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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第二百一十八章


孙老夫人再次感觉到了心口憋闷。

        就在她还要找借口敷衍之时,  旁听了半晌的曹寅咳嗽了一声,随后淡声决断道:

        “母亲,儿子对今日雪嫣阁内的这一团乱也是一头雾水,  同样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儿子知道母亲一片慈心好意,不愿用内宅些许琐事烦扰沈兄,  但沈兄亦不是外人,当年也全赖沈兄搭救湘儿……依照儿子看来,  既然沈兄担心湘儿在府中的处境,  索性就把实情都说出来吧,免得沈兄一直忧心疑惑心中惴惴,反而和母亲您不愿打扰沈兄清净的初衷相违背了。”

        闻言,孙老夫人认真地看了儿子一眼后,缓缓叹了一口气。

        众人面前,  如非必要,  她是不会驳了儿子的面子的。

        “罢了,沈贤侄,之前非是老身刻意隐瞒,实在是此事有些荒唐……唉,  王嬷嬷,  既然今日是你撞见的,  那就由你再对老爷和沈先生复述一遍吧。”

        王嬷嬷得了孙老夫人的吩咐,连忙上前一步施了一礼,然后再次叙述了一遍她发现四格格曹晴被辛姨娘苛待的来龙去脉。

        不提曹寅骤然得知亲生女儿竟然连续多日被自己一直认为蕙质兰心又温柔解语的爱妾泡在冷水中“驱邪”是何感受,只说沈启堂在听过整件事之后,  罕见地比女儿推测出了更多的东西。

        他一下子就将李氏如此折腾算计的主要目的猜测出了七八分来,暗道这不就是他本人用旧了的手段吗?

        当年,沈启堂在确定自家亲爹就是无可救药地偏爱重视会读书的长子后,  身为不会读书又是次子的沈启堂就放弃了从正面“争宠”的想法。

        之后,他多次刻意制造机会,故意在父亲面前表现出自己因兄长沈复不擅长人情世故而惨遭连累的失落与无奈,但却依旧尊敬兄长毫无怨言。

        渐渐地,沈父便对敦厚又仁善的次子充满了愧疚之情,可他又委实重视长子也看好长子,不能把手中不多的上好人脉资源分给次子,于是,心怀愧疚的沈父就只能从银钱方面对次子做出弥补……

        “这是争夺不到宠爱,就打算让丈夫愧疚怜惜吗?然后在从愧疚不已的丈夫那里得到更多的弥补?”

        沈启堂状似不经意地望了一眼李夫人,他对她的这种算计手段没有任何多余想法。但是一想到她利用一个两岁小孩子……尤其是她还故意把湘儿牵扯进来了,就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保持看破不说破的美德了。

        于是,沈启堂再次感慨着提议道:

        “如此说来……曹兄啊,你这日子看着花团锦簇的,没想到委实也不太容易!唉,说真的,曹兄,我并不是在和你置气,要不就让我先把湘儿带走些时日吧。等你处理好这内宅的妻妾之争,再去我那里把湘儿接走?”

        妻妾之争?

        曹寅下意识侧首望向坐在斜对面的李氏,目露思索。

        他之前只觉得此事皆因辛氏恃宠而骄又愚昧狠心,再加上老太太年事已高疏于管理,并没有对怀有身孕又一直体弱休养的妻子多加怀疑。况且,他之前似乎已经错怪过妻子一次了,这次便下意识避开了李氏暗中参与其中的念头。

        可如今听沈启堂这样理所当然地说出“妻妾之争”四个字,曹寅难免又顺着这种说法深思细想了几分。

        而曹寅的神色变化落在李氏眼中后,李氏不由得心中一沉。

        她倒是没奢望曹寅能够半分不怀疑她。不过,她已经想好了今晚如何示弱,如何以情动人,如何主动向曹寅提及自己的嫌疑,以及如何以退为进地剖白心迹透露委屈。只要她能把握好时机,趁着夫君曹寅还未彻底冷静下来就先一步博取愧疚怜惜,就一定可以打消他的大部分疑惑。做好这一步之后,她便有把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把自己从这件事中完全摘出去,随后再慢慢赢得曹寅更多的愧疚……

