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沈重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平时他哪怕没事也懒得回家一趟，现在凯恩伯爵的事还没结束，他绝不应该在家。
姜渐摸了摸后颈，从暗格里拿出一个信息素喷雾朝自己脖子后面喷了一下，按照联邦提供的设定，他的信息素是一种下雨之后青草和土壤散发出来的味道，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样的话应该暂时能掩盖一下，除非沈重云要上来摸一摸或者咬一咬，否则不会发现他的假腺体失效的。
姜渐把喷雾放回暗格，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露出了一副惊喜中带着怯弱的笑容。
他打开门，赤脚从楼上跑下来，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脚步又慢下来，睁大眼睛，好像在做梦一样。
“……你回来了。”姜渐小声说。
沈重云没有回应，伸手脱了黑色军装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衬衫和长裤，服帖地勾勒出他修长健壮的身材。
沈重云三十多岁，在平均年龄二百岁的帝国中仍然算最年轻的那批人。他皮肤是一种华贵而冰冷的白，头发和睫毛却极黑，这样穿着黑衣黑裤，整个人仿佛是高贵优雅的黑白画像。他的五官凌厉而深刻，很多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都觉得他目下无尘又盛气凌人。但沈重云拥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温和漂亮，如同阳光隔着树叶照下来一般暖洋洋的，他又总是笑着，说话也有理有据，从不仗势欺人，大家便又觉得沈少将是个性格温和好相处的人，年年最受欢迎的alpha人选都投票给他，导致他在榜首一骑绝尘。
很多人关注沈重云的恋爱婚姻状况，他无疑是许多omega的梦中情a。有些胆大自信的omega向他表白，沈重云也只是温和拒绝。他就这么一直保持单身，直到和姜家幼子姜渐宣布婚约。
姜家家主是帝国财务部部长，沈重云当时还只是个少校，和他的儿子结婚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过大家对姜渐的好奇心也很高，但那段时间姜渐并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直到订婚那天，大家才发现姜渐居然是个beta。
这之后，又过去五年。
他在帝国，已经呆了五年。
五年来，他和沈重云见面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沈重云并不虐待他，也不会找一些外面的花花草草，只是单纯地无视姜渐的存在而已。
姜渐当然觉得这很好，沈重云不关注他，他行动会更方便。
不过，姜渐还得爱他，且爱得情深不悔。五年的冷淡也不能让他的爱消磨分毫，他需要温柔体贴，随叫随到，顺从听话，无论沈重云如何对待他，都要笑脸相迎。
姜渐问他：“累了吗？你吃过晚饭了吗？”
沈重云将大衣交给管家，如往常一般无视了姜渐的存在：“我回书房。”
管家为难地看了眼姜渐，点头应是。沈重云朝着姜渐走过来，目不斜视，他和beta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了很淡的雨水和青草香气。
沈重云面无表情，omega发情的信息素对他尚无影响，更别提beta的了。
姜渐绞着手指，小声问：“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重云走上了两步楼梯，闻言回头，看到了姜渐被乌发遮住的那一小截雪白的后颈，beta在他的注视下紧张起来，用手捂住后颈，又稍微放开一点，耳垂微微泛红。
沈重云从未注意过自己合法配偶的长相，看到了倒能知道这个beta是自己的妻子，但一转眼就会忘掉。对他这种过目不忘的人来说，这种情况十分罕见，但沈重云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太追究这件事，且简单地将其归因于是姜渐长得太不起眼了。
“沈先生……”姜渐开口。
“不用。”沈重云说。
他收回目光，大步上楼，进了书房，然后关上门。
空气寂静，管家张了张口，看着姜渐微红的眼圈和惨白的脸色，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姜渐还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说：“我去厨房看看。”
厨房很大很空，墙面泛着金属光泽，正前方有一个大盒子，只需要按下按钮，就可以等待出餐。
可以选择的晚餐有菠萝味营养剂，桂花味营养剂，青草味营养剂和混合肉味营养剂，营养剂味的营养剂。
当然，沈重云身为少将，还有很多其他选择，家里有军队农场送来的各种新鲜蔬菜水果。
姜渐此时后颈还有些发凉，他没想到沈重云会盯着腺体看，因此出声转移沈重云的注意力。
沈重云好像很不喜欢听他说话。
