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pisode22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即便他要做点儿什么,她也是那只被关在笼子的夜莺。
毫无招架之力。
更何况男人确实是危险的。
尤其是像裴骁南这样的男人。
游离在黑白的两端,背负着善恶的交锋,身份也成谜。
时晚寻背对着他, 虽看不清脸, 也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
一定是戏谑中含着几分痞气的。
他的手臂还紧箍着她细软的腰间, 没用多大力道, 却足以让她屏住呼吸, 一动也不敢动。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怕黑,先让我去开灯好不好?”
她放软了语气, 想跟他打商量。
裴骁南本来就没有要做什么的心思,他只是单纯地心里还蕴着几分不爽。
原因无他。
贺祈山的态度扑朔迷离, 偏偏贺家又不能得罪,一旦时晚寻在这地儿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很可能陷入不自知的困境。
感知到他松了手,时晚寻摸黑起身, 根据微弱的光亮找到入门处放置房卡的位置。
头顶的光线霎时间倾潮而下。
裴骁南用手背挡了下翕动的眼睫, 随后撑着手肘从床沿坐起。
他并没有醉多少,最多算得上微醺, 理智清醒, 甚至连敏锐度都比平时要增加几分。
听到她换上拖鞋趿拉过来的脚步声,裴骁南才靠在床头, 唇边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笑跟不笑时差别很大,不笑时整个人都冷如长夜, 一笑起来又很痞。
本来是想捞打火机的, 可一想到她还在, 裴骁南又压着指尖收敛了动作。
她覆上他肩头, 将人摁在原处:“我先去洗澡,你别乱动。”
生怕他醉了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一样。
实际上,时晚寻纯粹是想到自己上回喝醉,记忆是混乱了,但那些羞耻的片段还一个劲儿地在脑海里回放。
她又拿过来床头柜上的压片薄荷糖塞他手里:“裴总,你先吃片薄荷糖清醒一下,说不定可以解酒。”
“……”
他瞥了眼手里的糖,轻哂一声。
时晚寻这回洗澡没洗太久,由于浴室是磨砂玻璃样式的,她心里蕴着几分忐忑,淋浴动作都不自觉地在加快。
镜面中氤氲着些许雾气,她对着镜子挽着发髻,裹了件浴袍就出来了。
白色的浴袍偏宽大,恰巧遮住了她身上所有起伏的线条,只露出那一截莹白的脚踝引人联想。
裴骁南暗沉的眼眸无声地注视着,声调缓缓。
“站那儿半天了,怎么不过来?”
糖纸扔在垃圾桶里,而他的口腔里甚至还弥漫着薄荷糖清甜辛辣的味道。
“你不用去洗澡吗?”
时晚寻清清嗓子,“裴总,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小心一点儿洗的。”
这些天过去,他背上的伤应该好了很多,不需要她再帮忙擦拭了。
言外之意是催促他可以自己洗澡来着。
裴骁南不是不懂这姑娘的心思,捞起一件浴袍随口道:“衣柜里还有一床被子,你先睡,不用等。”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将被子从衣柜里抱出来铺好,又将那些被碾碎的玫瑰花瓣清理出去。
明明都不是第一回躺在一张床上,她的心跳仍快如雷奔。
不同于刚被他救下的忐忑不安,现在的气氛愈发多了丝旖旎。
时晚寻拍打了下脸颊,吐纳着呼吸,试图稳定下心绪。
浴室里。
裴骁南将衬衫一团,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男人腹肌饱满,称得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
他拿起花洒,打开热水器开关才发现,这水热得浇在身上都烫人。
这姑娘平时洗澡都开这么烫的水么?
裴骁南默默将开关旋到右边,迅速冲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当然,还是冷水的。
期间,时晚寻本来是想找瓶水喝,刚找到余光又不小心瞥到那一方磨砂玻璃。
愈发让人脸红心跳了。
……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躺在被子里蜷缩着,眼睫轻颤,一看就知道没睡着。
裴骁南没喊她,搭着肩颈处的毛巾被他拿下,慢条斯理地擦着发丝间的水珠。
突然间,她感觉眼底拓下一层阴翳,鼻息间尽数是同款沐浴露的气息。
裴骁南黑发未干,滴落的水珠顺着他下颚没入浴袍内里。
她小心翼翼掀开眼皮,瞧见男人的浴袍只在腰间系了个带子,半个胸膛一览无余。
锁骨之上弥留着几颗水珠,那颗红痣像是玉上的绯色,引人遐想。
“不是还没睡着?”
他哑着嗓音在她耳边,像戳破幼稚小朋友的戏码。
时晚寻竭力平稳着呼吸,仍旧一动不动。
裴骁南捻起一缕她的发丝在她眼皮上扫了下,精致的眉眼间满溢笑意:“小朋友才玩儿装睡的戏码。”
“是吧,小朋友——”
接下来的语气温和得像春天的澜雨。
时晚寻怕痒,终究没忍住,迟疑着睁开,手指还蜷缩着抓住被子一角。
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房间内只剩下床头灯的光线寥落,他的五官也因此更显深邃,看一眼就令人目眩神迷。
“我都二十三了,也不是小朋友了。”
她跳过级,二十岁大学毕业,满打满算也有三年工作经验。
时晚寻言之凿凿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抱着膝头坐起。
“我比你岁数大,你确实是小朋友。”
裴骁南黢黑的眼眸渐深,一派似笑非笑。
倏然间,她抬眸看他,神色愣怔。
说起来,她确实对裴骁南一无所知。
比如,他能查到她的资料,知道她的职业,了解她的年龄甚至是籍贯……
而她对眼前男人的了解像是掌心的流沙,根本把握不住。
她小声说:“我也不知道裴总的年龄……”
“比你大四岁。”
他倒是很坦诚,回应她的话声也轻似情人间的呢喃。
她舔舔唇,看起来有了兴致:“裴骁南,我能不能继续问你几个问题?”
