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团年饭定在了大年初三
处理完手里的工作，程羽落赶在11点前到了爷爷家。
院子里摆放着3张木桌，两位姑姑坐在院子里剥玉米，一些远方亲戚站在花花草草边上闲聊，还有几位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女，一言不发躲在角落里玩手机。
这一大家人里，始终没能有她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走进院落，小姑姑抬眼瞄她一眼，又好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撇过头和姐妹唠嗑。
“看她那样，以为出了几个钱咱们就要把她宝似的？”
听见她压低声线的议论，程羽落隐忍抿了下嘴唇掀开门帘走进房间。
正在客厅聚精会神看抗战剧的奶奶毫无察觉，爷爷听闻动静，余光一眼注意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外孙女。
“哎哟孙女终于来了，我正说给你打个电话呢。”
奶奶回过神，满眼欣喜招呼她坐下，起身步履蹒跚地进了厨房。
程羽落乖巧笑了笑，对爷爷关切道：“您最近身体好点没？”
“好了好了！现在身体好得不得了，胃口也比以前好！”老人握着她的手十分高兴，“多亏了我的乖孙女！”
两人拉着手聊了一会儿天，奶奶端着一小盆红彤彤的果子遮遮掩掩走了出来。
“你快尝尝，我今天早上去菜市场买的水果，叫车什么，味道和樱桃有点像，价格贵着厘！”
程羽落笑道，“是车厘子吧？”
“啊对，就是这个。我买了好几斤，一会儿你带点回家去。”
这样的水果在许多城市早已常见，老人的心意却显得弥足珍贵。程羽落吃了几颗，连连夸赞。
看电视，聊工作，不知不觉过了一小时。
大伯父系着围裙走出来，看到程羽落手里的果盆怒火中烧，“妈，我以为你是拿出去给小孩吃呢！”
“干什么，羽落不是小孩吗？”
“她都能自己挣钱了叫什么小孩！这水果这么贵，她在北京你还怕吃不到吗？”
老人气得手抖，“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就是给我孙女吃的！他们要吃自己不会洗吗！”
“是！她就是您孙女，我们姐弟几个的孩子就不是！”男人冷笑，“算了，您爱怎样怎样吧，她出了钱，不就是我家的救命恩人？”
“……”
程羽落盯着捏紧果盆发白的指尖一言不发。程敏华虽□□严厉，却也从小教她尊师敬长，不得逾越，所以即使程敏华对父亲有再多的怨恨，也从来没有迁怒到两位老人的身上。
她不能动怒，也要为了程家的脸面。
“我给弟弟妹妹们拿去吧。”她礼貌笑笑，“今天吃团年饭，大伯父不要生气了。”
这样显得男人蛮横又自私，或许还能引发两位老人更深的愧疚与怜爱。
“算了！我给他们拿！你自己留着吃吧，”男人面子上挂不住，气冲冲回了厨房。
程羽落在心里微微松口气，她早该知道这顿饭吃得不会这么容易。
她发着呆，小姑的小儿子肉肉不知从哪儿跑了进来，衣服裹着一身泥扑进她怀里。
小奶音叫了一声姐姐，便扬起头冲她傻笑。
肉肉很喜欢自己，从他俩第一次见面程羽落就体会到了。
小姑性格张扬不拘小节，打麻将、逛超市忘了不知丢在哪儿的儿子是常有的事。
所以肉肉格外粘人，因为只有程羽落走到哪儿都不会丢下他。
以前母亲还没有和李家彻底闹掰的时候，她总会在春节那天拉着肉肉去街上买炮竹。
运气好碰到卖炸洋芋或者麻辣烫的小摊，两人还会坐下饱餐一顿再慢慢拉着手回家。
听见儿子的声音，小姑皱着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肉肉，过来。”她语气带着命令。
小孩却死抱着不放，像是生怕程羽落推开似的，把小脸埋进了她的衣服里。
他的睫毛很长，因紧张眨眼不停扫过程羽落的锁骨，弄得她憋不住想笑。
爷爷看两方僵持不下，开口劝道：“你就让他俩玩会儿吧，多久没见了。”
“衣服多脏啊，”小姑忍而不发，“羽落这衣服看着就贵，要是肉肉弄脏了……”
“没事的小姑，我不介意。”程羽落顺手捻起一颗碗里的车厘子，对小孩温言道，“肉肉吃不吃？”
肉肉“啊”的张大了嘴，清甜的果肉入喉，眯着眼睛露出幸福的笑容。
看到两人相处和谐，小姑也只好作罢，重力放下帘子回了庭院。
下午三点，团年饭完成，菜色丰富，香味袭人，很有一番酒楼的风味。
程羽落看向门外，那个人今年大概也不会回来了。
她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微信发送，附言道：“爸爸，今年团年饭妈妈没来，我还在，明年你会回来吗？”
