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相信童话
被停课的这两周里时念倒也没有摆烂,虽然没有按照学校的生物钟来上课复习,还是会分了几个小时出来背书写题,剩下的不是在晒太阳思考人生想着干脆给她晒干了沉默就是在跟孟唯良打电话,孟唯良前两天刚升职了,成了领班,管的人多了一倍,看的场子也加了好几个,下班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需要加班的次数也多了,然后就没人管她的晚饭了,为此时念常常边在榴姐家里吃着饭边给孟唯良打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几句孟唯良不顾家什么的。
合上历史笔记,时念捏了捏眉心,去卫生间接了捧水拍了拍脸颊,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从沙发底下掏出被她背书烦躁时踹进去的手机,解锁打开,手指在联系人和微信这两个图标上犹豫不决纠结不已,想打电话吧嫌话费贵,想打微信语音吧嫌孟唯良那边网卡,手机干脆先放到一边,时念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还是点进联系人界面。
电话拨出去好一会儿都没人接,时念又连续拨了三个,在第四次的时候才接通。
“孟唯良!”一接通,是一贯的先喊名字。
“我在,我刚刚在忙,手机放休息室充电。”孟唯良的气息有些不稳,喘的有些急。
“孟唯良你打架了?”时念翻了个身趴在地板上。
“没,出去忙了点事,人告诉我来电话了我跑回来的。”
“哦,好吧。”时念没有多问细节,场子里乱她也是知道的。
“孟唯良,咱们今晚吃点啥?”时念又问。
“你想吃啥跟榴姐说,我给她转钱就行。”
“孟唯良,你到底还回不回家吃饭了?一天天的不着家你想干嘛?你是怎么放心把你家小孩儿一个人放家里的?”时念抱怨他。
“这几天真不行,你先乖乖的,过两天我跟经理请个长假好好陪你好不好?”孟唯良哄她。
“长假?”时念疑惑,“请什么长假?我还没高考完呢你请假干嘛?”
“当然是陪你高考了,一天二十小时在线随时待命,你在学校有个什么事就call我,随叫随到那种。”
时念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挣钱了?”
“挣钱哪有你来得重要。”
“那咱俩喝西北风去啊?”时念觉得孟唯良可能是有点那个大病,居然不想上班只想陪她!有钱都不搞只想搞她!
“放心,饿不着你,在你高考结束前我那点钱够养你吃了。”
……
又聊了没几句,孟唯良说该回去上班了,时念就先挂了电话,收拾着东西准备去榴姐家吃饭。
她以为今天这通不同往常碎碎念的电话只是孟唯良担心自己一个人面对高考会紧张不安所以才说请假陪她,然而,都只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孟唯良当然爱她,但是也不会放着钱不赚,除非她真的应付不来。
时念骑着孟唯良给她买的绿色小狒狒突突突地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安全帽上那只小黄鸭飞法法地转着脑袋上的竹蜻蜓,斜挎着的小绿胖没装满随着车子的跌宕起伏而咕噜咕噜摇晃着水声,斜挂西山将落未落的橘浓晚霞染红了大片天空,洒在随风粼粼荡漾的河面上,映得时念的脸颊也红扑扑的,路过旁边在田里刚忙活完坐在路边休息的村民,她腾出一只手跟他们打招呼,跟他们说辛苦了说真是谢谢了,大家也都笑着回应,和她挥手。
来到榴姐家门前,时念按了两下喇叭,大喊:“榴姐姐,我又来蹭饭了!”
榴姐迎出来给她开门,一边笑着骂她神经啊喊那么大声又不是听不见喇叭,一边指挥着跟她一样天天过来蹭饭的小破孩儿把门开大一点。
小破孩儿是个孤儿,名字特好听,叫井燕纾,但命运多舛挺坎坷的,才七岁多,早年没了双亲,唯一的一个姐姐也因为抑郁症走了,更惨的是上个月爷奶也没了,自己一个人去民政局办了孤儿证,一张张死亡证明摆在桌面上时就连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抹眼睛,街坊邻居看他可怜就商量着让他轮流上他们家吃饭去。
那天时念来的时候井燕纾跟着她一直到榴姐家,榴姐说爱咋滴咋滴反正她只负责做饭,多的让孟唯良转钱就行。然后两人在门口大眼瞪大眼互相看了好一会儿,井燕纾小小声地跟她说姐姐我可不可以在你家吃顿饭?时念顿时皱起小脸,犯了难,不是不想帮他,关键是她吃饭都要管孟唯良要钱她也窘迫啊。
井燕纾说姐姐我有钱,我可以出钱,你管我饭就行,时念跟他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是过来蹭饭的,气氛沉默了两分钟,井燕纾又说姐姐那你会每天都过来吗?时念想说那不会,可是对上他那双装满了希冀期待的湿漉漉大眼睛时时念出口的话又成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每天都来。然后一大一小就莫名其妙又其乐融融地达成了每天约饭的共识。
今天是两人约饭的第七天。
可以说是惯例一般,在没开饭之前井燕纾都会抱两个枕头拉着时念上楼,躺在楼梯台阶上悠闲自在地赏着还留恋人世间的橘落。
两人姿势同步,腰和后背硌在水泥台阶上,脖子枕着抱枕,双手垫在后脑勺下面,右腿腿弯压在左腿膝盖上,脚丫子晃呀晃,好不悠哉,偶尔换个姿势坐起身,双手撑在身后,仍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的。
井燕纾:“姐姐你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吗?”
