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她的眼睛，宛若凛冬逐猎的雪豹。
“砰——”
男孩被辛染强行折手，压制在地。她身形劲瘦富于美感，强势而杀伐果断，根本不给他留半寸移动的余地。
一把锋利反光的短刃，只在虚影间，被她的指节握紧，直逼男孩幼嫩冷白的脖颈动脉，眼看着渗出略微血丝。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她红唇碰动，冷声警告。
“姐姐…疼…”男孩仰着脖颈，像是任人宰割般柔弱不堪。那双漆黑的眼眸，早就蒙上了委屈的红。
“我不管你怎么混进来的，小孩。”
她反倒俯下了身形，握着刀刃的指节更用力半分。淡淡袭人的香味，带着冷艳的倨傲，疏离却又惑人：
“在这个末日。你若永远是弱者，就得永远像现在一样，屈身示弱于利刃之下。
死亡这种东西，于你而言是解脱。”
“还有么。”她骤然起身，扬首环顾着四周惊愕无错的人群，冷声高了音量：“我没什么耐心。”
风刮过野草，人寂然无声。
辛染站定半晌，将灰褐色的军帽仔细扶正，那肩上的勋章星级，在她肃穆敬礼转动时，闪烁隐动着光辉。
“各位皆有胆有识之辈，愿为人类命运拼死奋力。从此刻起，我愿同各位抵御异类入侵，与人类星火共存亡！
辛染，来自dn-18区，今年21岁！”
“赵诚，ak-27区遗留者，今年27！”
“冯扬，jl-84区搜查队员，老子32！”
“周末生，俺是dm-19区的……”
原本松散独立的人群，此刻都像是被点燃的星火般，一个个群情愤涌，吼着喊出自己的名字与归属的区署。
谁也不知道，明天日辉降临的时候，人类文明是否已经成了残存的遗迹。
他们的名字，是否将被遗忘。
总部大厅，总署长办公室。
“你不用再申请调查了，今天那个男孩，是我批准进入训练场的。
我昨天看这孩子，不仅具有纯种血统，他身上所具有的特质，也的确值得培养…”
“总署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辛染正坐在习丞对面，低眸仔细地，将手腕上的特制绷带缠好，语气冷漠。
“我可以再重复一遍。这个男孩，我就交给你暂时抚养了。”他单手推了推眼镜框，一边翻阅审批着各类文书，一边淡定回道。
“不可能。”
“这是命令——”
“习丞，你在发什么疯？！”
隐隐压抑的怒气，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辛染一骨碌站起，双手撑着他的办公桌，压迫强势的眼神不容闪躲。
“这个孩子，本来应该待到总署纯种人类集中营去。你今天把他放到训练场，是想直接杀了他吗？！”
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气息依旧沉敛温润，不急躁分毫。他缓缓抬眸，茶褐色的眼眸轻弯，眼角细纹都显得平和。
“对他动手的，不是你么？”
“你别跟我玩这套文字游戏——”
“一开始既要救他，后来又要将他推入火坑，现在又要担心他…”他沉声笑了笑，镜片底下的双眸，仿佛深窥人心：
“辛染，你说真正矛盾挣扎的，是谁呢？”
“你知道，我最厌恶你这幅，自以为洞察一切，装腔作势的模样。”
辛染像是忽然冷静了下来，退后几步仰躺在靠椅上，从裤边摸了根烟点燃。
她脸颊微垂，不知是否是烟灰燃起，才红了眼眶。
“习丞，你自诩如水淡然，慧眼洞察人心。可这么多年到头来，你却连自己都看不清，不觉得很可笑么？”
她凝眸，男人的指节轻颤，眼镜框下的茶褐色瞳仁，终是有了异样的波动情绪。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墓，你不可能不知道在哪。”
“小染，有些事你还不懂……”
“我不懂？”辛染仰头冷笑，反问道。
“既然堂堂总署长都如此不坦诚，我一个小小的搜查官，又何必事事听从？那个倒霉孩子，你想扔给谁，就扔给谁。
反正老子，不伺候。”
她起身就往门外走去，干脆利落。可习丞慢条斯理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我已经将他的总署身份通卡，和你的关联在一起了。按照人类区署协定法律，你已经是这孩子的法定看护人了。
还有，这孩子包扎好伤口之后，没地方去。你的家门钥匙，我已经给他了。”
