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遇见
宋晓性子活泼，经过一天的相处，对顾迟原有的一些刻板印象彻底改观，而田甜原本因着许云丽的关系，刻意疏远了顾迟，可今天清晨的时候，看见他早早地等在她的必经之路，听他温和的语气，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小时候，原本他是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顾迟认真地跟她说：“甜甜，人生苦短，不要因为流言疏远原本不想疏远的人。”
“甜甜，我就要去英国留学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甜甜……”
田甜当时脑子一懵，头一回真切的感受到好友将要远行，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
这些年生着气，然而一直同校，一个星期里总能有那么几天在某个地方和他遇见的，虽毫无交谈，却从未真正远离。
许阿姨的冷言冷语和邻居的流言蜚语让她苦恼，所以她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敬而远之。
转眼就是几年，如今想来有些后悔。
几人一边吃一边聊，要毕业了，聊着未来，聊着梦想，聊着游戏，一旁半封闭雅间的男人接过服务员倒的茶，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清冷玉质地的声线和不凡的气度让服务员看得出神，还是在另一个服务员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赶紧礼貌地退出了包间。
顾煜辰却是目不斜视，他早已习惯在外时会成为旁人的焦点。
只是他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幻听，耳边隐隐约约总听见十分熟悉的声音，女孩儿的声音，那声音时有时无，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却觉得分外的熟悉。
这声音就像他被困游戏时那位玩家的声音，从小到大，除家人之外，所遇之人对他都是礼貌而恭敬的，也就只有那位玩家敢在他耳边一直的絮叨个不停，理所当然的驱使着他做那些无趣的工作。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了清蒸大白鱼，热油淋过清脆细嫩的葱丝铺在鱼身，馥郁芬芳的花雕香气随着热气萦绕鼻尖，顾煜辰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思路迷迷糊糊的。
“发什么呆，这么久没正经吃饭，还不快趁热吃。”顾瀚海催促道。
顾煜辰回神，再仔细去听，那声音越来越远，像游戏里庄园中那些清晨时萦绕在远处山峰缥缈的雾气，渐渐朦脓，袅袅消散。
可能是忙出幻觉了吧。
顾煜辰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品尝美食。
很久没有正常用餐，果然令人惊艳。
清苑是上下两层的圆形建筑，中心是假山花园，对向的两端大堂处都有木质连廊连接至假山处，二楼的食客用完餐可以自常规的楼梯下楼，也可从木质连廊前往假山花园再经由石阶梯去到一楼。
吃完饭已经快要八点，湖心岛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有绝美朝霞和晚霞，晚上的月亮和星星也不赖。
宋晓第一次来这里，感叹这里十分漂亮，想要四处逛逛，田甜也陪着她去，顾迟接了个电话，听到对面的声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有事情的话不用等我们了。”宋晓道。
顾迟手捂上听筒，对着田甜温声道：“你和同学先去玩吧，我在这里等里，一会儿送你回家。”
宋晓听着那语气，像是长辈给了小辈自由活动的时间，等到了点，还是得跟大人准时回家的。
明明有了一天的革命情谊，她还只落得个“同学”这……礼貌的称呼？
宋晓倒也不介意，没了顾迟在旁边，她才会更加没有拘束了。
“谢谢款待。”宋晓笑着跟顾迟道了声谢，拉着田甜往清苑外走去。
宋晓和田甜走后，顾迟脸上的温度也彻底散去，听见电话里的许云丽带着怒气道：“你申请英国入境的签证做什么？”
对于许云丽总是擅自拆他快递他已习以为常，但护照在许云丽手中，以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他不敢一下子激怒她。
“毕业旅行。”
顾迟平静道，听得电话那边的人也好似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语气也平和了：“毕业旅行可以，但不能去太久，我让你爸爸在公司给你安排了岗位，你早些来公司入职。”
顾迟沉默，半晌，才道：“妈，我可以有其他的安排吗？”
“你能有什么安排？”那边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你想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就随便一提。”顾迟扯开嘴角，露出一抹自嘲。