姜渐明白沈重云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配偶，最好就像这营养剂机器一样，不说话也不动，需要的时候就吐出营养剂，然后关机休眠。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也许会在这种漠视下崩溃吧。姜渐想，也只有卧薪尝胆的间谍，才能忍受沈重云这样的配偶了。
姜渐选择了菠萝味营养剂，按下按钮，等出餐后，两支装着金色液体的玻璃管被吐出来。
他拿着营养剂，敲书房的门。里面半天没有回应，他也就只好站着。沈重云对他也保持戒备，没给他开书房门的权限。
不过沈重云也很少把公务拿回家里处理。
姜渐又敲了几声，不疾不徐，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几秒后，门被打开，沈重云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姜渐把营养剂放在桌上，环顾四周。
沈重云挽起袖口，露出充满力量感的小臂，他戴着连接星网的眼镜，琥珀色的瞳孔泛着淡淡的蓝色，星网在保护隐私上做的很好，不存在窥屏的可能性。但沈重云不完全信任星网，他会用最古老的纸笔记录一些信息，桌子上放着几张纸，姜渐低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又定定地注视着沈重云，说：“吃点东西吧。”
沈重云拿起营养剂，看了眼编码，说：“你可以离开了。”
姜渐没有离开，他问：“你今天怎么忽然回来了？最近都会回家吗？”
他期待地看着沈重云，希望alpha能说出一个让他开心的答复。
“你父亲发消息过来，让我们明天回姜家一趟。”沈重云说。
让他们回家，姜部长把消息发给沈重云，却没通知自己的儿子。
姜渐说：“我明天要上课。”
沈重云：“晚上七点，有人会去接你，我们直接在姜家会和。”
他只和姜渐做必要的交流，说完这句话，做了个手势，让姜渐离开。
姜渐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昨天晚上，沈重云的精神体和他受了同等程度的伤，但沈重云此时已经恢复正常。军队的治疗舱当然比家用的效果要好。而且姜渐没法长时间光明正大地用治疗舱。
或者去黑市找特效药也行，不过以前有人就给他说过，间谍做的事越少越好，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姜渐垂下眼，开口问：“今晚你睡哪个房间？”
他主动道：“你睡主卧吧，我搬到次卧去。”
沈重云：“不用。”
姜渐又红着眼睛看了他一会，默默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沈重云确实感觉饿了，便打开营养剂，一股浓烈的菠萝味混着粘稠的液体灌进口里，沈重云面无表情地吐掉营养剂，顺便把另外一支也扔进垃圾桶。
他讨厌菠萝味。
……
姜渐回到房间，开始回忆纸面上的内容。
仅仅几眼，他就记下了全部内容，他没有过目不忘的天赋，这只是训练结果而已。
和凯恩伯爵没关系，是近期几起星际海盗团劫掠杀人的案件。
但星际海盗团主要在百耀星周围活动，和沈重云的第九军团一点关系都没有，那里反而离共和国更近一些。
姜渐没有继续猜测下去，便想着什么时候把消息传给联络员。不过沈重云在家，他不敢上游戏，生怕暴露什么。
姜渐躺在床上，开着床头的小灯，他支着耳朵听书房的动静，等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隔壁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姜渐睁着眼睛，确认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
他慢慢放缓呼吸，小心入睡。
只要是白天，他就必须得时时刻刻演戏，不管有没有观众。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够稍微安下心来。但是，沈重云一回来，这里就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一定要立刻进行腺体手术，明天还要和沈重云回姜家，还有自己的精神体得找机会治疗……姜渐闭上眼睛，虽然心里想着很多事，但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姜渐很少做梦，此时却陷在晦暗的梦境中。他梦见和联络员交换情报的时候，沈重云忽然走进来，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变成黑蛟缠住自己的脖子，咬下右臂，又被砍断尾巴。虽然拼命逃到了联邦，但哪里都找不到地方治疗伤势，他只能去找共和国的黑诊所，结果被卖到星际海盗团，被改造成丑陋的怪物……
姜渐猛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姜渐翻身起来，收拾一番，穿戴整齐后走出门。他不需要再喷信息素，beta的信息素本来就很淡。
他一开门，就看到令人窒息的一幕——沈重云正打开家里的医疗舱。
医疗舱里还有他使用精神体治疗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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