“我你的，习丞！”辛染头也没回，特制的皮质军靴一抬，猛地将他的办公室门踢凹了一个坑。
“你有什么要求，随便提。”办公桌上扶额叹气的男人，看着那特制金刚防盗门上，明晃晃的一个坑，实在有些黑线。
“，（哔——）！！！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我让德子把清单全发给你，到时候可别给不起啊总署长（核善的微笑）。”
辛染咬牙切齿地说完，单手就把门撞上，走路带风地出去了。
只剩下习丞坐在办公桌，无奈地望着凹陷一块，又被撞得歪七扭八变形的门，沉默了好半晌。
习丞，不要烦恼，不要暴躁，年轻人火气旺盛，千万不要和他们计较。
只不过，他得考虑换个结实点的防盗门了…
德子望着光脑上显示的清单，又愣着望了辛染一眼，没忍住吞咽了下口水。
“老大，你确定…这些还不够么。”
他的老天鹅啊，老大这哪只是狮子大开口，这简直是油水捞到渣都不剩啊——
原来dn-18区每人仅配一支的光磁□□，她这一下要了50支，还包括备用拆卸内核。
wk-新型狙击□□100支、sf-57号重型坦克10辆、最新研发的通讯定位手环10个、特制绷带100箱、高强度军用皮靴10双……
好吧，这些军用器械倒也算了。
可接下来的，又是些什么魔鬼要求啊喂？！
超容量冰箱2个、北海新鲜鱼类100斤、岭南鲜荔50斤、极品牛肉100斤、各类食鲜蔬菜无上限供应，还有一间…精面猪肉老手艺艺包子？！！
好家伙，这直接要把店铺都搬来了。
“够什么？这才多少点东西。”辛染惬意地躺在露天躺椅上，纤细的长腿裹着灰褐色军裤，慵懒地摇晃，磨旧的皮靴还翘起抖动。
完全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
“要说亏，应该是你老大我亏啊。
德子，我以后可是要培养一个倒霉孩子。你也看到了，就那孩子，以后还不知道能给我惹出多少麻烦事儿。
要这么一点东西，还不是便宜习丞那老狐狸了。”
她用吸管吸了口橙汁，发现已经到底了。那白皙纤长的指节往外一伸，递给了站在一旁，同样望着光脑目瞪口呆的方旭。
“麻烦，续个杯。”
“哦哦，好的老大…”
“你不是平常老怪我不想着你么，喏，这次想要什么要什么，要得越多越好。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德子。”
她语气轻松地说道，劲瘦的胳膊朝着德子一挥，那模样简直“阔气”到不行。
德子：……
“哦还有你，方旭是吧，想要什么直接往上填，放开了填。”
辛染又接过清凉甘甜的橙汁，满意吸了一口。慵懒漂亮的黑眸，微眯起笑意弧度。
“德子哥，啊这……”
方旭犹豫而不知所措，直接向德子投去确认的眼神：这…他真的能像老大说的，可以在光脑上填愿望清单吗。
“小子，愣着干啥——这样的好事儿，可真没下一次了。”
德子一拍金属后脑勺，顿时想通了。不要白不要，更何况，想来这习丞总署长肯定什么都不缺，这点要求不算什么吧。
坐在办公室里的习丞：怎么觉得背后一凉。
“这就对了，多想点多想点。”辛染半抬起眼皮，黑眸里满是狡黠与快意。
她已经能预想到，习丞一脸黑线却无奈、还要压抑着性子不发火，闷声吃亏的样子了。
不过，活该。
几人一番商量折腾好半天后，德子终于是将光脑上长串的清单，发到了总署长办公室，训练场上，也就剩下了辛染一人。
此时已是黄昏日暮。橙红的霞光晕染天边，云层涌起翻腾，她的背影在遍野的杂草上，被倒映拉长，却格外桀骜孤寂。
“哥，我还是原谅不了他。”辛染自顾自地垂眸说道，每走一步，那皮靴都踢着肆意生长的野草。
“你说，你当年要是早知道结果，会不会后悔所做的那一切呢。”
她默然问着，这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恍然好一会儿，紧握着颤抖的拳才松落。
“罢了。反正，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夜幕拢上，换上暗蓝。
一进总署给安排的屋子，暖黄温馨的灯光，就沿着门缝的罅隙，四溢了出来。
将她周身的暗冷，融得温暖而光明。
辛染奔波了一天，脑子里现在全是空白的。也没多想什么，她习惯性地将泛旧的军服一脱，露出胳膊和盖住腰线的浅白背心。
却忘了，屋子里还有个人。