然而对面却不依不饶，一如既往：“你可别给我掉链子，我在顾氏忍气吞声，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能够……”
对面没有说下去，但顾迟知道，许云丽想要什么，而他，不过是她去获得那一切的筹码罢了。
不然，他怎么叫顾迟呢？
她说他来得太迟啊，让她错失良机，白白受了许多年的苦。
呵。
“反正你给我记住了，我都是为了你好，离了顾氏的财富，你还有什么？”那边许云丽又开始谆谆教导。
“老爷子那边你也要时常去走动走动，顾家这一脉人丁稀薄，你好歹也是他唯二的孙子。”
“对了，子菲那边你们还处得好吧，有了周家的帮助，你在顾氏的话语权会更上一层楼。”
……
顾迟有些困了，声音透着疲惫：“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什么挂，明天你爸生日，记得回来吃饭。”
“嗯，知道了。”
收起手机，顾迟的情绪有些低落。
人人羡慕的顾氏集团二公子，空有虚名罢了，一时间他想起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又优秀至极的哥哥，昏迷了那么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他倒有些想去探望他一下了。
然而一抬头，就望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青年不是平常西装革履的模样，穿着宽松的运动装，挽着一位老者从楼上的雅间走出，手腕处的手表在微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淡蓝的光辉，表盘上粒粒圆钻仿若星光点点，隔着些距离，也能感受到他的气质卓然。
顾煜辰恢复了？什么时候恢复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迟有些不敢相信。
刚有想要去探望的想法，下一刻就遇见了，顾迟反而犹豫了。
这时却远远传来田甜的声音：“顾迟，看我找到了什么！”
而这一道声音，也引起了楼上男子的注意。
这一次，他听得十分真切，声音，内容，他都听清了，那道声音喊的是“顾迟”。
循着声音望去，顾煜辰先看到的是一道熟悉的少年的身影，他微微蹙了蹙眉，眼中露出不悦。
然而下一刻，一道窈窕的女孩儿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女孩儿身穿暖黄色的t恤，雪纺轻纱半身长裙，晚风拂过，飘逸轻散，如同霎时绽放的花朵。
女孩儿的面容看不真切，暗色的丝带扎着个松散的马尾，手中握着一个彩色的巨型棉花糖，一路小跑过来，往楼下的少年奔去。
速度大概有些快了，跑到少年跟前时刹不住脚步，差点摔倒，被少年连忙伸手扶住。
“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冒冒失失的。”少年语气温柔，目光宠溺，抬手揉了揉女孩儿额前散落的短发。
顾煜辰觉得自己似乎该重新审视下这位和他分享姓氏的年轻人了。
“我高兴嘛，来，请你吃棉花糖。”女孩儿一脸的雀跃，将彩色的棉花糖递到少年手中，又欢快地跑走了，“在湖边路口等你啊，快点哦。”
顾煜辰听着那声音，目光不由自主的追寻着那道身影，那道身影仿佛和梦里的影子重叠……
“爷爷，哥。”
一道声音打破了迷蒙幻境，顾煜辰回过神，看向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停留在了他手中举起的彩色棉花糖上。
见到顾迟，顾瀚海有些意外，许云丽心机颇多，她的这个儿子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没有过分张扬，没有刻意逢迎。
他虽对许不喜，这孩子到底也是他顾家的血脉，只要孩子没有什么坏心思，顾家也会为他留有一席之地。
“是小迟啊，今天真巧呢。”顾老爷子和蔼地笑了笑。
“我和同学一起过来吃饭，正巧碰上爷爷您和哥了。”
顾瀚海看得出顾迟今天心情很不错，和以往见到他时的感觉不一样，那手里还拿着那么个巨大的又蓬蓬松松的东西。
“你手里这个是？”
“是棉花糖。”顾迟笑道，“我朋友刚买的。”
“年轻真好。”顾瀚海突然感叹，一转头看见自己一贯高冷的孙儿那目光，好像是黏在了小迟的棉花糖上。
这……
今天他就感觉煜辰这孩子跟平常不一样，总是陷入沉默，还发呆，不过一想他刚刚恢复健康，今天又忙了一天，有些迟钝也是正常。
不过他看着棉花糖的样子……
顾瀚海指了指顾迟手中的糖：“小迟啊，你这棉花糖，可以再去买一个吗？”
顾迟也发现了顾煜辰的不寻常，他握着棉花糖签子的手指紧了又紧，最终松开手，大方地递到顾煜辰面前：“哥，送给你了。”
顾煜辰抬起手，愣了愣，最终接过，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
顾迟和善一笑，这一刻，看着自己心目中高高在上又冷冷清清的哥哥看着棉花糖时这么失魂落寞的样子，又想到他母亲早逝，从小独来独往，他觉得自己原来，或许比他幸福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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