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杨凌之死
吕烈和杨盼巧来到杨凌的雅叶宫时，杨凌正对着窗台呆呆出神，她头上绑着白绫，双眼空洞洞，长乐皇帝死后，没两天她便消瘦下去了。
吕烈进来后行了个礼，道：“烈儿给凌妃请安。”
杨凌回过神来，道：“烈儿，你来了。”她一直就没有像其他皇妃那样叫吕烈作太子。
吕烈点点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时的气氛多少有点尴尬，杨凌涩然一笑，让宫女把杨盼巧带了出去后，盯着吕烈问道：“烈儿，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这话让吕烈吃惊不已，杨凌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清楚我过去做过的事，甚至先皇嘴里说着不在乎，但我知道他心里是在乎的，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杨凌淡淡说着：“但是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这不全是为了我们杨家，你父皇的妃子很多，可真正能为你父皇分担的却没有几个……”
吕烈听道杨凌的最后一句话，忽然觉得杨凌很可怜，也很可敬，正如她所说的那样，除了她，能为长乐皇帝做点事的妃子不多，他叹了口气，道：“凌妃，其实我能理解你的。”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但他这时确实是理解杨凌，就像那天他宁愿选择与张天师同归于尽那样，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
杨凌释然一笑，仿佛有了他这句话，便一切都值得了的样子。她低声道：“烈儿，我这次要你过来，是有事求你的。”
吕烈一愣，杨凌拂开耳边的白绫，低声道：“太皇太后要灭我们杨家！”
“啊！”吕烈惊呼一声，这老女人躲在家里不做声扮好孩子，什么时候把手伸过杨家去了？
杨凌笑了，多少有点嘲弄：“先皇这一辈子只立过一个皇后，可皇长子出世时难产死去了，之后燕国一直就没有皇后，而现在只怕很快又会多一个太后了，然而这却是在先皇驾崩之后的事。”
吕烈沉默了，之前太皇太后要闹着要长乐皇帝再立一个皇后，也是她赵家的人，低眉顺眼的，想来是容易控制，现在长乐皇帝尸骨未寒，太皇太后又开始要捣腾这事儿了。
杨凌接着说道：“其实立谁为皇后其实都是正常事儿，我也不见得眼红这位子，只是有人怕我挡了她的道，又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把我以前做的一些事都告诉了太皇太后，包括荣亲王的事……当然，或者进入太皇太后耳朵的时候，故事就不一样了。总之，现在先皇死了，太皇太后以为，我们杨家要谋反，只怕要灭了我们整个杨家。”
吕烈嘿然一笑，缓缓道：“但是，为什么你确认我不会站在太皇太后那一边？况且，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最后，你又要我如何帮你？”
吕烈的三个问题似乎早在杨凌的意料之中，她浅浅一笑道：“杨家这名字在炎国的时候就闻名诸国了，靠的自然不会是吹牛。有一件事你也知道，长乐七年时你走过的那条地道，我也知道，杨家有人将挖到了太皇太后的床底下……”
吕烈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
杨凌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其实你可以放心，端本宫那边我们还没有去到，皇城里通了地道的只有三处，一是太皇太后的寝宫，一是先皇的寝宫，一是荣亲王府。而太皇太后与及先皇寝宫下面地道的挖掘，都是先皇的意思。”
吕烈点点头，沉声道：“凌妃，有一件事我要先说明，他日我登基后，这地道要掌握在我的手中！”
杨凌笑道：“这个当然，在杨家撤离燕都后，我自然会把整个地道的地图交给你，除了你，燕国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刚刚说到太皇太后的事情，也是我们杨家祖辈积的福，那天我们有人到太皇太后那拿点儿东西，虽然东西没拿到，却听到了有人在太皇太后面前搬弄是非，而太皇太后当时也表示，要拿下我们杨家，以祭先皇在天之灵……”说到后面，杨凌越来越不屑了。
吕烈明白过来，他也没问杨凌要在太皇太后那里拿些什么东西，沉声道：“那你要我怎么样帮你？我现在尚未亲政，此后四十来天还要为父皇守制，只怕……”
杨凌道：“太皇太后现在的眼光已经盯住了杨家，杨家是打算今天晚上通过地道离开燕都，盼巧一直在宫里，如果这时太皇太后发现我们盼巧无故失踪的话，只怕会生起事端，会疑心地道的事，而皇上一直就让我守着地道的秘密，不能让太皇太后得知。我是想你用太子的身份，提前将盼巧送出燕都，送到芜城的天马道观。”
吕烈皱眉道：“那你呢？”
