹时的手指不像她们的兰花指,无名指与小指微翘,多一分太作,少一分又粗鲁。恰到好处。

        明月好奇地学着江若宁的样儿捏筷子,她怎么捏得那样好看?我也可以学。

        谢婉君轻咳一声。

        明月蓦地回过神,重新握好筷子,佯装无事。

        “凤歌公主。说起来,我也是你的长辈,有些话还是要提点你一下。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规矩,不可恃宠而骄,更不能生口舌是非。”

        江若宁继续喝着汤。碗里只余一口时,她搁下了调羹,丝毫没将谢婉君的话听到耳里。

        谢婉君继续道:“你外祖颇是喜欢你的画,得空的时候,就帮他绘一幅山水图。”

        江若宁带着寒意地看着王妃:“容王妃是说让我给富国候绘一幅山水图?”

        富国候马万财本是端仪皇后的父亲,福建第一首富,致仕前曾上任户部左侍郎一职。

        江若宁被太后做主过继给当今皇帝与端仪皇后,照着规矩便只能认富国候为外祖。

        明月道:“母妃说的是谢阁老。”

        “是他呀!”江若宁不以为然。

        谢婉君道:“怎么,你不愿意?”眸里的厌恶之气更增。

        江若宁道:“若是他本人来求,许是愿意的;但因是容王妃求的。我不愿意。”

        谢婉君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恨,她为什么要掩藏自己的不满,她是连装都不愿装的。谢婉君厌恶她,她亦同样讨厌谢婉君。

        谢婉君顿时花容失色,她根本没想到江若宁会这样直切了当地拒绝,甚至连半分婉转的谢拒都不愿做。

        “不就是会绘个画,有什么了不起的。”

        江若宁淡淡地道:“我没觉了不起,因为绘画并不是我擅长的,听闻当年,容王妃可是书画一绝。你可以绘上一幅献给谢阁老以示孝心。”

        未成亲时,谢婉君的书画确实如现下的谢千语一般。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失,她要养儿育女早就放下了。

        如今的画。虽能入目,却无过人之处,反倒是一股子小家子气,出不得众,用来做女红样图什么还成,若作丹青墨宝是万万不行的。

        “你这是讥讽我?”

        她若能绘出江若宁那样的画。又何致如此。

        江若宁不紧不慢地道:“我与容王妃只有前怨并无近恩,我住容王府是因为二皇叔和琅哥哥的面子,并不是因为你。”她取出丝帕,优雅地抹了一下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容王妃厌恨我,可实在抱歉得很,你连我的半分厌恨都不曾得到,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你……”谢婉君俏脸煞白。

        谢婉君厌恨她,只要不是瞎子,怕是三岁小儿都能瞧出来,她又何苦要上赶的巴结讨好,谢婉君说什么,她就得照做。

        哼,休想!

        明月一早猜到谢婉君必不会放过刁难江若宁的机会,可她万万没想到,江若宁三言两语就回敬了谢婉君,且半分颜面也没留,还说得这样的云淡风轻,只有真正无视谢婉君,真正拿谢婉君当陌生人,她方才能做到如此。

        谢婉君搁下碗筷,厉声道:“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长辈?”江若宁含笑看着容王,“我慕容瑷素来敢作敢为,在我嘴上能奉为长辈的,心里必是值是敬重之人。二皇叔是我长辈,而你不是。”

        谢婉君随手一扬,拽住了容王的衣袖:“阿植,你听听,她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她是公主,她也应该敬重我。”

        “表面敬重你,心里却瞧不起你、骂你?我凤歌做不来这样的事,喜便是喜,厌便是厌,不相干便是不相干,如果因我说了实话而错,我向你赔不是。

        我还可以赞美容王妃,美丽高贵的容王妃,疼爱自己的儿女,幼女一出世,即便所有人都说她不好,可她依旧没有遵从算命先生之言‘溺死孽障’,而是不顾众人的反对,将她送往山下,年年都送去寒衣、粮食养育她的女儿。

        四年前,奉天府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幼女生活的农家,食野菜、咽草根,便是这个也没得多余的。仁慈的容王妃得晓,大发善心,捐款捐物,给幼女送去吃食,保住幼女的性命……”

        江若宁落音,正容道:“可惜呀!你曾可以做很多,可十八年里,真相是:我未吃过一粒你给的粮食,未穿过你给我的一件衣服,未用过你给的一文钱。我未死,是上天不收我!所以容王妃,切莫在我面前当你是我的长辈!你让我觉得虚伪!”

        谢婉君花容失色,果真是孽障,她的字字句句全是讥诮。从小到大,这样的话,便是容王也不曾说过,她泪眼朦胧,当着她的儿女面说这样的话,这让她身为母亲的颜面何存?原本慕容琅就怪她,江若宁还说得这样的直白。

        容王道:“凤歌,就算看着我的面子,你也不能这样说王妃。”

        江若宁垂首道:“二皇叔,对不住了!”她神色掠过一丝歉疚,“琅哥哥一直希望我住到容王府来,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补偿我。可我尽力了,我无法面对一双厌恨的目光无动于衷,更无法要强颜欢笑地伪装下去。

        我不屑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因为这不是家,而是比牢笼更可怕的地方。这样的牢笼囚禁的是人的灵魂,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于我,心安便是归处,心安便是家。我对容王府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生活在这里,容王妃觉得不安,我也觉得不痛快。

        二皇叔、琅哥哥,谢谢你们今日的热情款待。我不是顾忌声名之人,容王妃也不是,既然这样,就让我们大家都痛快自在些,请容许我离开,让我住到大理寺去。拜托了!”

        她起身一拜,半跪在地上,微垂着眼眸,头颅却是微微上扬,她屈了膝盖,却未曾弯屈服她的骄傲。

        不过是一顿饭,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慕容琅心疼江若宁,希望能弥补她一二。

        谢婉君眼里流露的厌恨,任谁都瞧得出来,何况江若宁是那样的聪明,又岂会不懂。

        谢婉君一直想刁难江若宁,却反被江若宁反击了、嘲讽了。

        “二皇叔、琅哥哥,我与容王妃交锋,说句实话,我无心与她拌嘴争斗。可是,这要看我愿不愿为这人忍屈。对她,我不屑忍!更不屑用心计!我不想把自己的心力用在这种小事的争斗上。我——慕容瑷是可以做正事的人,我生于天地,无愧于良知,无愧于他人,更不会忍辱负屈地活着!

        我若与她争斗,为难的是二皇叔和琅哥哥。

        当日,我拒绝回到容王府,是不想你们为难。

        今日我离开,也是不想你们为难!”

        她站起身,歉意地垂首:“翠浅,收拾东西去大理寺!”

        翠浅凝了一下,迟疑地看着容王父子,“公主。”

        “收拾东西!”

        原是想吃一顿饭,原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可她自打进来,看到谢婉君第一眼,谢婉君就用眼飞刀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谢婉君不可能拿她当女儿。

        江若宁都看不懂,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的亲生母亲?

        谢婉君真是她亲娘?

        她真的很怀疑。

        可容王是她的亲父,而慕容琅也是她的亲兄。

        慕容琅唤声“妹妹”,定定地看着江若宁,他的心很痛,即便过去了很多年,谢婉君没有放下对江若宁的厌恨,江若宁也忘不了前程过往。“为我,你就不能住在容王府。”

        “我住下,用不了多久,容王府就会逾加的难堪!你别忘了,我出宫是要做女捕快的。”

        慕容琅道:“你留下!否则,我把你的秘密说出来!”

        她要破获贵族幼女失踪案,只要他说破,她就很难完成任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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