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父亲母亲
伍华从杏花巷抄近路回家，，巷子里灯火通明，一派生机，等到过了巷子的最后一盏灯，能看到的只不过是即便有皎洁月光的照耀，铺面而来的还是满目疮痍的如同废墟般的建筑隐没在黑暗里。
桐花里，聚集了大量贫民的地方，更像是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中的寄生虫，寄居在废墟里，依靠人类剩下的残羹冷炙而活。
伍华加快速度跑过那条昏暗的小道，扶着墙喘着粗气，等缓过劲儿后才走进院子里。伍华先是把装着裙子的袋子从生了锈的铁窗栏杆塞进卧室里，才推开家门进去。
一进去，先闻到的依旧是浓浓的酒味，伍华看了看在小桌子边上一瓶接着一瓶啤酒喝的伍三六，伍华皱起眉头，肯定是又赌输了吧。
伍三六醉眼朦胧间看见站在门边的人，大声叫喊道：“贱人！都这个点了才回来！又是跟谁上床去了！钱拿来！”伍三六手一伸，说得理所应当。
“我没钱，给不了。”伍华也不给他好脸色。
伍三六听到伍华这么跟他说话，当即就怒了，酒瓶子往旁边狠狠一摔，踉跄着站起身，指着伍华骂道：“他居然不给你钱！果然是个没用的赔钱货！被人睡了连一分钱都赚不回来！”
说着，就抄起了立在墙边的烧火棍，呸了一口，扬起棍子就要打伍华。
“我打死你个赔钱货！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要点钱都拿不出，一天天在外面浪，也不知道跟什么男人鬼混，真他妈下贱！不要脸的贱人！晦气！”
伍三六醉了，打人的力道却半点不减，伍华躲避不及，就会被打到，黑黑的一条条碳印下是疼得发麻的皮肉，难听的词汇如同一支支利箭刺入伍华的□□里，即便是己经习惯了家常便饭似的打骂，麻木的心脏也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真的是亲生的吗？与伍三六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告诉了她这是个事实。可是伍华不明白，为什么是亲生父亲就可以对自己的女儿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下这么重的手？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吗？就因为她赚不到钱吗？就因为有看血脉相连的关系吗？
伍华被追着打，满屋子躲，目光触及到灶台上的锅铲时，她仿佛看到了希望，伍华抓起锅铲往伍三六砸去，击在了他的头部，伍三六登时倒地昏迷不醒。
伍华松了口气，抬头去看站在房门口的卢月娥，卢月娥低下头，避开伍华的眼神，有些慌张地转身进屋。
伍华冷笑了一下，那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啊，一个从来都只会置身事外的女人，像个冷眼旁观的陌生人。
伍华扔掉锅铲，回了房间，此刻她只觉得身心俱疲，她真的好想好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鬼地方，逃得远远的。
有些时候，事与愿违，有些事候，始料不及。
日历很快就到了17号，时念盼这一天盼了好久。
这天时念早早地起来洗漱，对着浴室里破碎的镜子捯饬了半天。
时念拿出买的化妆品，遮瑕膏遮瑕霜什么的，抹在那些特别明显的淤青上，时念不想让爸爸知道自己现在过得没那么好。
细心地遮掉新伤旧痕，时念换上新买的小白裙，过膝的长裙和长袖刚好可以盖住那些不能涂遮瑕膏的结痂伤口。弄好后时念在镜子前转了圈，满意地拍了拍脸颊，踩着轻快的步代出门了。
隔壁的许越听见动静，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出门了。
在十八街，稀奇的光鲜亮丽吸引了一众目光，时念并不在意这些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到一间窗户已经脱落了一块的小平房前，敲门。
有人站或蹲在外面，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时念。
他们看到是孟唯良开的门，还摸了那个女孩的头，被女孩打手了也没有生气，笑嘻嘻的。
孟唯良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站或蹲在自己房子外的那些人，那些人立即缩着脖子进屋了。
时念撅着嘴，老大不高兴地埋怨孟唯良，“这头发我特地去理发店洗了的，摸脏了你给我洗啊？”
孟唯良嘴角微勾，忍着笑意，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丫头这么可爱。
孟唯良拿了两个头盔，路过时念身边时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道：“好啊，回来我给你洗头，洗多少次都行。”
时念狠狠抡了一拳砸在孟唯良的后背上，啐了一句，“滚蛋！谁稀罕！”
