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夜色沉重，雾气冷湿。辛染走向那光影掠动之处，停下了脚步。
“总署长，好久不见。”
她一袭灰褐色军服，沾染着血渍与灰尘。尽管身姿挺拔，动人的容颜却带了些倦色。
“好久不见，辛染搜查官。”习丞推了推烟灰边的镜框，茶褐色的深邃眼眸微弯起笑意。
这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却气韵沉稳温润。不管是谈吐腔调，还是举止行为，都与这里的人截然不同。
他的周身，没有一丝末日应有的绝望与嗜血气息。
“想必你知道我的来意，进去谈吧。”
“不必了，在这就行。”
辛染回道，有些疲倦的纤瘦肩背往后一退。她隐隐的身形曲线，半倚靠在了大厅门口的墙上。
在朦胧雾蓝的夜色之下，冷风轻扬着她的黑发。衬得她白皙的侧脸，愈加轮廓漂亮。可眼眸，也越加失神空洞。
“总部这一次，这么着急从各区调人过去。想来这次出的乱子，并不是十天半月能解决的吧？”
她自顾自地陈述道，瞳仁自始自终，没有再望向习丞一眼。
那凝白的指节，却嵌得手心更深了。
“是。”习丞回答得简略而直白。他左腕抬起，蓝光投射，在她眼前闪现一片详细繁复的信息报告。
“辛染，dn-18区的搜查官，自十七岁上任至今，带队的各项实绩无可挑剔。
不论剿灭的虫族兽族数量，还是保留幸存者的人数，都优越至极。”
他茶褐色的眼眸里，隐隐有着赞许的情绪闪动，温润亲和的嗓音接着响起：
“经总部的所有军官一致意见，你充分具备参与此次行动的能力。特此，我来邀请辛染搜查官，加入我们。”
“邀请？”
辛染低笑了声，双臂交叠在胸前，低垂的眼眸里满是嘲讽的冷意。
“习丞总署长还真会打算盘，不能拒绝的邀请，还能叫邀请吗？”
“如果你一定要坚持，也可以将它理解为命令。”习丞收回了投射信息的虚影，脸上神情自然，依旧挂着笑意。
“如果我违抗命令呢？”她仰起了白皙的脖颈，望向了习丞。
“按照2289年通过的人类区域联盟协议，区署干部，必须无条件听从总署的一切调令，否则将被革职驱逐。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毕竟，你当年也是从焰火集中营出来的…”
“够了——”她突然打断了习丞，指节早就被攥紧而泛白，颤抖难抑的反应愈加明显。
“抱歉。”习丞收敛起了笑意。
可实际上，他再清楚不过，依照辛染的性子与能力，革职对她来说，不过是去了多余的束缚而已。
真正能触动她的，只有那件事。
辛染侧过脸去，让沉黑的夜色掩饰眼底的红。夜风凉透，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声开口道：“我出任务，没有听领队派遣的习惯。”
这话一出，习丞的脸色顿时缓和不少。他笑意温润，声线轻缓地回道辛染：
“只要辛染搜查官愿意加入，这次任务领队的职位，自然是非你莫属。”
“行，五天后总署见。”辛染没有寒暄的意思。见两人协议达成之后，她径直走向了区署大厅之内。
习丞扶了扶眼镜，茶褐色的眼眸却紧盯着她的背影。像是在透过她，望向另一个人挺直桀骜的背影。
“她和你当初，还真是像极了。”
他自嘲低语了声，眼底却染上落寞。
区署—高级执行官办公室。
刑锋忙完一切，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只见皮质半软的沙发上，躺着辛染蜷缩沉睡的身形。
昏色的灯光映亮墙壁，从门缝泄露半分。淌露在她睫毛上的光晕，随着她极轻的呼吸流烁，漂亮安静得像幅画。
那样桀骜的一个人，只有在这样沉寂无声的时候，卸下所有的倔强躯壳。
让邢锋再也没办法，忽视内心的悸动。
他靠在门边沉寂了许久，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仅仅是凝视着她，却流露出她不曾见过的情愫。
就这样望着她，已经快十年了。
还要多久呢。
终于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轻步走向沙发的位置，正准备将毯子给她盖上。
却被她一骨碌的本能反应，径直用黑黢黢的枪口堵上了额头。
“当初训练的，倒是还没忘。”邢锋顿住了动作，声音沉敛而微叹了声。
“进来了也不敲门。”见是邢锋，辛染这才清醒过来，将光磁□□收回了腰间，避开他径直站了起来。
“这里好歹是我的办公室。”
“行了行了，我知道，刑长官。”
辛染一脸敷衍地附和了声，接着开门见山地问道：“德子跟你报备的那事儿，你查出头绪来没有。”
“那孩子的身份，查不出来。”他也不多话，坦诚说道。
“还真是见鬼了。”她抱臂靠在办公桌旁，蹙起了眉。
