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虽然讼师在古代都不能称其为一种职业，但安姌不懂这时代的律法，确实需要这样的人出面替她娘亲写诉状，打官司。
然而任何事情，只要不懂，就大大增加了被坑蒙拐骗的可能性。
“林婶是要状告安举人？”奚文皓问的是林三娘。他为人算谨慎，状告父亲这事他不打算直接认定是安姌要替母状告父亲。这行为会让她万劫不复。
安举人休妻之事在读书人圈子中传开了，褒贬不一，多数人冷嘲热讽的是林三娘，但也有人品端正之人觉得他有损读书人的风骨。
糟糠之妻不可弃，丢人的不是林三娘，而是他安举人。
“嗯。”林三娘道。
“奚家有专门的讼师经验丰富，可以帮忙。”奚文皓道，“依律，虽犯七出，有三不去而出之者，杖一百，追还合。1打赢官司确实不难。”
等、等、等，安姌听出了关键点：追还合？
也就是说她娘亲还要回到安家？
安姌思及此，便觉惊恐，问道：“那打赢了，娘亲若不愿意回去呢？”
奚文皓几乎没多思虑，略微沉吟，便回道：“新律实行六年，据我所知，暂时还未有妇人被休后打赢了官司，却不愿意回去的。”
安姌：“……”
这时代的姐姐妹妹阿姨奶奶们果然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安姌又问：“那若是不愿意回去，可会有麻烦？”
奚文皓答：“因为史无前例，如何处理，便看判官了。”
他见安姌犹疑又补充道：“追还合，也可以理解成打赢官司后，安举人的休书作废，安举人与林婶的夫妻关系仍旧成立。安举人仍是林婶的夫君。”
他提醒其中的风险。
安姌：“！！！”
什么封建糟粕？怎么打赢了官司最后依旧还是受害者？回去被凌虐么？
安姌忽然记起古人女子出嫁之后是不能回娘家的，是夫家的所属物，依次类推，妻子自己单独住在外面自然也不可以！
也就是，为了出一口气，可能麻烦无穷尽。
可若就这样算了，便宜了渣爹，又很不甘心。
若是打赢了最后也处理干净了，也算是为全社会的妇女开了先例。女子被休弃后不爽快，就是不回去，夫君也奈何不了她。
林三娘瞧着安姌，让安姌拿主意，“姌姐儿，这可怎么办？”
奚文皓闻言却俊脸微肃，叮嘱道：“此事，绝不能将小娘子和小郎君他们牵涉进来。若是牵涉进来，会被反咬一口。”
虽然这儿没外人，但他决定郑重提个醒。
“父为子天，诸告祖父母父母者，绞。2”
林三娘及几位娘子郎君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林三娘要状告安霖木，自然而然，孩子们都站在林三娘这边，却忘了若被人反告“子告父”该是何等严重的后果。
绞刑。几位小娘子刹那间觉得脖子发凉。
安姌：“……”
神他妈烦。
“身为人子，绝不可被卷进状告父亲的案件中。他毕竟是个举人，律法熟悉得很，若是被咬着不放，哪怕对县太爷家大郎有恩县太爷也不敢偏袒。”
屋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在我们奚家讼师面前，亦不可。”奚文皓继续郑重叮嘱。
差点害惨了孩子们，林三娘心中惶恐，对奚文皓感激涕零道：“多谢奚大郎君！郎君真是博学多才，又心地良善！”
安姌道：“多谢奚大郎提点。”
所以，其实那日县太爷并未理会安霖木说的“十恶之不孝”已经是在帮着她们了。幸亏她那日还算谨慎，给了县太爷台阶。
她如今还没能力对付封建权威。仔细避着些，没错。
状告渣爹这事，倒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了。长辈与丈夫在这时代是受绝对保护的。不像现代她爹遗弃未成年孩子在先，会受到法律制裁。
这事儿还是得由娘亲自个儿决定，她羽翼未丰，便不能煽风点火。一个弄不好，保不住她们一家。
暂时忍耐，以待他日羽翼丰满也是个选择。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若不是开春我便要参加省试，我可以帮林婶写状子打官司。”
安姌岔开话题：“何日启程？”
“大年初三便走。”
“那先祝奚大郎高中。”
“借你吉言。”
林三娘安姌她们几人送别奚家人之后，安姌便瞧见廊下立着的赵瑾瑜。
安姌见他看着自己，刚好想起方才他不关窗户那茬。
完全不晓得要避人耳目。
对比了下奚文皓深怕她牵涉进状告父亲的危难之中，她对赵瑾瑜极度不满。她同样有恩于他，可他怎么就不管自己死活？
她沉着脸走进屋子。
赵瑾瑜自然也跟了进来。
安姌很想质问，但她又怕她的算法被锁起来，于是，耐着性子，温柔端方地笑道：“下次有外人在别开着窗坐那儿。”
赵瑾瑜没应，倒是问：“他们是谁？”
管人家是谁呢？
安姌继续耐着性子，勉强给了一个微笑：“那小娘子之前患了离魂症，我治好了她。”
赵瑾瑜颔首。
安姌却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不能让人发现，一个两个她还好对付，若是他毫不遮掩，惹来一群人，她也没辙。
安姌追着他叮嘱，“你在我这儿之事，不可被人发现，知道么？”
赵瑾瑜脸色不大好看。
安姌也知他一个堂堂皇子，要他躲躲藏藏，他心中定是不情愿的。可为了节省麻烦，必需得如此。
“若被发现，我会被浸猪笼的！”她警告事情的严重性。
赵瑾瑜眉心一蹙，声音冷寒，“谁敢？”
安姌：“……”
这位爷搞不搞得清楚状况？他一个落难皇子，还以为在皇宫呢？
“你别以为还在东宫可以随意召见临幸哪个女子，如今这样，我绝对会被浸猪笼的。”
赵瑾瑜脸色难看，凤目盯着她不语。
她怕他心情不好，便赔笑道：“别气别气，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自己的小命。理解我一下，好么？”
她心想：等我读完那三十六章，谁管他气不气。
忍耐。
赵瑾瑜肃容盯着她看了会，忽然扯了下自己腰带，安姌以为他要发病，连忙戒备。
可他不过是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
白玉无瑕，晶莹剔透，雕刻着纹路精细的龙凤，是块极好的玉佩。
他放到她手中道：“下人再如何，也不敢拿走我这块玉佩。这玉佩代表着我。”
安姌：“？”
“何必这么麻烦？”
安姌：“？？”
“下聘，成亲便是。”
安姌：“？？？”
现场一片寂静，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
忽地，屋中响彻一句怒吼：“你想得美！！！”
安姌忍无可忍摔门而去。一块玉佩，就想让她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逆来顺受？百依百顺？
哼。想得可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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