她盯着手机页面，许久未见期待的“对方正在输入”。
“羽落，入座吧。”苍老的手扶上她的肩，她回过神，冲爷爷挤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
众人入席，爷爷端着酒杯发表讲话。
“过去这一年，孩子们都为我们老俩口废了不少心，我先在这儿谢谢了。”他一杯下肚再满一杯，“这次的病也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多亏三个孩子和老伴儿的轮流照顾，我也不太会说话，借用网上你们年轻人的一句话吧，有你们是我的福气！”
他低下头掏出手帕擦眼泪，台下人听闻也纷纷动情，眼里若有若无闪着泪光。
“爸，你说这些干嘛，这不是我们当儿女的应该做的吗。”
“对啊，你把我们养这么大，该我们孝敬你了！”
他们或多或少也为父母付出了感情，只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即使做不到百分百敬孝，面子上的功夫也得做足。
说惯了别人的闲话，也不愿意给外人落下话柄。
老人顿了顿，目光移向程羽落，“羽落啊，我的乖孙女，爷爷没白疼你。爷爷老了，身体大不如以前了，如果能在走之前看到你找到好人家，爷爷就放心了。”
席间的三人表情各有千秋，即使嘴上没说，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屑。
“爸，大过节的，说什么走不走的。”
“就是，您老长命百岁。”
“祝她干什么，还不如祝她爸早点回来。”
老人摆摆手，神色严肃，语气也重了不少：“她是她，她爸是她爸，不管发生什么，程羽落都是李家的孙女，她爹的犯的错也轮不到她身上！”
众人这才悻悻住口。
席间老人们不断为她夹菜，她心里感激又惶恐。
表面临危不乱，其实只是在勉力逞强。
爷爷奶奶就是她的底气，没了这个保护罩，外面虎视眈眈的狼群仿佛顷刻间就能要她的命。
她没有背景和后台，母亲并不能给她安全感。
她只有自己。
许多第一次见她的人总会形容她身上有让人望而却步的神秘感。
其实都是一些自我保护的假象罢了。
只有那些足够耐心与温柔的人，才能让她小心翼翼卸下心防。
比如孙玥，比如沈家姐弟，汪小斐，戚薇薇，还有……楚丞。
她小口咀嚼米饭，偶尔给肉肉夹一些他爱吃的菜。
看似平和的场面，直到大姑突然发问：“程羽落，都是自家人，你就给咱们说说，钱哪里来的呗？”
看似声音不大，却让周遭嘈杂的一切安静下来。
每个人脸上掩藏不住看好戏的表情。
程羽落停下筷子，缓缓抬眼。
“是我自己挣的。”
“一个月得挣多少啊？你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来着？”
“艺人经纪。”
“这么挣钱？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贵人啊？”
程羽落压下所有的脾气，耐心解释道：“我遇到的艺人都挺好的，给了我很多工作上的帮助。”
“过年会直接给你转账一大笔钱吗？我看网上说明星都特别有钱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没有问过。”程羽落保持着营业的微笑，“只是我工作做的比较好，所以公司给的绩效奖金高。”
“几十万呐？”大伯父插话道，“我听你爷爷说，你之前不是有个前男友吗，他应该很有钱吧？你跟着他，就没弄点资金？”最后一句他搓搓手指，一副让人讨厌的样子。
小姑接话道：“对啊，你这么漂亮，他应该很舍得给你花钱吧？”
压抑的怒火即将爆发，程羽落脑海里构思着筷子能不能一招致命，攥紧的拳头带动着身体都在发抖。
爷爷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正想出言打断，余光突然瞄见院子外站着一个人往里张望。
另一桌的年轻人也注意到了门外的不速之客，
一位女孩定睛一看，惊喜地捂住嘴尖叫道：“楚丞！！好像是《绝对偶像》的楚丞！”
众人目光纷纷被吸引着看了过去。
男人身材高挑，气度不凡，低调贵气的穿搭与略显简陋的周遭格格不入。
即使是零下几度，他也挺直了脊背，露出围巾上英俊非凡的容颜。
一桌老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女孩就激动万分地冲过去打开了庭院的围栏。
楚丞微愣，低头冲女孩迷人一笑，问道：“请问程羽落在这儿吗？”
