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都不是好人
吕烈为长乐皇帝守墓的第十八日,距离七七之期也快近了。不过他觉得自己也快受不了,要爆发了,这姓吕的祖宗看来就不是好人,整天就尽想些折磨人的规矩,让他每天枯坐在这里,就连想四处活动活动,也要怕太皇太后那老女人派人监视,比以前上课还辛苦。
眼前虽然也有个人,但天芒和尚能不说话就绝不会开口,跟对着根木头没有啥差别。他教给吕烈的口诀,吕烈本来以为是武功,但几天来,传说中的丹田啊真气啊什么的都没发现丁点,吕烈就放弃了这个狗血的想法,这印度阿三看起来不是好人。
这日,天芒法师例行讲道,吕烈听得晕晕欲睡,正想逗那和尚讲个故事,忽然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心神也开始不宁起来,天芒法师也注意到了,微微一笑道:“太子着相了。”
吕烈嘴一撇,道:“我本非佛门中人,本来就无相,哪里有相可着。”
天芒法师正式道:“相由根生,众生皆相……”一般大道理堆了出来,吕烈摇摇头,和尚讲的话他半句也听不进去,只是,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了。不一时,忽见一辆马车走近皇陵,李全从马车上走下,一脸的急切。
吕烈有点明白可能发生什么事了,出于多方面的原因考虑,吕烈守墓到现在,李全从来就没有单独来过皇陵,这时来是只是李全,不见了仲若如,又是那种神情,那么,仲若如很可能是出事了。
果然,李全一走近吕烈,就压低着声音急急道:“太子爷,仲大人出事了。”
虽然吕烈已经猜到了那个可能,但还是太惊失色:“他……他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儿?”
李全道:“今日的早朝,太皇太后又要杀人,仲大人一意阻挡,说太皇太后没有权力杀人,又说后宫干政是遗反祖宗律例,太皇太后大怒,下令廷杖八十。”
“廷杖八十!”吕烈大怒,“廷杖八十是要人命的!满朝文武,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长乐七年,燕都死了一部分官员,长乐皇帝从民间提拔了一批文人,本来指望这些人能成为国家栋梁,但是现在却让吕烈失望了。
李全抬头看了眼吕烈,复又低头,低声道:“噤若寒蝉。”
吕烈霍然站起,李全颤声道:“太子爷,您要去做什么?”
吕烈冷哼一声:“既然没人敢作声,那么只有本太子亲自开口了!”
李全涩然道:“太皇太后只怕就是等太子您的出现。祖宗之训一乱,太皇太后有了口实,以后都不太好说话啊。”
吕烈仰天一笑,道:“太皇太后违背祖训,以后宫干政,本太子不去管她,现在本太子一日不守祖训,她又有何资格管我?”
说着,大步向皇宫走去,李全忙招来马车,一同去了。一直在背后默不作声的天芒法师忽然睁开双眼,笑得意味深长。
吕烈匆匆赶到正大光明殿时,仲若如的八十廷杖已经受完,气若游丝。吕烈看着廷下血肉模糊的仲若如,想起平时仲若如与他若师若友的感情,不由悲愤莫名。
他抬起头,太皇太后在皇帝龙座旁边摆了个凳子,吕烈盯着正坐在上面的太皇太后,那目光冷得把太皇太后也吓得打了一个颤。
吕烈冷冷道:“为何要杀他!太皇太后为何要擅杀朝中大臣。”
太皇太后有点心虚,复又冷冷道:“因为他顶撞哀家,朝迁律例,对皇族不敬者廷杖三十!再说,哀家没有杀他,这仅仅只是廷杖而已。”
吕烈咆哮道:“那为何是八十?八十廷杖是会置人于死地的,你应该知道!”
太皇太后定了定神,怒道:“哀家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吕烈,你不在皇陵好好守制,跑来这里做什么?”
吕烈冷冷道:“本太子听说太皇太后擅杀朝中大臣,既然太皇太后忘记后宫不能干政一事,本太子为什么不能到光明正大殿来?”
太皇太后怒极反笑,道:“既然如此,那哀家也只好上禀列祖列宗,废除你太子之位。”
吕烈冷笑着等太皇太后说完,道:“本太子违反祖训,自然得按祖训办事,宗人府如果裁定本太子不能再当皇储,那本太子也没有意见,只是在这之前……”
吕烈声音一冷,道:“祖训最后一条,由太祖皇帝所定,后宫不能干政,违者打入冷宫,此生不得进出皇城!吕烈以太子之位换你下半生的自由,那又如何!”
太皇太后脸色变得苍白,强自辩道:“朝中诸位大臣一同上书请哀家主持朝政,哀家这是为吕家尽心尽力,有何不对?”
吕烈冷冷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要把太祖等同诸位大臣?祖宗遗训难道还比不上太祖遗训?”
太皇太后一下跌坐在座位上,半晌忽又悠悠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哀家与太子一同去宗人府领罪。”
这回轮到吕烈**了,他根本没意料到太皇太后肯舍身前去宗人府,他来光明正大殿之前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也派了李全将他的命令分散下去,让李俊做好准备,如果光明正大殿上太皇太后发难,场面控制不了,则以禁卫之力夺宫登基。
但是太皇太后此时却甘愿领罪,当着一众大臣之面,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殿上的文武大臣更加不敢说话,太子与太皇太后之争,无论谁是赢家,只要站位不对,都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光明正大殿上一时气氛紧张起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吕烈紧握着拳头,正要开声,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人冲进大殿,看到大殿上奇怪的气氛,气喘吁吁道:“急报急报……”
兵部尚书白晋升一看是自己手下,不由也有点慌乱,顾不得明哲保身这句话,厉声道:“天南,你怎么在宫内乱闯,何事要跑得如此之急?”
这人乃兵部书记官赵天南,论资格是不够上这大殿的,此时出现,绝对是有大事发生。
赵天南颤抖着声音道:“胡人……胡人又来了,已经攻破洛水镇,距离燕都不到三百里……”
此话一出,大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阴魂不散的胡骑又来了?吕烈瞅着太皇太后,却见她的脸色复又变得苍白,不住颤抖,心里一动,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白晋升惊道:“胡骑怎么会来得这么近,镇南将军朱重振呢?洛水镇的重兵呢?”
赵天南道:“不知何故,胡骑攻陷洛水镇当日,朱重镇将军和他的精锐并不在边防线上,胡骑于是顺利地推进了……据斥侯回报,朱将军的军队现在正与胡骑激战。”
吕烈眉头也是一皱,胡骑的出现让他心里隐隐担忧着,不过,刚刚心中的疑惑却解开了,他看着太皇太后,长长舒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等众人安静下来,便登上皇座,朗声道:“吕氏祖训第八条:凡我吕氏子孙,在先人去世后,必由继承家业者守灵七七四十九天,以记先辈之德,以传吕家之魂。这家规后面附有一条,如若涉及家族存亡,可不必墨受成规。现在胡骑犯边,国家危难,家族存亡之机在即,我吕烈要承天之应,以太子之位监国,先皇七七之日后再行登基。”
众臣一听这话,眼看着李俊的禁卫部队出现在大殿周围,就知道太皇太后大势已去,齐地跪地,高呼道:“臣等恭迎太子千岁监国。”
吕烈点点头,让人把仲若如抬到太医府,然后转身看着一旁的太皇太后,冷冷道:“那么,现在请太皇太后移驾到宗人府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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