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学做皇帝

　　长乐皇帝在想着心事，想着对吕烈的处置，宫里传着消息说他要废太子了，可事实上，他到现在还没有决定，而这个决定的关键，却是他的第六子。

                  这些天来，长乐皇帝反复想着，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即使吕烈有那禽兽之意，也未必有禽兽之胆，那可是别人的宫殿。吕烈并不傻，更不会拿皇位来开玩笑……只是，现在柔贵妃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而老六甚至不用闹，也有宗室的人帮他出头。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正如史识之所说那样，事有不得不为，只是……

                  正头疼间，忽然李全小步跑进来，对长乐皇帝说：“皇上，六皇子要见您。”

                  长乐皇帝愣了愣，点点头，道：“叫他进来吧。”

                  吕周进得上书房，长乐皇帝看到他一脸憔悴，生了一丝心痛，微笑着：“皇儿，你过来父皇之里。”

                  吕周依言走了过去，长乐皇帝把他搂进怀里，叹道：“皇儿，是父皇对不起你母妃，还有你……”

                  吕周感受着父亲的胸膛，哽咽着道：“父皇，周儿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十三弟……”

                  长乐皇帝闻言一震，却见吕周退后两步，跪在地上，然后从怀里拿出那封柔贵妃留给他的信，双手捧着，长乐皇帝过去，拿了起来，只见信上写着：

                  “周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母妃只怕早已下了黄泉，以后再不能看到你了，母妃舍不得你，却又不得不离开你。周儿，你还记得母妃泡茶的习惯么？可是，你知道母妃并不喜欢喝茶吗？宫中寂寞，就似一个笼牢，母妃每天都盼望着当自己醒过来时不是睡在皇宫里面，但是，每次我都很失望。

                  周儿，母妃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你父皇说迟些日子让你到景州为王，那就意味着咱娘俩以后连见面都难了，母妃很难受，比死去更难受。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不要再怪吕烈，他也只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只是，他不应该挡在你的面前，母妃早已了无生意，只是临死前能为你做点事情，那也可以安乐地去了……”

                  长乐皇帝把信看完，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皇宫的锦衣玉石，山珍海味，难道都吸引不了她？

                  他摇摇头，道：“周儿，你先回去……”

                  吕周磕了一个头，然后慢慢退了出去，还没走出宫门，就听得御书房里传来一声低吼，正是长乐皇帝那压抑的叫声，吕周鼻子一酸，却转身大步离开。

                  ……

                  此后几日里，燕京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期待着建业皇帝金口一开，然后另立太子，这些人虽然并不见是属于哪个皇子的阵容，但对这些事情却相当尽心，虽然宫里太监宫女的嘴巴收得挺紧，但柔贵妃病死之日恰恰便是传出太子要被废除之时，这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然而不久后，却又传出太子已经回宫的消息，宗人府也没见有什么处罚，这又让很多人觉得不解了，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某些京官私底下的交流，而另一件事却是大事了，胡骑终于与朱重振的镇北军对上，前边战事吃紧。

                  吕烈糊里糊涂便被放了出来，由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审问过他，庄妃在端本宫里等着，两人见面抱头痛哭。

                  良久，庄妃用手绢给吕烈擦了擦泪水，道：“烈儿，这些天可曾受到委屈？”

                  吕烈摇摇头，其实这些天在宗人府里也是好吃好睡，没有人打扰他，只是没有自由而已。

                  庄妃又道：“烈儿，母妃也不求你君临天下，成为什么千古一帝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那就好了。”

                  吕烈点点头，他现在真把庄妃当成了自己母亲了，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个时代有种融入感。

                  他们娘俩正在说着话，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圣旨到。”吕烈与庄妃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圣旨会是什么，庄妃还是有点担心，虽说她此时也不在乎吕烈还是不是太子，但是却怕长乐皇帝下了更难接受的旨意。

                  司礼太监走了进来，面无表情，摊开手中的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庄妃娘娘与吕烈太子进宫侍宴，钦此。”

                  庄妃磕头谢恩后接过圣旨，塞给那太监一块金子，那太监脸色马上变了，小声道：“皇上心情很好，娘娘和太子放心进宫便是。”说着，也不等庄妃再谢，就转身离开了，庄妃却在想着这一顿饭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久后，庄妃携吕烈去到重华宫春暖阁，才发现原来是家宴，春暖阁里拼成一组长长的桌子，太后、十六个贵妃、还有长乐皇帝的十三个皇子及二个还没有出嫁的公主都在桌上。

                  这场家宴吃得极为无味，太后一直面无表情，座上众人也不怕说话，眼下什么都乱，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出头鸟。让吕烈奇怪的是，偶尔有一两次与吕周目光碰在一起，吕周的眼里都没有恨意，这让他很是不解。

                  一场尴尬的家宴吃了两个多时辰，众位贵妃与皇子公主都谢恩离开，太后也让人送着回去了，长乐皇帝却留了吕烈下来。

                  庄妃离开时反而宽心了点，长乐皇帝还肯见吕烈，那就代表着长乐皇帝不再生气了，只要皇帝不生气，那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长乐皇帝背着手不说话，吕烈在一旁候着，心里也七上八下，不知接下来的会是什么事情。半晌，长乐皇帝转过身来，问道：“烈儿，这些天关在宗人府，都想了些什么？”

                  吕烈如实回答：“开始两天很是害怕与委屈，但过后两天却是想自己回到燕都后发生的事情，皇城里发生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害怕。父皇，如果你要罚儿臣，那就将儿臣调出燕都吧，越远越好。”

                  长乐皇帝脸色一冷，道：“难道朕的儿子就这么胆小，难道这小小的事情就能让你退缩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长乐皇帝虽然是在骂他，但吕烈却是心里一喜，知道长乐皇帝已经不再为那件事情生气了，而且照他语气说来，自己的太子地位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这是好事，绝对是好事。

                  当下他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儿臣好不好？”

                  长乐皇帝中年再得一子，本来就极为喜欢他，此时看见他的模样，心也软了下来，道：“你呀……以后没有别人陪同，不许再出现在其他宫殿里，知道吗？”

                  吕烈忙不迭地点点头，见过鬼还不怕黑啊，这种事不用教他也明白。眼见吕烈变乖，长乐皇帝的脸色一下柔和起来，摸着他的脑袋，道：“现在朝会上下都在议论着朕要重新立储，哼，朕的心思岂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吕烈在一边听着，也不敢搭嘴，只听得长乐皇帝又道：“烈儿，明天陪朕上朝，你也是时候学会做一个皇帝了。”

                  吕烈忽然紧张起来，脑里却全是那些电影中的场景：数十个身穿官服的人一起下拜，然后山呼万岁，那会是何等壮观的一件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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