孟唯良仍是笑嘻嘻的，这点力度对他来说就像是挠痒痒似的，更何况，时念也不舍得下那么重的手。
孟唯良拿了一个头盔往后给时念让她戴上，又把时念的双手拽过来放在自己腰间扣紧，“抱紧了，摔出去我可不负责。”
时念在他身后扁扁嘴，还是乖乖的搂紧了孟唯良。
男人的肌肉结实，身材精壮，手上的触感是硬邦邦的，时念好奇地按了一下，又戳了几下，感叹道：“哇！腹肌耶！手感好好哦！”
孟唯良感受到腰间作乱的小手传来的有些冰凉的触感，身体瞬间僵直，在听到时念直白的夸赞后，破天荒地感觉到了脸颊发烫。
“咳咳——”孟唯良假咳了两声，板着脸教育时念：“别乱摸，坐好了，走了。”
“哦。”时念应了一声，又飞快地摸了一把才收手。
假装板起脸的孟唯良也只有气笑的份了。
机车飞驰在公路上，两旁的景物急速向后倒退，时念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机车的轰鸣声，时念有些出神。
直到机车停下，孟唯良拍了拍身后老半天没有动静的时念，提醒她下车。
时念下车，摘下头盔递给孟唯良，一步一步走到看守所门前，面对眼前那扇冰冷的铁门，时念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她害怕这么多天的假装坚强在爸爸面前会变得不堪一击。
时念回头看着孟唯良，孟唯良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自己也不太会安慰人，只是向她挥了挥手，对她说：“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时念终于迈步走进了那扇喷了金属灰的漆，散发着丝丝冷气的铁门。
时念被引带到探监室，等了一会，才看见两个狱警带着时镜明出来。
看到爸爸的那一刻，时念的所有心里建设差点溃不成军，看到爸爸现在的模样，她的鼻子忍不住发酸。
以前的爸爸有一头乌黑且梳得整齐的头发，现在却变成了泛了银光的板寸，原本挺直的脊背也被狱中生活压弯了下去，看着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慈爱，可是眼底却布满了愁绪，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爸爸”时念努力忍住将要决堤的泪水，双手紧紧捏着听筒，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哭，要笑。
“念念”时镜明看着女儿嘴角上挂着的灿烂笑容和眼眶里打转的泪花，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欣慰，愧疚，悔恨，急切，全部交织在一起，压在心头上，让他如鲠在喉，使他看起来更憔悴了。
“爸爸，我现在过得很好哦！你看！”时念见自己的父亲情绪低落，赶紧安慰他，说着还站起来转了一圈，“这是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们念念穿什么都好看！”时镜明被时念的欢快感染，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生发出轻松愉悦的心情。
“爸爸，我还交了男朋友哦。”时念决定还是跟父亲坦白。
“是吗？他对你好吗？他可以照顾好你吗？你喜欢他吗？”
意外的是，时镜明没有责怪时念在高三的关键时刻早恋，反而是担心她找的男朋友不如意。
“嗯，他对我很好，也特别照顾我，我很喜欢他。”时念一个一个回复了父亲的问题，然后又问了一句，“爸爸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怪我早恋啊。”
“唉，”时镜明叹了口气，说道：“怪你做什么，你不怪爸爸就好了，有一个人可以替爸爸照顾好你对爸爸来说是好事，只要他对你好，你也喜欢他，爸爸就放心了。”
“谢谢你爸爸。”时念有些动容道。
“有什么好谢的，倒是爸爸要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能给你富足的生活，还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
“没关系的爸爸，我在外面过得很好，而且那件事也不是你的错，我一定会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证明爸爸的清白的。”
“不用勉强自己，知道吗？”时镜明很欣慰自己的女儿能有这份心，但是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其他的不需要多做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探监时间到了，时念看着自己的父亲消失在那扇门后，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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