        李氏暗恼沈启堂多嘴,但事已至此,她便打算率先开口“认错”,把没有管理好内院和对曹晴关心照顾不够的责任完全揽到自己身上。这样一来,既能避重就轻地转移问题关键,也能在曹寅面前展示她的孝顺体贴。毕竟这期间一直是老太太在管家,而把四格格曹晴交给辛姨娘抚养也是老太太决定的。

        但是,同样十分熟悉这种耍弄人心手段的沈启堂却不愿意给李氏这个机会,他暗道这女人在湘儿来曹家的第一天就下套恶心人,那他便要恶心回去。

        他要让李氏明白,湘儿并不是无依无靠的。而且,那些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招数,他其实比她熟,毕竟那是他沈二曾经安身立命的真本事。

        于是,在李氏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口之前,沈启堂忽而轻轻一拍脑门,旋即苦笑道:

        “看我这张嘴,没凭没据的,净瞎说!嗐,曹兄,你千万别把我的判断放在心上。哎呀,什么妻妾之争,这不是把嫂夫人也给牵连进来了吗?”

        说着话,沈启堂立刻起身作揖,十分诚恳地朝着李氏施礼致歉,同时还不忘一脸愧疚地解释道:

        “小弟昨晚彻夜未眠,这脑子就不甚灵光。刚刚听完那位王嬷嬷的叙述,就想着这巧合也太多了,下意识就联想到了戏文话本里那些争风吃醋的情节,所以一不小心就说了胡话。哈哈,那个,口误口误,其实从府上那位辛姨娘的待遇就能看出来,嫂夫人绝对是再贤良宽厚不过了。”

        “曹兄呀,你可千万别因为小弟的随口一提就多想了。”

        向李氏道完歉后,沈启堂又转向曹寅继续劝说道:

        “小弟来京城的日子虽然不长,可因着内子也爱结交那道姑神婆之流,偶尔还会请对方到家中小坐,所以十分清楚这里面的花费。唉,说句不怕诸位笑话的实在话,在下现在一见那道姑老尼上门,就仿佛看见这个月的家用银子都长翅膀飞了,而且一飞就能飞走一大半……

        “既然贵府的那位辛姨娘能和刘道姑那般来往密切,想来这些年给刘道姑送去的钱财绝非小数。而那马嬷嬷又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得意人,也不是三五两碎银就能轻易收买的。这账啊,粗粗一算下来,就知道那辛氏的丰厚身家了。

        “可辛氏一个当姨娘侍妾的,倘若不是主母仁善大方,哪能让她有那么多的银钱傍身?这样一看,恐怕这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中,也少有如同嫂夫人这般贤惠宽厚的主母了。这个这个,嫂夫人呀,小弟适才委实说错了话,还请千万别见怪!”

        李氏会不见怪吗?

        呵,她此时恨不得直接跳起来,狠狠撕了沈启堂那张一直叨叨的破嘴!

        她飞快瞄了一眼曹寅,心知对方已经开始怀疑了。毕竟府里姨娘的月钱都是有数的,要想日子过得更加滋润富裕,还得靠曹寅私下里的补给照顾。所以,辛姨娘手中到底有多少银钱,曹寅其实比李氏和老太太更加清楚。

        而依照李氏对曹寅的了解,曹寅是绝不可能当真对一个没有生育过的小妾过于大方的。

        不过,哪怕明知曹寅起疑了,李氏也没有彻底惊慌失措。她谋划的事情,岂会留下这样明显的漏洞?