灯火阑珊,他睨过去一眼,就感觉身体内的酒精又在酝酿着燃烧。
小姑娘浴袍的领口松垮,香雪隐匿其中。
明明生了一双含着春水的无辜眼,此刻眼尾上挑,面颊上泛着绯红,更像含苞待放的玫瑰。
纯欲而不自知。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也是下了点决心,想在今晚问出个所以然来。
“你问。”
裴骁南屈腿坐着,眼神避开小姑娘平滑细腻的肌肤,喉间一阵干涩,“不过我也不能保证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仍旧持有保留态度,如同餐厅的旋转门,需要耐心,更需要时机。
时晚寻突然有点儿怀疑他今晚是否真的醉了。
都说“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万一裴骁南现在真清醒着,她觉得自己想到的问题恐怕根本不会得到回应。
她还故作大度地来了个规则:“那这样吧,裴总,为了保证公平,一人一个问题,轮流着来。”
他不置可否,率先开了口:“你跟姓贺的什么关系?”
贺祈山看她的眼神充斥着的占有欲很浓烈,都是男人,他不会看错。
上回在贺家享用晚宴,他更是一针见血地提了要求,按照贺祈山稳健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是一时兴起。
两人现在不像在促膝长谈,更像是在一片隐晦的海里交锋、试探。
任由一个个问题如浪拍打,享受博弈的乐趣。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贺总,对他并不熟悉。”
思忖片刻,她接着说:“我也不知道贺总是不是之前见过我,但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本来今晚准备问他的,你那时候正好回来了。”
裴骁南啧了声:“怪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她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曲解,直白道:“没,只是你问的这个问题我自己都没有答案……”
“那轮到我问你了。”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你的身份是不是保密级别的,不太能说?或者说,因为你肩负的使命很沉重,所以我最好要蒙在鼓里……”
时晚寻的暗示意味很足,摆明了是来试探他。
末了,她还补充了句:“回答不能说谎。”
“如果说谎了呢?”裴骁南低笑道,语调上挑,“小夜莺,在西城,信任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作为毒品的泛滥之地,那些毒贩之间尚且尔虞我诈,为了利益争斗不休。
所谓的承诺更多时候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的想法确实足够天真,以为可以彼此互信作为交换的筹码。
时晚寻声如蚊纳,却字字坚定:“如果是你说的,我就信。”
暖色光调下,她瞳孔偏棕,怔怔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短发利落干净,剑眉星目,侧脸轮廓流畅硬朗,在笑意的晕染下才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裴骁南头一回生出一种被热烈包裹着的感觉。
热烈的回应,甚至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
两人静默了一瞬,突然间隔壁房间潮声渐起。
是那种压制的婉转嗓音与肌肤相碰的声音,绵绵不绝……
在静谧的夜里,像是炸开的烟花,在耳边不断迸射。
她也没想到这酒店隔音效果这么差。
更没想到,自己的旁边还坐着个裴骁南,非得枯坐在这儿被迫听人墙角。
问题的答案都可以暂且不计了,她眨着眼,窘迫万分又不知所措。
那些弥漫的声响如同窗外晃动的树枝,月色荡漾着树枝影,挠在人的心头。
隔壁的疯狂像是暴风雪没有尽头,衬得房间里莫名的氛围犹如膨胀的蛋糕,任何一点挪动的声响都会被不断放大。
时晚寻的大脑宕机,连耳根子泛着娇艳欲滴的红,迅速蔓延开来。
恍惚的一瞬间,清新的薄荷涌入鼻息。
他将人轻而易举拽过来,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她的耳侧。
直到将那些低靡的音色全部从耳廓周围隔绝。
那些声音不再明显,可他掌心贴着自己耳廓的动作也更显得暧昧,彼此的心跳更像是相撞的帆船。
十分钟后,那些声响终于全部消失。
比他预想得要快点儿,于是裴骁南松了手,嶙峋的喉结微滚。
他面不红心不跳,像是对那些声音免疫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小声嘟囔了句:“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正常人的思维都觉得是社死现场了,他偏偏清风霁月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弄得只剩下她一个人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
他深邃的眼眸牢牢盯着她,眼底情绪浓重,口吻却淡:“小夜莺,你确定你要知道我什么反应?”
“……”
莫名的,她又想到打开房间被他带着栽倒在床上时的场景。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腰后滚烫的温度。
他偏头,漫不经心地问她:“刚刚为什么想问我那个问题?”
她一字一顿道:“因为对你了解不够,我没太多安全感。”
伴君如伴虎不假,待在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身边,才更让人提心吊胆。
闻言,裴骁南眉峰微挑,不自觉放轻了声线:“我说过——”
“我会给你时间驯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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