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紫霄
北极紫微星宫内一片谧静,宓萝作为仙官,在紫微垣主持内廷日常事务已经有千年了,她本为紫微大帝点化而成,从冥界到九重天一路追随,心性耿直、对星主忠心不二,心思缜密、做事井井有条,对旁人一贯寡淡无情。
在这九重天上,她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有人敢说紫微垣半个字的不是,那她能上天入地誓不罢休,直到对方承认是自己说错了话、赔礼道歉方可罢休,就因为这,明明一个娇俏明媚的女仙,愣是惹得很多仙家见了她都绕着走。
此时,宓萝颔首垂手恭顺地立于白玉罗汉榻旁,时不时用崇敬的眼神偷瞄身旁博弈的两位尊神,一个紫衣云衫神情浅淡、一个玄色深衣眉眼冷清,除各自气质迥异外,皆为神姿卓绝、俊美无俦,且□□分相似。
这北太帝君果然袭承了星主的所有神姿天赋,当时星主显化北太帝君时,心里可是咋想的呀!
莫不是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弥补心中所憾之事?!
宓萝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逗乐了,她心念一转,自知星主的心思非自己所能随意猜测,便用衣袖半掩面忍住笑意,正了正面色上前帮两位尊神续了茶,再次退到一旁。
虽说北太帝君因神职在身,常年待在幽冥地界,但怎能说,始终都算是从紫微垣出来的仙家,若有其他仙家敢对他不敬,自己一样会好好教训那些不懂礼数的家伙!
譬如,那个时不时添乱的惹事精——计都星君。
大殿内二位尊神偶有些闲谈,更多的是你来我往的落子声。
江起云有些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手中迟迟未落的棋子,他甚是有些奇怪,单手支颐揣度着对面紫微大帝的心思。
这非节非会的,也没计都罗睺来找不痛快,紫微老头突然召我上界干嘛?
来了也不说事,就算开口也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事,反倒坐这下棋一下好几个时辰。
平日里这老头生怕我离位渎职,就算召见也是说完事就让归位,今日这般——
太、反、常!
“输了……”江起云轻轻落下黑子,拂袖舒展了下身子,释然轻笑了一声。
“哦~你啊……”紫微大帝瞥了眼棋盘上的黑白布局,不由得摇摇头、唇角微勾。
明明以他的棋艺,大可以杀伐果断拿下这盘棋局,却只因是与自己博弈,便周旋迂回硬是棋差一招落于下风。
如此困情,定要吃亏啊!
别看小北阴对外人总是冷面无情,可但凡对自己上心之人皆会用情至深、思虑缜密,小到悉心维护、大到舍命相陪。
这也怪当时显化他时自己动了私念,将自己即使坐忘都无法摒弃的□□之苦转嫁于他,初衷仅想求个清净好成大道,如今才洞悉,这是小北阴的天定命数——
也是自己无法绕开的劫数。
度人,亦为度己。
“小北阴,你掌管冥界近千年来恪尽职守、公正无私,自然积攒了不少福德仙泽,但修行必会有惑,惑垒成劫则须参悟堪破方可度,你切不可行差踏错啊!”
紫微大帝心中暗叹,他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一个捏起来放回棋钵中,不紧不慢地说道。
“小神自然谨遵教诲,小心行事。”江起云也搭手将棋子收回,淡淡回了一句。
“哼!……说得好听,那前段时日的事你可曾小心行事?作为冥界尊神竟然为救一个欲界末等小花灵,与她破界行冲虚调和之事!”
紫微大帝手中动作一怔,直接将刚拿起的棋子一股脑儿丢进棋钵,一脸严肃地训斥道:“一次能救回性命也作罢,全当福德一件……你倒好,之后三番五次帮她冲虚调和恢复修为,你可知此事对自己的损伤有多严重?!”
“她……她不一样!”江起云蹙了下眉、轻抿薄唇,淡淡解释了一句。
“有何不同?你如今因她破界行事,自损仙泽、伤及仙体,你明知□□乃仙家修行大忌……如此恣意任性,那日后岂不会有困情成魔之祸!”
困情成魔之事,已经错过一次,你切不可有丝毫差池!
但凡与情爱有关自是多舛未卜,就算神通如我这般也不过只能窥其一二,并无左右变数的把握,机缘如何,你好自为之吧!