        “不提我已经给庄子上的马嬷嬷透了话……难道我还能任由夫君放任四格格受害之事不管,转而大力调查是谁指使的马嬷嬷吗?马嬷嬷之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并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终究不算多紧要。如今最重要和急需调查清楚的,是四格格的事。而此事确实是那辛氏鬼迷心窍做下的,无论怎么查也算不到我头上。”

        李氏想着,晚些时候一定要借由受惊动了胎气这个理由将曹寅请到正院,然后不经意间让曹寅发现,那辛氏心思歹毒,所做的一切并不仅仅是为了给四格格驱邪,而是要“借运”。届时,辛氏暗害四格格之事彻底坐实,那曾经马嬷嬷的小插曲自然会一笔带过,甚至会被直接算在辛氏头上。

        想到这里,李氏淡然一笑,仿佛自己确实是一位对妾室十分大方慷慨的主母,同时用一种略带谦逊的口吻不紧不慢地说道:

        “当不得沈兄弟如此夸奖。依我看,辛姨娘未必真有那么些钱财,许是她用旁的条件说服了马嬷嬷为她做事。要知道这府里当差的奴才们一贯有眼色,他们见辛氏能够抚养四格格,便觉得辛氏是个有前程的,自然愿意献殷勤。哪怕眼前得不到回报,可也能指着将来得益的。”

        沈启堂闻言一挑眉,旋即笑得比李氏还要淳厚单纯,他受教般地点了点头,温声道:

        “还是嫂夫人看得明白,想事情也周全,曹兄……”

        沈启堂话未说完,就见之前一直在内室为四格格看诊的老大夫拿着一张新写好的药方走了出来。曹寅见状,连忙起身相迎。他之前已经从王嬷嬷口中得知,四格格并无生命危险。但那孩子被辛姨娘磋磨了数日,到底有些伤了身体根基,不仅需要更为精心的照顾,还需要服用汤药细细调养一段时日,方能渐渐恢复。

        曹寅一边细看老大夫给开的调养方子,一边亲自询问四格格的身体状况。得到了和先前差不多的答复后,曹寅再次客气道谢,然后派人送老大夫离开。

        待到丫鬟拿着药方去为曹晴抓药熬药了,曹寅又亲自去后面探望了一番闭目沉睡的曹晴。等到他再次返回厅内,就见沈启堂正陪着孙老夫人说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老夫人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摇头的。

        曹寅瞧了一眼时辰,心知派出去寻找刘道姑的下人还得过一阵子才会回来,甚至今日都不一定能寻到那刘道姑并审问清楚那些符箓的真正用途。而今日内宅又乱糟糟的,还需要老夫人坐镇调查,实在不适合让沈启堂久留。

        于是,他便上前两步分别喊了声“母亲”和“沈兄”,含笑着打断了孙老夫人和沈启堂之间的交谈。曹寅表示自己近来得了几幅好画,要请沈启堂一起去书房那边欣赏一番。

        孙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倦了,心里又记挂着处理辛氏之事,于是便顺着曹寅的话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又对沈启堂叮嘱了几句以后常来陪老婆子说话之类的客气话,然后就让儿子带着客人沈启堂离开了。

        暂时不提孙老夫人如何再次详细审问辛氏和辛氏身边的丫鬟仆妇,以及暗中调查正院李氏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只说离开的曹寅和沈启堂二人。

        这两人离开北园雪嫣阁并返回书房后,沈启堂见曹寅有些神思不属,便也不提赏画之事,反而颇为自来熟的摆出了一副好兄弟老朋友的架势,当着曹寅的面吩咐白桦去取一壶好酒和几道下酒小菜来,他要和曹寅小酌两杯。

        “沈兄,内宅家事而已,小弟还不到借酒消愁的地步。”曹寅无奈道。

        沈启堂摆了摆手,十分亲近地调侃道:

        “谁说是让你借酒消愁了?是沈某想尝尝曹兄私藏的美酒佳酿,不行吗?白桦,你小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你家爷珍藏的好酒找出来。我告诉你,可别淘气糊弄我,是不是好酒,我沈二可绝对闻得出来。”

        白桦听见沈启堂对他的称呼,心道之前还白管家长白管家短的,如今可是不一样了,都喊上“小子”了。不过,单是看在这沈启堂救了自家大格格的情分上,无论他喊什么,自己都是乐意答应的。

        “沈爷呦,我哪敢糊弄您呀?您放心吧,我这就亲自去给您取老爷珍藏的玉泉佳酿。”

        白桦见曹寅没有拦着的意思,便痛快答应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显然,他也觉得自家老爷应该喝几杯。

        见状,曹寅微微摇了摇头,缓声道:

        “沈兄好酒,尽管来曹家。小弟这些年在圣上身边当差,也算是长些见识了,旁的好东西弄不来,这各地好酒却也存了百十来坛子,肯定不会让沈兄失望的。对了,沈兄喝酒可有什么偏好吗?过后我就让人给沈兄家里送去一些,你我兄弟,千万别客气。”

        “哎呀,不必不必,我今日陪你喝这一顿就算是解馋了,曹兄千万别往我家送酒,浪费了浪费了。”

        “这是为何?”

