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布局
自从定襄侯被禁足,娴宁公主多次进宫求情,可都被成隆帝拒之门外,定襄侯府便没人再有多的心思关注郭钰的婚事了,加上郭钰自已也不甚关心,白府那边暂时拖着没有回音,下聘礼的事情便就此卡住。
上官将军府里平静如水,上官玄安还像往常一般习字读书,只是鲜少进入画室了,一切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跟没事人一样,天成却急得抓耳挠腮,成日劝说玄安去找文棠讨要解药,若是不给,便找郭钰要去。
“公子,性命要紧,其他的便都次之了。”
可任天成如何苦口婆心,玄安也不予理睬,说的次数多了,反倒转过来提醒天成不要节外生枝。可天成终究没听主人的话,没隔几日,木山大帐中就出现了他的身影。
“将军,帐外一人手持上官府令牌求见。”郭钰亲兵入帐通传。
“上官府?”郭钰纳闷,不知玄安有何要事,竟遣人来木山,“快请进。”他担心怕是有什么要事,赶紧让亲兵把人带进来。
木山地势比京城高出不少,故虽京城已略有转暖,木山上却仍是冷风冽冽,枯木潇潇。天成裹着一身棉衣,双手扔不断揉搓,打着哆嗦,等进到将军帐后,熊熊燃烧的帐火才又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
郭钰认得玄安身边画僮,一见便开口询问所为何来。
天成双脚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口中高呼:“将军救命,将军快救救我家公子啊。”
郭钰闻言大惊,忙提步上前拉起天成,问道:“发生了何事?”
天成面容悲戚,声音哽咽,事无巨细地将文棠如何夜闯上官府,如何给上官玄安下毒的经过一一说了,只是避重就轻地省却了其中关于白影寒的隐情。
听完天成的叙述,郭钰脸色铁青,双手负于身后,一双眼睛闪着冷冷寒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天成,直盯得天成背上汗毛竖起。天成哆哆嗦嗦地又道:“公子因中毒身体抱恙,近来日日噩梦,还犯了一次心悸,若是再拿不到解药,长此以往,怕会有生命危险。”
“郡主为何要向玄安兄下毒?”郭钰神色凝重,如鹰般的目光锁住天成,像是离弦的利箭射透到天成心里去。
天成打了两个寒噤,不自觉地将手塞进宽大的棉袖里,支支吾吾地道:“怕是南淮郡主记恨当年老爷伐楚”
见天成诋毁文棠,郭钰断然厉声喝道:“胡说,那些都是上辈恩怨,与玄安何干?郡主也不是那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见郭钰一脸不信的样子,天成着了急,想反驳却被郭钰气势所慑,嗫嚅着说:“小的说的都是事实,将军若是不信,问问郡主便知。我家公子中的是那苗疆蛊毒,此事非同小可,小的可不敢擅自做主,若是拿不到解药,只得让人赶紧去西南向大公子报讯了。”
“蛊毒?”郭钰心中一咯噔,眉心微皱,立即伸手拦住了天成,神色冷峻地道:“慢着,我且去瞧一瞧。”说完,卸下将军甲,大步走出营帐。
天成听罢大喜,立刻跟着出了帐。
二人到达上官将军府门口时,天已晌午,天成领着郭钰到大厅落座后,赶紧入内通报,哪知上官玄安推说正在作画,避而不见郭钰。
天成一脸无奈地对郭钰道:“毕竟事关南淮郡主,公子一直不愿节外生枝,怕是想瞒住中毒的事,不愿让将军知道。”
郭钰低头思索一会儿,仍让天成继续入内通报,坚持要等到玄安作画结束,上官玄安拗不过只得打起精神出来相见。
待到上官玄安行至正厅,郭钰便心中一紧。只见玄安双眼浮肿,面色蜡黄,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郭钰关切地询问:“玄安兄,听闻你近来身体有恙,不知是否让太医院的人来看过?”