按理来说，各区署信息是相互关联的。只要是在人类活动范围内，任何人的活动迹象和身份，都能被轻易调查出来。
那孩子，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你确定，他不是虫族和兽族变幻的类人异形生物？”邢锋压低了眼眸，沉声询问道。
“邢锋，你是对我的搜查官考核结果有什么质疑吗？”辛染语气中有些无奈，手放进裤兜，挑眉望向了他。
这倒也不是她自大。
想要坐上区署搜查官的位置，不仅需要过硬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本领。考核的内容，更包括对虫族兽族的识别。
尤其是dn-18区这样的危险地带，这项本领，就显得格外重要。
而辛染，在这方面从未出过错。
“当时现场，还有什么别的发现？”邢锋默认了她的判断，接着问道。
“不止他一个人，逃走的起码有三个成年人形生物。其他具体的状况，我都记录好，传到你光脑上了。”辛染答道。
“嗯，有什么线索，我再通知你。”
“行。”
“习丞来找你了？”
邢锋话锋一转，又将话题，拉到了他真正关心的事情上。
“嗯，我答应他了。”显然没有太大兴致谈论，辛染侧过脸去，白皙的指节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
昏暗的办公室里，陈旧老式的打火机被咔嚓按下，星点的火光乍现。燃亮的烟头，映亮她惑人的红唇轮廓。
白烟缭绕，黑眸失神。
可这次，邢锋却没有制止她。那双深棕色的眼眸中，分明看清她眼中仅存的，隐匿深处的一丝脆弱。
“这次任务不简单，小心些，尤其是你的身份…”
他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习丞那边我会谈妥。让你带几个熟悉的下属去，也不至于没有照应。”
“谢了。”她吐了口烟雾，白皙的脖颈仰起半分，身形慵懒地依靠在办公桌旁，漆黑的眸摄人般漂亮。
“还有，到那边，烟戒了。”邢锋别开了视线，压抑着内心的隐隐悸动。
辛染生得实在绝色，偏生又不是平庸肤浅而只有皮相。那股慵懒出尘的气质，和她桀骜野性的张扬混合到极致。
总在无形中，撩人而根本不自知。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实力有多强悍，邢锋无论如何，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去总署。
“这我可保证不了。”辛染诚实道。
“你……”
还没等邢锋辩驳，“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忽地响了起来。伴随着的，是德子焦灼紧张的声音：
“老大！你在里面么——”
“什么事情，慌成这样。”辛染踩灭了烟，一把拉扯开了门。
“不是…那个，今天带回来的那孩子，在医院出事了！”德子气喘吁吁地，连忙说道。
“把话说清楚。”她神情凝重了半分，声线认真不少。
“明明刚送到区署医院的时候，那孩子还好好的，甚至还能够自己走动。
可一检查身体的时候，他猛地就狂吐血不止，根本没办法抑制。现在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德子语气慌忙地回道。
“明显是实验后遗症爆发了，这有什么好慌的，区署医院血库供应充足，不至于让他失血致死。”
辛染一听是这情况，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意外，反而是镇静说道。
“可问题就是…”德子话说到一半，忽地看见了办公室内的邢锋，又将下半句咽了下去。
“怎么，还有什么事要瞒着我的。”邢锋声音沉哑，走上前半步，威压并现。
“老大…”德子为难地看向辛染，话卡在喉咙里，不好言说。
“没必要瞒着，你说。”她瞥了眼邢锋，又对上德子的眼色，示意他直说。
德子咽了咽口水，终于是迟疑地开口：
“本来是要给那孩子输血的，但医护人员他们检查的时候发现，这孩子…竟然是个纯种的…
就是说，血库里储存的全是改造人的血液。这样给他输血，很可能产生排斥反应，甚至还可能造成基因污染…”
“你说什么？”辛染声音变得有些颤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隐动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那孩子，居然和自己一样。
是罕见到极致的纯种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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