        “哎,不瞒你说,如今家中只有我和内子两人,日子委实有些清寂。每每喝酒,我都是愁上加愁,总是忍不住回忆以前湘儿在的时候……哎,几次之后,我就不爱在家里喝酒了,免得越喝越伤心。”

        这话听得曹寅微微动容。

        虽然他不能把女儿送给沈家,但也确实没有从此拦着不让沈家夫妇接触长女的意思,于是便颇为诚恳地安慰了沈启堂几句,表示若是沈启堂夫妇想念养女了,随时可以来曹府探望。

        沈启堂翘了翘嘴角,道了声谢,没有再多提女儿之事。

        接下来,他和曹寅东拉西扯地聊了些旁的话题,大多是一些市井间的闲谈趣闻,正好是曹寅很少接触到的。

        等到白桦把酒菜送进书房内时,曹寅的脸上已经有了些淡淡的笑模样。

        “来,沈兄,曹某敬你。”

        “该我敬曹兄一杯才是……”

        几杯绵醇佳酿入喉,曹寅的心情在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些许,便忍不住当着沈启堂的面沉沉地叹了口气。

        沈启堂眸光微闪,他提起玉壶又给两人的酒杯满上,然后才悠悠开口道:

        “曹兄何必这般郁郁寡欢?若我是你,这酒喝的该分外高兴才对。这不是消愁酒,而是庆贺酒。”

        曹寅无声苦笑,旋即摇头道:

        “庆贺酒?何来庆贺一说呀?我家中之事……沈兄也算是了解内情的。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疏忽了,才让小女儿凭白遭受多日苦楚。沈兄,我自认不是个糊涂人,可为何……先前一个唐氏,如今又有辛氏……她们如何能那般狠心?”

        沈启堂在心里嫌弃地撇了撇嘴,暗道老子怎么会明白这种事?他先前是穷得没钱纳小妾,现在是不想纳了,家中从来就只有一个妻子,哪里会明白曹寅这种有钱男人三妻四妾的烦恼?不过……花了那么些钱养女人,然后让花钱养着的女人虐待亲生的孩子,这确实挺冤大头的。

        但表面上,沈启堂则带着略微醉意一脸关切地安慰道:

        “发生过的事情,多思无益。曹兄,我说这酒是庆贺酒,自有一番道理。”

        “有何道理?”曹寅好奇询问。

        沈启堂微微一笑,无声地举了举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曹寅见状,心领神会地跟着喝了一杯。

        沈启堂夹了一口小菜,又顺手给曹寅的酒杯满上,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我和你讲,府上的四格格绝对是个能逢凶化吉有福气的孩子。曹兄,你大概还不清楚,湘儿今日去探望四格格的那个时辰,其实是她平日里练习丹青的固定时间。所以,倘若今日是让湘儿决定去探望四格格,她肯定会选择上午过去的,那岂不是就错过了救助四格格的良机?”

        曹寅眼中划过一抹若有所思,沈启堂又尝了一口菜,同时口中劝道:

        “曹兄,来,咱们继续喝酒!”

        有些出神的曹寅下意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没注意到沈启堂这次并没有碰酒杯,反而又执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同时嘴里还继续分析道:

        “还有就是,那个唐嫂子出现的也非常及时。她被看管了那么些天,一逃出来便正好撞见了湘儿一行人,这才让辛氏的恶行得以暴露。曹兄,你仔细想想,若不是四格格吉人自有天相,哪能遇到这么都巧合呢?但凡这中间差了哪一环,那辛氏就会继续得意下去。可最后的结果呢?还不是咱们四格格平安无事吗?来,曹兄,为了四格格平安无事,咱们兄弟俩得再次干一杯!”