上官玄安强打精神,摆手笑道:“近日天气多变,不过是略染了些风寒,已经请过大夫,服过药了,没有大碍。”
“可我看你面色实在不好。”郭钰说着伸手搭于上官玄安右手手腕处,煞有介事地问起脉来。
“子琛兄,什么时候学会问脉了?”上官玄安笑着欲拂手而去,却被郭钰阻住。
“且慢,我向秀宁囫囵学过几手,今日不如且就试试。”郭钰双目微眯,手指于玄安脉搏间点动,须臾才若有所思道:“玄安兄的脉象颇为奇特,不若风寒之相,倒像是中毒”说完,抬头目光如炬地直视上官玄安。
上官玄安脸色骤变,一把缩回右手,抬头对上郭钰狐疑的目光,立马又镇定下来,哈哈笑道:“看来子琛兄的半吊子医术并不高明,尚需深入研习,我不过寒风入体,服几剂汤药便好了,哪来的中毒之说。”说着边瞪眼看向立于身旁的天成。天成被他一瞪,连忙低头噤声,不敢多语。
郭钰见此情景,心中疑虑又增了几分,可奈何上官玄安始终是毫不松口,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二人喝了会儿茶,又闲聊了几句,见实在也问不出些什么,郭钰只得告辞而去。
天成欲送郭钰出门,上官玄安一咳嗽道:“天成,我先前所作之画还未收起,你去画室收一下吧。”天成纵有百般不愿,也不敢违拗主人,只得一步三回头地朝画室而去。
上官玄安亲自送郭钰出门,郭钰心中虽满腹疑问,面上却也佯装无事。二人拜别后,郭钰跨上坐骑,策马朝定襄候府奔去。一路上,刚刚上官府中的一幕幕不断在郭钰脑海中回旋重演,他虽不是真懂问脉,可习武日久,皮毛医理也是懂的,上官玄安的脉象强劲有力,并无异状,可为何面上却如此惨白不济?且上官玄安今日表现确实是不同寻常,一向坦荡的谦谦公子一反常态地眼神闪烁,明明是在有意回避些什么,不得不令人生疑。
回到定襄侯府,郭钰径直朝文棠的小院而去,才刚进院门,就见一袭青影从身前掠过。那青影见有人进来,遂收步放缓下来,待看清是郭钰后,才立身停步,笑颜展露。
“郭将军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文棠有些诧异,声音中却隐约带了些欢喜。
见眼前的女孩儿略微喘气地说着话,鬓边香汗细细,右手尚还抓着一柄铁刀,郭钰方觉得自己实在是唐突。他低头拱手致歉:“在下未敲门而擅入,实在唐突,还请郡主见谅。”
文棠噗嗤一笑,顺手将手中铁刀置于院中石凳之上,毫不在意道:“没事儿,我这儿可没那么些规矩,郭将军随时可来。”
郭钰知文棠生性爽朗,不似京中闺秀的扭捏小气,便也不再纠结于繁文缛节,笑着道:“今日真是有运气,又得窥见绕月刀法。我见郡主脚速大快于前,进益明显,想是用了不少功夫。”
这时晌午刚过,文棠院中的婢女们都回房午休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得文棠和郭钰两人。文棠招呼郭钰于院中石桌旁坐下,又亲手为他倒了杯清茶,才回道:“练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可是一日都不敢懈怠呢。”她停缓了一会儿,又道:“不然若是碰到了仇人,拿什么给师父报仇。”
郭钰端起茶杯的右手略一停滞,左手不自觉地触上腰间,那里有他收着的鹫鸟印牌。
“怎么了?”文棠注意到了郭钰一时的失神。
“没什么。”郭钰趁着抬袖掩面喝茶的间隙,及时收住了差点外溢的情绪,心说道:“那印牌不偏不倚地在这个非常时刻出现,实在引人生疑,还是待我查清后再告知郡主吧。”
“郭将军还没回答今日为何有闲情来我这儿呢,将军近来军务繁忙,不会有时间来我这儿闲坐喝茶吧,难道是有那些贼人的消息了?”文棠眼眸含光,猝不及防地问道。
“呃……”郭钰颇不自然地避过文棠目光,违心地说出了“暂时还未有消息”的话。
文棠见郭钰神色有些不自然,还道是自己又催问贼人的消息,太过心急惹他不快,便转换话题道:“将军这样难得的稀客,我盼都盼不来呢,得闲的时候,还要多到我这里坐坐。”
郭钰抬眸又撞到文棠满面笑靥,心中一暖,嘴角不觉上扬划出一条弧线,轻轻点了点头。二人相视而笑,独处之处缭绕起一丝暧昧。
“我最近新做了些点心,给将军拿点儿尝尝。”文棠起身就要往屋里走去。
“郡主。”郭钰一直惦记着此行目的,忙唤住文棠,“不必了。”
文棠止住脚步,眉心轻皱,转头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郭钰掂量着词句,半响才道:“听说这些日子上官府颇不太平,玄安兄日日噩梦,还犯了一次心悸。我今日前去探望,见到玄安兄确实是精神不济,据说是受了风寒,可服了好几剂药却仍不见好转。”
听到郭钰提及上官玄安,文棠心中顿时明了了他的来意,刚刚还开怀的笑脸瞬间凝固,冷冷地道:“这上官玄安还真有脸,这么几天就挨不住了。”
郭钰本来是打算旁敲侧击地提醒文棠,没想到文棠竟如此坦然地自行揭破了窗户纸,只差没亲口承认下毒了。刚刚还一脸轻松的他立马神情严肃,看着文棠郑重道:“玄安兄的病真跟郡主有关?”
文棠不屑地努嘴道:“明人不做暗事,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没想到上官玄安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上官家果真是空有将门虚名。”
“小惩大诫?”郭钰不解地开口询问,“不知玄安兄何处得罪了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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