紫微大帝直起原本斜靠在白玉扶手上的身子,只是定定望着眼前的江起云,却再也无法多言,只是微微苦笑。
所谓太上忘情,有几个仙家能真正参透?忘情并非无情绝爱,不过是此消彼长,寻一个平衡罢了。
自己即便避开情爱,却依旧困于情惑,若想真正豁达通透,那就只能靠你了,小北阴!
“仙诫条条谨记、尊神教诲字字铭记,只要小神一日在神位,便一日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江起云轻笑道,探身向前拍了拍紫微大帝的手。
这老头,竟然信不过我的能力!
……
紫微大帝迎上那双与他几乎同出一辙的寒眸,江起云眼中的暗金色的瞳纹熠熠生辉,令他略感心安。
紫微大帝眼光温润,那抹深紫的瞳线黯然一闪,脑中浮现出一张绝色的笑嫣。
若当年之事再有一次抉择……
曾自认忘情之境须绝情无心、了无牵挂,不应困于情、囚于爱,自以为悟得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之上上境,直到失去她的那一瞬间才明白自己错得着实离谱,错将她当作心魔之祟,罔顾了她、也错失了她!
仙途无期,寂寥无尽啊……
“宓萝,你先下去吧。”紫微大帝儒雅且有些清冷的声音,懒懒地吩咐了一声。
“遵命,星主大人。”宓萝施了一礼、款款退出了大殿。
紫微大帝等殿内只剩下他与江起云二人,才用纤长的手指在自己额间的紫色印记轻触一下,顿时印记处散发出一团柔亮的紫色光芒,随即江起云的眼前出现了一支白玉色的如意发簪。
哎哟,这老头竟然如此宝贝这支发簪,藏得挺深啊!
必定有什么玄机!
还是说……有什么故事?
江起云眼眸微眯、饶有兴致地盯着已被紫微大帝摊在掌中的如意发簪。
质地上乘堪为神品、做工精致玲珑、雕琢华美无比。
这发簪尾部坠着银色的步摇,形状略曲,头部有祥云灵芝,中央一点呈圆形,淡淡萦绕着紫色祥瑞之气。
如意这等仙家宝物寓意道化三清,心尊三宝,具有辟众魔、宣宝经的强大法力,不过看这发簪样式自是女子之物,这么多年,也未曾听人说起紫微老头跟哪家女仙有什么瓜葛啊!
“小北阴,这紫霄如意为仙家至阳仙宝,本出自九天应元府,跟你手中冥界神印复刻的印章功效相同,是南极长生大帝金光如意的复刻,亦可总司五雷、运行三界、驱鬼伏魔。”
“哦~”江起云附和了一声,他心中又添了几分好奇。
既然是人家应元神霄玉府的东西,那你这老头怎么还自个儿私藏呢,铁定人家正主儿并不知晓此物的下落吧!
江起云换手支颐未曾多言,听紫微大帝继续往下说。
“你……替本星主带给原主人吧……”
哈?
这就完了?
江起云眉尾一挑、颇感意外,听老头起的话头还以为会有个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结果只是说了发簪的出处,就——
结、束、了!
“南极长生大帝?还是……”
江起云瞥了紫微大帝一眼、不着痕迹地淡淡追问了一句。
“咳咳……你先收着吧,那老头儿还不知道发簪在我这。”紫微大帝瞬间垮了尊神的架子,轻喃一句。
呵!果然如我所料!不知这些老头们在玩哪一出,难道……
江起云有些理不清头绪,但总觉得这几位尊神定有什么要事瞒着自己,不过看样子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他索性出手一团银光,先将这支白玉如意发簪收纳妥当。
不知怎的,当触碰到那白玉如意发簪时,胸中某处竟有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啊!——”
江起云脑海中突现划过一丝灵犀,打断了他刚萌生的疑惑,只见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心中暗叫不好!
“恕小神无礼,有要事先行告退!”话音刚落,江起云拱手告辞、拂袖化为一道银光破空而去。
紫微大帝待江起云走后简单一番掐算,笑着摇摇头。
哎,还真是关心则乱,但凡关系到她的事就如此慌张,小北阴到底能不能靠得住啊,要不还是跟老家伙们再通通气儿吧……
反正,这回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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