        “……好,干一杯。”曹寅重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同时心中自嘲一笑,暗道也就是沈兄这般家中关系简单之人才会觉得,种种巧合乃是天意。

        沈启堂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见曹寅颇有些魂不守舍,便又佯做不经意地把装满酒的杯子放到另一边,然后接着给曹寅倒酒,同时满腔热忱地问道:

        “曹兄,既然府上四格格平安无事了,那这顿酒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庆贺酒吗?要我说,功名富贵都是虚的,唯有平安是福。所以呀,曹兄,让咱们一起干了这杯庆贺之酒!”

        “是该庆贺一番,哈哈,庆贺一番!沈兄,你说得对,平安是福,她们、她们都没有你看得明白。”

        曹寅一连猛喝了几杯愁酒,此时已经渐渐酒意上头,但也不至于彻底失了清明。

        沈启堂并不打听曹寅口中的“她们”是谁,只是笑眯眯地给曹寅倒酒劝酒。当然,他自己也不是一杯不喝,只不过差不多是曹寅喝三杯,他才喝一杯而已。

        “曹兄,我敬你……咦,你的杯空了,酒壶也空了,可惜可惜……”

        “沈兄莫道可惜,尽管吩咐他们拿酒来就是。”

        “哎呀,天色不早了,曹兄,我该告辞离开了。”

        “酒未尽兴,沈兄何必匆匆离开?”

        “也罢,沈某今日见到女儿,心中亦是高兴不已。来,曹兄,我干杯,你随意,这一杯,只为祝愿湘儿以后平安如意。”

        曹寅一听,哪能不喝这杯酒。他晃了晃空酒杯,再次扬声催促守在外面的白桦继续上酒,并且这次要两坛……

        而就在书房内的两人推杯换盏之际,想要尽快消除夫君心中怀疑并彻底定死辛姨娘罪行的李氏则颇为坐立不安。

        她再次吩咐身边的丫鬟出去打听情况,然后依旧被告知曹寅正在和沈启堂喝酒聊天,暂时抽不出空来正院见她。

        得知这个情况后,李氏只好继续耐心等待。这一等,就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

        李氏再次派人去找曹寅,随后又被告知,曹寅仍然在和沈启堂喝酒,并且这次不仅是他们两人喝,还把府上的几位清客也请去了,同时还换了喝酒的地方。

        差不多二更时分,曹寅身边的小厮主动来正院向李氏回禀说,老爷今日喝多了,此时已经在榻上休息,虽然喝了醒酒汤,但依旧醉意浓重,不知何时能醒酒。

        “老爷身边有谁在照顾?”

        “请太太放心,老爷身边有新来的顾姨娘在细心照顾着。”

        李氏:……

        次日天色大亮,曹寅才悠悠转醒。

        他许久没有这般酩酊大醉过了。好在他十分清楚自己喝醉后从来不会胡言乱语泄露重要秘密,所以清醒之后也不觉得有必要努力回忆醉后都说了些什么,直到——

        “沈兄醒了吗?他昨晚后来是在客院那边休息的吗?”

        “回老爷,沈爷昨夜确实是在客院那边休息的。今个儿天刚亮,沈爷他就醒了,沐浴洗漱后又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告辞并接大格格去沈家小住。”

        “嗯,嗯?等等,接大格格去沈家?老太太答应的?”

        “……不是,老爷,是您昨晚在酒桌上当众答应沈爷的。沈爷一开始没当真,您就把白管家喊了去,然后亲口吩咐的。”

        曹寅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努力回忆自己昨晚为什么会答应让才回家一天的长女去沈家小住。然而,他努力想了好一会儿,也只是忍着头疼记起了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

        “我亲自吩咐的白桦?”

        “老爷,小人不敢胡说的。”

        “……算了,我去找沈兄道个歉吧,哎,我也是醉糊涂了,湘儿才回家,如何能这么快就被接到沈家去?她连曹家在京中的族人都还没认全呢。”

        “这个……”

        “怎么?”

        “回老爷,大格格已经跟着沈爷离府了。离开前,大格格说等她给养母沈夫人过完今年的生辰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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