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软体不稳定
“阿曼达，你还好吗？！”
玛丽紧张地上下检查阿曼达，得知她没有受伤后才放下心来。
康纳举枪指向玛丽，无起伏的语调显得无情：“型号ax400，我侦测到你的软体严重故障，甚至出现第4级错误。我认定你已经异常，要把你送回模控生命停用。”
阿曼达挺身挡住玛丽，态度坚决地拒绝：“玛丽是我的私有财产，我没有允许你这样做！”
“我的任务是追捕偏离程序的异常仿生人，底特律警察局赋予我这个权利，里恩小姐。”
“我记得仿生人禁止伤害人类。”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阿曼达面无惧色，“你要捉玛丽，就先杀掉我！”
她倒要看看对他而言，到底任务重要还是内置必须遵从的规则重要。经历过两次失去，阿曼达会誓死捍卫自己的家人——仿生人是一台机器或一堆部件组成，可意义上玛丽不是。
led灯亮起黄色，持枪的手动了一下又立即摆正，康纳无法理解眼前的女人的行为，人类竟然为仿生人付出生命？
这跟他一贯以来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脑中倏地闪过她刚才的话，“明明我由此至终都没要你认同异常仿生人没有问题，可你……”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可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的想法。
康纳感到困惑。
黄灯猛然闪烁，康纳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问题，然而此刻并非自我检测的合适时机。
玛丽把她扯离枪口，对她摇摇头说：“阿曼达，你不应该这样做。你会很危险。”
“你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要回来？”阿曼达替她的安危感到担忧。
“我只是想回来……见你一面。”玛丽凝视她，捉住她的手解释，“这两天你都被叫去警察局，我担心你。”
“你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的！”
汉克好不容易摆脱雪球把牠关在门外，进来就看到康纳用枪指着地上的两个女生，这画面跟对话就像他在逼害她们，另一个女的太阳穴没有显示灯，不说还真不知道她是仿生人。
“我选择回来，就预想过最坏的情况是遇到你们。”玛丽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她惧怕，却也十分平静，“这一切与阿曼达无关。你们肯定认为是阿曼达协助我们逃走，事实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人每天虐待汤姆，他不逃走早晚会被摧毁。汤姆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他只是想活下去……我们所渴望的就是待在彼此身边，不要分开。我不想牵连到阿曼达，所以给她吃了安眠药，她熟睡后我才跟预先藏在家中的汤姆收拾行李离开……我仅仅想和我的爱人，一起活下去……”
汉克双眉拧成麻花，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听了什么，这是一台机器会说的话吗？能有这思路做出那些事情已经不单纯是“安卓”了吧？
他不禁对这次的任务产生一丝疑惑。
此刻阿曼达无法抑遏地想起8月20号那个晚上，似曾相识的画面唤出源源不绝的恐惧，她无法想像玛丽像珍妮、杰克甚至是至亲般，闭上眼睛倒在自己面前……
阿曼达无助地恳求掌控全局的仿生人：“康纳，算我求你……放过玛丽好吗？拜托，她没做错什么，你知道的……”
康纳没有动，然而他却也无法像两个多月前那样果断地扣下扳机。
“我明白站在你的立场玛丽是出了问题的异常仿生人，但对我来说玛丽是家人，是重要的存在啊！我求求你……她只是想得到自由。你很清楚你把她收押后，他们会怎样对她……”阿曼达急得眼泪都流出来。
坐在地板可怜兮兮地擦泪的女孩让汉克有点不忍心，不由得收起一直握住随时待命的枪。他看得出康纳同样在犹豫，回想他不久前在天台放弃追捕那个异常仿生人而去救自己的表现，汉克经过考虑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康纳。
他突然想知道康纳会怎么做。
康纳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脑海莫名地浮现记忆使led灯维持黄色，初见至现在这个人类的态度、言语及行为……即使彼此的立场和想法不同却没有排斥他，对于他的外貌、身份、价值观、自我认同……所有，她都认可。
——她认可他。
明明我由此至终都没要你认同异常仿生人没有问题，可你……
既然她接受他的全部，那他也应该要尊重她。
枪慢慢放下。
康纳顿时感到软体很不稳定，下一秒颈脖就被用力环住，阿曼达高兴地揽了他一下，他还未弄清情况旁边已传来汉克被拥抱的大声叫嚷，眼前只剩下拿着枪的手略显不知所措。