“我？”杨凌笑了：“其实先皇去后，我也觉得了无生趣了，没有人留下来让太皇太后显显威风，只怕这事很难了结，杨家到时也会留下一些人，而其他的，或者会在其他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吧。”
吕烈喟然长叹一声，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相信我？”
杨凌诡异一笑，道：“因为太皇太后也不希望你过得开心，因为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也因为我们同样都爱着先皇……”
吕烈点点头，杨凌松了口气，轻声道：“杨家正在找一样东西，是关于太皇太后的，现在还不好说是什么，只希望找到时能对你有点帮助。我和你父皇都希望着能看到你开疆辟土，只可惜我们都看不到了……”
……
吕烈走出雅叶宫时，天色已经微暗，他心里觉得有些堵，凌妃曾是他心里一根隐隐的刺，但现在相反却是深深的愧疚，说到底，还是他们吕家对不起杨凌，对不起一直帮着吕家的杨家。
至于杨盼巧，吕烈决定还是将她送走，他虽然贵为太子，但现在却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力量，如果太后说要对付杨家，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等亲政吧，亲政后一定会为你们平反的，杨家从来就是英雄。吕烈暗暗想着。
回到端本宫，他便差人叫来王忠。长乐七年，张天师设局要杀吕烈，王忠为救吕烈，身中毒箭，被太医救起，一直居于太医院。后来吕烈被囚天牢，王忠闻讯带人去救，被吕立挡下，吕立却没有杀他，一直将他困在地牢之中，直到张天师身死，吕烈才把他放出来。
自从那以后，王忠便暗自苦练，现在虽说武功不能敌过当年的吕立，甚至打不过李俊，但相比以前，却有了长足的进步。
王忠进了端本宫，看到吕烈，不由眼前一亮。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子的随身侍卫了，长乐七年，长乐皇帝便将他提为内迁侍卫副统领，仅次于李俊。
吕烈也一直盯着他，呵呵一笑，道：“王忠，现在看来，你穿起官服，还真像一回事啊。”
王忠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自小就被安排在吕烈身边，对吕烈的感情多少有点像哥哥看弟弟那样。
吕烈没有跟他扯太多其他的话，沉声道：“王忠，今天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去做。”
王忠点点头，吕烈接着说道：“你今天晚上持太子令把盼巧送出燕都，送到芜城的天马道观，然后立刻回来，不要逗留。明白了吗？”
王忠马上便去准备了，他没有问为什么，对于吕烈的命令，他从来都没有问为什么，他更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问的。
事实上王忠出燕都的时间刚刚好，王忠带着杨盼巧的马车刚刚驶出燕都一会，由太皇太后下的懿旨，燕都就城禁了，任何人不得出入燕都。因为王忠所持的是太子令，所以也没有人敢去追王忠。
吕烈静静坐在厅中，似乎能隐隐听到皇城外响起的喊杀声，他知道，太皇太后开始对杨家动手了，而本应是燕国皇帝的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连这件事他都不清不楚，这时的吕烈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地渴望着得到权力。
这时，门外的太监大声喊道：“太皇太后驾到。”
吕烈不慌不忙地喝着茶，直到太皇太后站在他的面前，他才恭敬地行了个礼。
太皇太后沉声道：“太子，杨家意图谋反，哀家此来，是向太子要人的？”
吕烈一笑，道：“可是盼巧？太皇太后来得可不是时候了，昨日杨家说要带着盼巧去祭祖，此刻不在太**内。”
太皇太后脸色一沉，知道吕烈有意放走杨盼巧，但又不便发作，心里同时也在纳闷吕烈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吕烈话音一转，道：“既是杨家谋逆，为何要太皇太后要亲自到孙儿这里要人？”
太皇太后一时语塞，又真的不能搜查端本宫，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吕烈看着太皇太后的背影，脸色慢慢转冷。
长乐九年，也是长乐皇帝驾崩的那一年，燕国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作为开国元勋的东城杨家，因为谋逆罪被诛九族，牵连被杀的有三百多人，凌妃在宫中自缢身亡。
只有吕烈知道，杨家死的人大部分都是拿来牺牲的，为的是保护一些秘密。而杨家的精锐，早已经离开了燕国。唯一不在意料中的事是，太皇太后决定要拿杨凌的尸体到城门示众，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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