小男孩窸窣地，从柔软轻陷的床上半坐起。那头蓬松而雾黑的发，在灯光下泛着微黄，显得凌乱而柔软。
那双清澈无暇的玻璃黑瞳，睡眼惺忪地半睁着，呆呆地眨了好几下，盯着刚走进门的辛染看。
那原本冷白的脸颊上，不知怎么染上了红。
“姐姐？你……”他的声音，都带着没睡醒的轻软，稚嫩而粘乎乎的。
“小兔崽子——”
辛染同样愣了半秒，这才迟钝地想起，习丞那家伙居然把钥匙给了这孩子，所以他一直在这家里啊！！！
她毫不犹豫地捡起军服外衣，无比精准地扔向了男孩，顿时将他的小脑袋蒙住了。
当然，视线也彻底被隔挡住了。
“唔——好黑——”男孩的小短手扑腾着，在空中一顿乱挥舞，滑稽却又有点…可爱。
“在我说好之前，不准拿下来。小男孩看我这样的女人，眼睛会被闪瞎掉的。”
小男孩：？？？
不过在辛染说出“恶狠狠”的威胁之后，小孩也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再一个劲地挣扎。反倒是坐在柔软被子里，呆若木鸡地顶着灰旧军服，一动也不敢动。
“还挺听话。”辛染低声嘟囔了声，有些意外小男孩没有闹腾。她这才放下心来，很快翻出行李里面为数不多的便服，利落换上。
“行了。”她抬眸望了眼男孩，说道。
可好半晌，那大床上痴坐着的小小身影，都没有任何动静。
“喂——你这傻孩子，不会是憋死了吧。”她一个快步坐到床前，单手将那厚重的军服上装掀落。
“哈——”
男孩瘦弱的胸膛起伏着，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原本雾黑蓬松的头发，都被额头沁出的汗水染湿了，贴着冷白透红的皮肤。
“你是傻么，不会换口气吗？！”辛染见状，不知怎么，直觉得胸口又气又堵，说不出来的气愤与哭笑不得。
“可是…姐姐叫我不许掀开，我就没有掀开…”
像是被辛染冷声的呵斥吓到了，男孩眼圈立刻就红了。眼泪叭嗒叭嗒地，随着他一抽抽地颤动啜泣，直往下掉。
“我听姐姐的话，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可我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小男孩说到一半，简直哽咽到有些打嗝，他仰着白皙瘦弱的脖子，小脸通红而挂着泪珠，直直望向了辛染。
“姐姐，你不要…你不要丢下我呜呜呜，姐姐…在这里，只有姐姐是和我一样人的呜呜呜呜…”
那模样，可怜中透着润湿柔弱的漂亮，语气还软软的，丝毫没有攻击力。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硬汉来面对，估计都有些招架不住。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别哭了——再哭，我就真的把你从窗子外，扔出去了！”
辛染只觉得头疼，皱着眉头恐吓他，想要以此停下男孩烦人的哭声。
“嗯，我不…不哭了。”
小男孩一听这话，立刻咬住了下嘴唇，强制着自己不发出哭声。可那沾湿睫毛的泪水，还是叭嗒叭嗒，跟珍珠似的往下蹦落。
“小孩，别再给我添麻烦，或许我们还能和平相处。”
她微叹了口气，抓起被子的一角，将那柔软触感的面料，在他溢满泪水的小脸上，应付似的轻糊了几下。
“你哭起来，丑得很，我不喜欢。”她摔落被子，那双雾黑漂亮的眼眸，在望向那小孩的时候，却多了半分安慰：
“不许哭了，听见没。”
“嗯，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小男孩抱着被泪水沾湿的柔软被子，望着辛染，点头如捣蒜地答道。
泪水终于干涸，他谨慎而有些害羞地，微弯起笑意。些许黏黏的小脸颊上，凹陷两道轻浅横杠，虎牙露了半分。
“姐姐，我就知道，你其实果然…最温柔了。”
这话说完，小孩的脸晕红了半分，深埋进了软被里，脑袋上蓬松的毛还在轻微抖动着。
辛染却一脸冷漠，大约是感叹，终于搞定了这孩子。她起身，扔下句话：
“我洗完澡就要睡床了，你赶紧睡沙发上去，地上也行，随你。”
小男孩：？？？猫猫疑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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