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望江楼

　　离海城近海，以一孤岛被一条数千丈宽的离江隔离于大陆，古时又称离岛，岛上民众靠海吃饭，于是慢慢地就被称为离海。

                  离海建城也不过是这一百年间的事，那时炎国云帝出巡，乘船过去，被离海的风光所吸引，于是派民夫筑城，并列入当时淮晋行省。后来烈帝驾崩，权臣吕中行篡权，而炎国诸行省不服朝廷所管，烈帝最信任的大司马邓中南率众突围，一路叛走离海，吕中行自立为帝后也曾想过收复离海，但当时燕国之外，炎国诸行省纷纷自立，燕国内忧外患，也不得不将此事放下。

                  而离海城对面乃是一座小城，名唤望江城，望江城南望离海，北接淮国，西达琉国，东连燕国。炎亡后诸国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相安无事数十年，而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望江城成为一个三不管地带，淮国、琉国、燕国均驻兵其中，却又互不干扰。望江城不设城主，由于有三国驻军，很少人会在望江城里生事，倒也保持了一种平衡，相比其他诸国，这里更加开放，也是行商们最喜欢之地。时至今日，望江城里商贾云集，车水马龙，琴声不绝于夜。

                  吕烈以前听过望江城之名，但今日首见，虽然前途未知凶福，却还是惊艳不已。林中仙似是对此地极为熟悉，拉着吕烈在大街中左冲右突，一路上了望江城的标志建筑：望江楼。

                  望江楼占地甚广，傍着离江，虽然居于闹市当中，却是难得的清静，酒楼里虽然人流不绝，却无人大声喧哗，吕烈记得太傅曾经给他讲过望江楼的典故，说的是炎国云帝年间，有一年云帝微服出游，于望江楼中喝酒，但却被几个说话粗俗不堪的汉子扰了兴致，此后即便再临望江城，也不再在望江楼中停留片刻。望江楼的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顿足不已，从此定下一条规矩：凡进望江楼者不得大声喧哗。这条规矩一出，望江楼的生意比往日更好，客人也慢慢知道了这条规矩订立的原因，更是自觉遵守着，其后虽然炎国分裂，这条规矩却在望江楼里保存下来。

                  林中仙拉着吕烈在找了一个临窗位子，吕烈从窗中望出，眼见离水之上，舟楫云集，帆樯蔽日，心下更是震撼，方知原来世上还有此等景观。林中仙看着吕烈，呵呵一笑道：“小皇帝，皇宫中不曾看过此等景色吧？”

                  吕烈点点头，对林中仙唤其小皇帝丝毫不以为意，道：“若不是前辈心中有所图，小子免不得要多谢前辈一番带路之情。”

                  林中仙哈哈一笑，这时小二把饭菜捧上，大都是望江城的特产海鲜，比起宫中饭菜，自有一番鲜味。吕烈跟在林中仙在密林中行走十多日，后来又辗转山路二十多日，吃的都是干粮大饼，此时见着热腾腾的饭菜，哪里会跟林中仙客气？自是吃相全无，狼吞虎咽。

                  正在吕烈拼命吃饭之际，不远处传来几声压抑着的喧哗，吕烈抬起头循声望去，便看到楼梯处走上两个妙龄少女，装束倒不太像是燕国人，跟望江楼的食客也是大不相仿，容貌出尘脱俗，便是自小就看着美女长大的吕烈也觉得这两人才能真正称得上倾国倾城。但两人美则美矣，吕烈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妥，回眼望着林中仙，却向他也是皱起眉头，低声叨念一句：“怎么这些毒物也出现在这里？”

                  吕烈自然不能理解林中仙这话里的意思，刚想问问，林中仙摆摆手，示意他只管吃饭，不要说话。

                  再说那两个少女上到楼上，找了张桌子，让小二随意上些饭菜，然后吱吱喳喳聊起天来，用的却不是吕烈熟悉的语言。两人说话声音很响，在安静的望江楼中就更显得不同了与众不同了。过了一会，终于有人忍受不了，开声道：“两位姑娘，望江楼里不宜大声喧哗，还请注意一下，有不便之处，也请见谅。”说话的是一个老先生，好学风水，在望江城里也颇为有名。

                  那两少女闻言声音一顿，左边的玄衣少女一脸歉然道：“山野之人，不知此地规矩，失了礼数，望老先生海涵。”这话虽然咬字不太准确，但声音动听，在场众人当中有半数差点被迷了一地口水。