听见某人的声音，沉浸在怒火临界的程羽落几乎是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她从座位上弹起，与庭院外的男人两两相望。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一定上天派来救她的天使。
真好，天使还是她目前的男朋友。
她想冲过去抱住他，又在看到女孩的反应后立刻冷静了下来。
“你……你怎么来了？”
对方挂着笑回应道：“恰好路过，想过来蹭口饭。”
这是什么鬼借口。
“我们快吃完了，我带你去附近餐馆吃吧。”
楚丞听完踱步靠近，望着一桌饭质疑道：“这狮子头还一口没动呢。”
爷爷看他面生又生得极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战战兢兢问道：“你是……？”
“他是……”程羽落刚想介绍，对方一个随意的搭肩把她揽进臂弯，也把后话硬生生堵在了嘴里。
“爷爷奶奶新年好，我是羽落的……”
大腿处猛然一疼，楚丞努力控制住表情咬牙接着道：“的朋友。”
不过几分钟，程羽落看着入席的某人无比头疼。
毕竟作为艺人，最大的敌人之一就是碳水。程羽落看着他往嘴里不断送入各种肉类，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假意咳嗽了几声。
“你嗓子不舒服？”楚丞回头看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豆浆放在她手里，“喝点润润嗓。”说完继续一边吃着一边和爷爷奶奶闲扯家常。
从工作内容到家庭背景再到北京房价，程羽落觉得再不阻止，两人的关系迟早要被抖露出来。
她刚准备发话，一旁沉默了很久的大伯父突然开口道：“诶，帅哥，刚程羽落不肯说，你来说说，她是不是在北京混得特别好啊？”
楚丞笑容渐敛，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了？你们要找她借钱吗？”
“不是，就问问。”大伯父感觉到有些语气不善，气焰略微消解。
“这个我不太好界定，毕竟比起我，她赚的只是九牛一毛。”他微微一笑，“过去赚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了家人放弃了北京的工作。比起赚钱，她这份心意更值钱些吧。”
爷爷连连点头附和道：“说得对，说得对，我孙女的孝心，多少钱都比不上。”
这一回答漂亮又体面，大伯父心中有气，接着追问，“我听说她在北京有个有钱男朋友，你们认识吗？”
“有钱？”楚丞冷笑一声，“他之前住我楼下，听说租着房子跑通告，倒是很辛苦。”话锋一转，他冲程羽落假意吃惊道：“他有钱？”
“……”程羽落沉默半晌，开口道：“我不清楚，他没跟我说过。”
“听到了吧，他俩都不怎么熟。”楚丞一锤定音，抽出纸巾淡定擦嘴，“叔叔打听这个干什么？要我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程羽落现在这样就很好。”
“是不错啊，”小姑见缝插针，像是故意刺激楚丞道：“诶羽落，你和心外科的小沈医生最近进展怎么样了？”
这一问题连爷爷也感了兴趣，扭头八卦道：“对啊，小沈医生，之前医院里对我特别照顾呢，他跟你后面还有来往吗？”
程羽落头摇成了拨浪鼓，余光小心注意着楚丞的脸色。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你们就别多想了。”
“哪能呢，”大姑补刀道：“我看你俩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啊，之前每周都要一起来看爷爷，听小沈说你们还经常单独约见吃饭……”
“大姑你别乱说了！”程羽落站起身不自然道：“我跟他不可能的，而且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你们还是别操心了。”说完她拍拍楚丞的肩，“你吃饱没？”
“嗯？”
“吃饱我带你回去，还一堆工作呢。”
“哦，饱了。”
“那爷爷奶奶，还有大家，我们就先撤了。”楚丞弯腰捏捏肉肉的脸，冲众人挥手道别。
“那个！”见两人要走，旁边那桌的女孩又羞又怯地开口道：“我可以要一张签名吗？”
“不好意思，他这次出来行程不方便暴露。”程羽落代他回绝，温和回应道：
“你如果实在想要，给我留一下地址，过几天我给你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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