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所谓灭异

这是一个晴好的夜晚。

        明月皎皎，繁星璀璨，万里无云的天幕蓝得发紫。缕缕清爽的凉风吹过，马车上悬挂着的铃铛发出发出泠泠悦耳的轻响。

        这不是普通的马车。

        翼马本就万金难求，像这四匹翼马这样纯白无垢，浑身上下连一丝其他颜色的毛发都找不出来的，更是万里无一。

        更别说那马车周身由最顶级的阵法师刻画的集防御与攻击一体的顶级阵法；马车周身悬挂的四个既可迷惑敌人也可助主人清心凝神的顶级法器天心铃；马车顶端镶嵌的能聚集巨量灵气的聚灵珠……

        薛兰七：不愧是以豪富闻名的陆家。

        洁白无瑕的雕花车门徐徐打开，入目是朦胧的鲛纱。

        一只莹白的玉手将鲛纱拂开，露出了陆夫人那带着焦急的娇颜。

        她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看见了薛兰七。

        她秀美的脸上浮现出笑意，“薛峰主，初次见面，我乃蛟王蛟月。”

        提起蛟月来，人们的第一印象便是豪富陆家的主母，陆家少主的母亲。由于妖族日稀，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蛟月还是蛟族的王。

        如今蛟月自称蛟族蛟月，便说明她这次的到来代表的是蛟族。

        薛兰七笑道：“久闻蛟王大名，如今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土。”她这话倒不是在恭维，而是真心实意的夸赞。须知妖族最重实力，蛟月能当上蛟王，自然是一刀一枪干出来的。

        此时她身穿月白衣裙，玉容秀美，看着温婉端庄，一身威压却是重得吓人。

        蛟月笑了笑，心里实在焦急，便直接开口问道：“薛峰主，你可知方才那灵光镜中的黑蛟在哪？”

        “他去处理事情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见蛟月第一句问的不是自己儿子而是于慕林，薛兰七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蛟王，那黑蛟是？”

        蛟月闻言，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她哽咽着道：“他很可能是我妹妹的儿子。”

        一点灵光闪现，陆泽言带着于慕林回来了。

        他刚吹散指间已成灰的灵符，便看见蛟月通红的眼眶，顿时焦急道：“娘，您怎么了？”

        蛟月却顾不上理他。于慕林一出现，她的视线便移不开了。“像，真像。”不仅人形的眉眼像极了她娘，身上的气息也像极了她妹妹。

        于慕林刚祭拜完，此时眼中还带着朦胧的泪光。发现蛟月紧盯着他后，他不知为何不仅没觉得怪异，反而感到十分亲切。

        他开口问道：“夫人为何一直看着我？”

        蛟月拿出一个洁白的灵玉盘，“乖孩子，能不能将你的一滴血滴到盘上？”

        也许是蛟月看起来太亲切，也许是她这温声的模样太像梦中的母亲，于慕林没有问为什么，便顺从地将自己的血滴到了盘上。

        鲜红的血一落到盘上，便渗了进去，而后白光大胜，盘中密密的字符中多了一个名字。

        蛟月眼中的泪滚落下来，却笑了起来。她将于慕林搂到怀里，哭着道：“乖孩子，我是你娘的姐姐，是你的姨母。我终于找到你们了。你娘呢？你娘在哪？”

        于慕林愣住了，好半晌，他才哽咽着道：“我娘在十八年前就被害死了。”

        “什么？”蛟月大恸，脚下几乎站不稳。

        “那你娘葬在哪里？我想去见她。”蛟月只恨自己来晚了，此时心中满是愧疚。

        于慕林点点头，将她带到爹娘的坟前。

        一来到坟前，蛟月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弱极弱的妖气，正是她妹妹的。而这妖气是蛟族死后萦绕在尸体上的，是他们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她红着眼眶，扒开坟打开棺，便看到里面蜷缩着半头早已死去的浅黑色的蛟。

        她将这半头蛟抱在怀中，摸索着上面数不清的伤痕，看着那浑圆巨大的切口，看到只剩下一半的蛟身，只觉得目眦尽裂。

        她贝齿紧咬，声音里压着极大的怒火，“是谁？是谁害了我妹妹？”