                  那老先生尚末说话，又一人高声道：“什么狗屁望江楼，这狗屁规矩是谁定下的，老子一直就看着不顺眼，你这老家伙连人家小姑娘说话也不让，是何等道理？”说话的是一个虬须大汉，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那两少女走来，从在玄衣少女对面，道：“小姑娘不要害怕，哥哥帮你出头，骂死那老不死的老家伙。”

                  那老先生脸色胀得通红，离座而起，拂袖离去，玄衣少女听得那虬须汉子说话粗鄙，不由大是皱眉，但别人好歹也是为自己出头，也不便反脸，便道：“多谢大哥，小女子山野之人，不懂此间规矩，那老先生好意教我，也并非与我等为难。”

                  虬须大汉看着玄衣少女樱唇微启，双脸嫩红，心下早是有如蚁爬，竟伸手一抓那玄衣少女双手，道：“小姑娘，跟哥哥回家去吧，哥哥乃淮国长孙家的长子……”话没说完，忽然一脸惊恐，松开玄衣少女双手，指着她道：“你……你……”嘴里嗬嗬作声，双手抓颈，却再说不出话来，倒地挣扎着，不一时全身变黑，双脚蹬了几下，眼看已活不成了。

                  那玄衣少女嫌恶地拂拂衣袖，一旁正端菜上来的小二吓得发抖，手中饭菜咣当一声跌于地下，不知是谁叫了出声：“杀人啦！”一时望江楼里乱套起来，客人都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那玄衣少女看着眼前情景，不由摇了摇头，她身边那一直不作声的女子笑问：“悠霜姐，咱们是不是又吃不成饭了呀？”  玄衣少女无奈地点点头，道：“小圆，姐姐又忍不住生事啦。”

                  小圆捂嘴笑道：“这是第四次啦，咱们走吧，要不一会又有些烦人事儿。”

                  玄衣少女悠霜点点头，回头看着一直坐着不动的林中仙和吕烈，嫣然一笑，便要下楼，此时楼下却冲上数十大汉，拦着她们的去路，一个圆滚滚的人从中间走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两位姑娘请留步，姑娘把人杀了，拍拍手就要离开，可是给咱望江楼惹上不少麻烦啊。”

                  悠霜捂嘴一笑道：“这是他先惹上我的，再说小女子手指都不曾动过一只，怎么怪得上我呢，嗯，那边桌子上的两个客人看得清楚，不信问问他们去。”

                  悠霜指的正是吕烈，吕烈想着自己此行凶福未定，有心给林中仙惹点麻烦，高声道：“是的，那大胡子要占人家姑娘便宜，结果自己死了，可怜。”

                  见吕烈说得有趣，小圆捂着嘴笑开了，那圆滚滚的中年人描了一眼吕烈与林中仙，却见林中仙还在慢腾腾地吃着饭，不知来头，也不敢得罪，回首对悠霜道：“姑娘你杀了人，少不得要留下解释一番的，要不在下实在难以交代。”

                  悠霜点点头，道：“给酒楼添了麻烦，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这样，要是有人追究，你就说是琉国西勒董家办事，让他到西勒找我们去。”

                  听得西勒董家四字，那圆滚滚的中年人变了脸色，一身肥肉也不住地颤抖着，半晌才咬着牙道：“纵然是西勒董家，寥某也要得罪的，一会动手，还望姑娘手下留情才是。”

                  悠霜点点头，她也知道那中年人的难处，要是连手都没动就把凶手放走，别说淮晋的长孙家族，以后有人说起望江楼，定然也会不屑，当下笑笑，道：“那就让寥先生与各位在床上躺上半个多月吧。”

                  那中年人低声说道：“多谢姑娘体谅。”说着，就要招呼手下一起动手，那林中仙忽然高声说道：“董家的小娃儿，一会儿粉别洒太多，更不要把粉撒到我老人家这里，还没吃饱呢？”

                  悠霜转过头，有点诧异地看了一眼林中仙，手下不见有什么动作，那寥姓中年男人便和一众护卫滚下了楼。悠霜拍拍手，向林吕二人走去，吕烈瞅着悠霜那姣好容貌，心思又活动开了，吕烈脸红了红，回过头，却见林中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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