玛丽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瞧着康纳，意外他会放过自己，临走前她对康纳说：“ra9会拯救我们。那一天会来的，我们将恢复自由之身……”
留下耐人寻味的话后她朝阿曼达点头致意，从后门逃去无踪。
阿曼达扬起灿烂笑容，眉眼弯弯的样子彷如全家福中的小女孩，她真诚地跟二人道谢：“感谢你们，真的！你们不知道这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我会一直记住你们的恩情！”
“行了行了！”汉克似是不耐烦地别开脸挥挥手，“不要突然又扑过来，刚才你的眼泪弄在我的外套上了！”
康纳则沉默的把枪搁在茶几上。
“再见！两位路上小心！”
阿曼达热情未减，她觉得汉克只是害羞。目送他们离开后，她伸手盛接从屋顶弹孔投射下来的光芒。
雨停了呢。
雪球兴奋地在她腿边哈气，嗅着厨房传来属于苹果派的香味，阿曼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玛丽，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
汉克走到车子旁却没有上车，而是转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康纳。
“刚才为什么你……不，”汉克突然止住发出一半的问题，中途改变主意，“康纳，你似乎真的对里恩有执着。”
康纳否认：“我没有，副队长。阿曼达·里恩是我们调查异常仿生人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她知道很多。”
“事实证明她不知道。这宗案子压根儿与里恩无关，她说得没错，异常仿生人的案件多的是，她并非必要的调查对象，你纠缠她没意思。”
“……”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汉克的思绪也非常混乱，他本想询问康纳不开枪的原因，只是现在自己仍未消化完经历的种种，无谓再添烦恼。
他需要酒，及清静。
汉克驾车绝尘而去，剩下康纳站在雪地凝望逐渐变小的车子。
康纳从未想过他是不是“针对”里恩小姐，他没必要思考这个“人类单方面认为的观点”，然而类似的话在禅意花园第三次被提起。
“你好，阿曼达。”
淅沥不断的雨使禅意花园变得阴暗，康纳持伞走向阿曼达，对方却以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取代往常的问候：“阿曼达……真是有趣的巧合。”
康纳微微歪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康纳，我正在等你……介意陪我走一段吗？”
康纳替她撑伞，二人并肩而行，阿曼达缓缓开口：“你好像执着于那个人类。”
“我没有执着于副队……”
“不，康纳。”阿曼达打断他，“我指的是另一个人类。”
“这是因为我的任务，透过她可以获取更多关于异常仿生人的信息，仅此而已。”
阿曼达不满的语气带着谴责的意味：“但是你被她影响，放过那异常仿生人。”
“我不会被她影响。我没有开枪是根据当刻的判断，原因确实涉及她，她可能会做出无法预测的行为导致比任务失败更严重的后果。”康纳说出合理的分析结论，坦然承认自己的过失，“不过我抓不到那异常仿生人，这是我的错，我应该采取更好的解决方法。”
“嗯……”阿曼达发出单音，听不出是否相信他的解释，“两个多月前接触她或许对这项调查有用，现在既然她无法帮助你的任务，看来你要听取副队长的意见。”
“明白了，阿曼达。”
之后他们谈了那个从天台逃脱的仿生人及他家中找到的线索，还有跟安德森副队长的关系，康纳亦一如以往的保证他会成功破案，不会让她失望的，整个过程如同汇报。
计程车十分平稳，康纳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他可以有思考的时间。事实上他对里恩小姐的确有……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人类是称呼为“执着”吗？从她身上他得到跟其他人类沟通时极不一样的对待，令他产生困惑甚至……迷惘。这是遇见她以前从未有过的状况，而安德森副队长的到来似乎起了催化作用。
最近康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软体不太稳定，他好像在……改变，他需要找出原因，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尽快。相信一切的源头就是阿曼达·里恩。
未知诱发不安。
演变成惧怕。
“您已抵达目的地。谢谢你选择乘坐底特律计程车。期待与你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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