        于慕林道：“是昭帝和镜月府的紫坤，我已经用他们的命来祭爹娘他们的在天之灵了。”看到娘的身体只剩下一半，于慕林惊愕之后，胸中翻涌而出的便是滔天的恨意。

        定是紫坤切去娘的身体，好用来炼制引蛟珠出来的灵药。

        “害妹妹的人不止他们两个，”蛟月一一抚过蛟身上大大小小，十分狰狞的伤口，眼中是化不开的万年冰川，“这些伤口，来自‘灭异’。”

        每年从‘灭异’中救出来的妖族身上都带着这些伤口，她再熟悉不过了。原来妹妹当年真的被‘灭异’带走了。

        于慕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了，“‘灭异’到底是什么？我娘当初又是为什么会被它带走？”

        蛟月抱着蛟，仰头看着那弯浅黄的明月，慢慢解释起来。

        两千多年前，修真界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名叫“灭异”的组织。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人们只知道它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十分强大。

        灭异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妖族和魔族大肆抓捕、残杀。妖魔两族自然不会引颈就戮，向来不和的妖族和魔族甚至好几次联合起来，对灭异发起进攻。

        但妖魔两族经过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后本就元气大伤，而灭异崛起得突然，进攻得更是突然，措不及防之下损伤了不少族人。如今就算联合也无济于事。

        在灭异的疯狂进攻下，妖魔两族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残余的妖族和魔族四散奔逃。到了现在，妖魔两族在修真界里俨然成了传说，也只有各大门派的核心人物才得知他们的存在。

        而陆家就是最大的妖族聚集地，庇护着大大小小的妖和半妖。如今的陆家家主便是实际意义上的妖皇，陆家主母则是蛟族的王。

        而魔族则躲藏在魔界的各个角落，四处寻觅当年的魔帝之子。

        而赵蛟灵被灭异的带走，则和蛟族的覆灭有关。

        一百年前，当时的蛟王正是蛟月的父亲。他自恃实力强劲，不愿并入陆家，便带着蛟族在他处生活。

        那一天，灭异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悄悄潜入蛟族，里应外合之下，蛟族被攻破。

        蛟王战死，蛟后匆匆将还未破壳的蛟蛋托付给身边的侍女后，随蛟王一起战死。

        侍女将蛟蛋放入其他蛟蛋中，打算一起送回陆家。

        不幸的是，他们被灭异劫杀，所有蛟蛋都被抢走了。

        等蛟月得到消息，带着人马赶到蛟族时，蛟族只剩下一片废墟。

        蛟王、蛟后和族人的尸体皆被当场扒皮抽筋挖丹，妹妹则是不知所踪。

        蛟月看着遍地的猩红，只觉得世上最惨烈的事情莫过于此。

        蛟月抹去颊边的泪水，继续道：“灭异最是残忍。他们会用最惨烈的手段折磨族人，会榨干族人所有的价值。”

        “妹妹是皇族血脉，最纯正的玄蛟。但由于在蛋中便遭受折磨，这才变成浅黑色的蛟。”

        “破壳后，妹妹定然也受了不少苦。”她点着怀中蛟尸上的伤痕，一一辨认道：“这是鞭伤，这是刀伤，这是剑伤……还有这，”她抚着蛟心口的伤痕，道：“蛟身向来强硬，妹妹为何会被如此劣质的法器所伤？”

        她哽咽着答道：“因为灭异不止一次扒了妹妹的皮，抽了妹妹的筋，妹妹的蛟身才会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被扒皮抽筋还能活？”薛兰七情不自禁地低喃，却被蛟月听到了。

        “因为龙珠，”蛟月解释道。“我在妹妹心中感受到了龙珠的气息。”

        陆泽言将戒指中的龙珠拿了出来，“娘，是这颗吗？”

        “是这颗。”龙族中统共有五颗龙珠。其中一颗是一位公主所结，这位公主后来嫁到了蛟族，便把龙珠也带了过来。这颗龙珠作为龙蛟两族交好的象征，一直被珍藏在蛟宫中。

        当初蛟族覆灭后，龙珠也不知所踪。蛟月当初以为这颗龙珠被灭异夺去，还悲愤了许久。现在想来，应该是被母后藏进了蛟蛋中。后来妹妹身处灭异，应该也是靠着龙珠才活了下来，才成功逃了出来。

        但就算逃了出来，她可怜的妹妹也没有得到幸福，反而惨遭杀害，死后还被人切去一半蛟身。

        苍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何要这样对待她的妹妹？

        蛟月将妹妹紧紧地抱在怀里，心中满是恨意。

        灭异，即使赔上这条命，我也要灭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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