时念:“去天上做天使。”
井燕纾:“那天使会给我托梦吗?”
时念:“你是好孩子当然会啦!”
井燕纾:“可是我一次都没有梦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姐姐他们,他们是不是忘了我呀?”
时念:“怎么会呢?肯定是他们工作太忙了才没时间来你的梦里,你体谅一下嘛。”
井燕纾:“他们在忙什么呀?”
时念:“嗯……忙着给全世界的小朋友写信寄礼物呀,你想啊,全世界那么多小孩儿,信要一封一封手写,那多大的工作量呀是不是?”
井燕纾点点头,又说:“那姐姐你收到过家人寄的信吗?”
时念:“当然了!”
井燕纾:“那有给他们回信吗?”
时念感觉这话题有些离谱了,不过燕纾还小应该没关系吧?小孩子对于大人所编织的童话梦境应该都不会怀疑吧?于是她说:“当然有哦,而且他们都有收到哦。”
井燕纾的情绪突然失落下去,“我也有给爸爸妈妈他们写信,可是送信的邮差叔叔说我的地址不对送不到的,姐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正确的地址呀?”
时念突然觉得心脏和眼眶都酸涩涩的,“你写的什么地址呀?”
“天上。”
“……你就写两个字这么笼统肯定送不到呀,这样,以后你写了信交给我,我帮你寄怎么样?”
井燕纾的眼睛里亮起光芒,“爸爸他们都会收到吗?”
时念压下心中的心疼,掩下眸底的干涩和湿热,扬起笑脸,认真点头,“会的!”
“那我明天把信拿给你!”
“好!”
两个小拇指勾连在一起,是井燕纾坚定不移地相信童话永远是充满天真与可爱的单纯又固执的认知,就像他一直都觉得只要往许愿池里投一块钱的硬币然后再虔诚地许下心愿,善良的老天爷就都会帮他实现一样。
吃完饭回去后,时念坐在门口等孟唯良回来,一阵机车轰鸣声吵醒了隔壁家熟睡中的大黄,怒气冲冲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汪汪地叫着,结果车一开近,发现是隔壁家那个凶巴巴的小混混,又识趣地闭了嘴悻悻地呜咽了两声进了自己的狗舍趴下继续睡。
时念目睹了全过程,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
孟唯良停好车,拎着一个小蛋糕从车棚出来,就地坐在时念身旁,“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家大黄好会看人,本来你没回来的时候它吠你,一看到你的车立马就不叫了,它好懂事……”时念指着隔壁家的小狗舍,边笑边说。
孟唯良拆了蛋糕盒插上叉子递给时念,“所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时念吃了一口蛋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孟唯良,你是不是买新车了?”
“没有啊。”
“那这么你的车变绿了?”时念指了指车棚。
“喷新漆了,不是你说绿色活泼可爱的吗?那就换咯,免得你又说我沉闷活得累。”
时念眨了眨眼,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爱你!”
孟唯良握着她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亲了一下手背才松开,轻笑,“承蒙厚爱。”
时念忽然觉得手里的蛋糕就不甜了,跟孟唯良张口就来的情话表白根本没法比较啊!
吃完蛋糕时念摸了摸嘴,然后挪了屁股坐到孟唯良怀里,陪他一块看月亮慢慢从树梢爬到当空。
时念闲不住嘴巴,把今天井燕纾跟她说的又跟孟唯良说了一遍,然后她说:“孟唯良,我是不是有点坏?居然给小孩子编童话故事欺骗他。”
“坏不坏我也不肯定说,反正他还小,留着点念想也不算太坏,可能等他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就会自己明白了吧。”
时念又说:“孟唯良,那你觉得人死后会去哪里?”
孟唯良回:“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呗。”
时念:“从妈妈肚子里来也要回妈妈肚子里去吗?”
孟唯良蹙眉:“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时念:“那妈妈的妈妈又回到她妈妈的肚子里,那妈妈怎么办?妈妈回不去那不就没有ta了吗?”
孟唯良的眉头紧锁,“也不是这个意思……”
时念:“那是什么意思?”
孟唯良忍不下去了,“……老子学都没上过几年你问我这种问题我tm拿什么跟你解释啊!”
时念扁扁嘴,小声说:“凶什么凶嘛,不知道就不知道嘛,那我不问了。”
孟唯良:“……”
过了两分钟。
时念又说:“我奶说人死了会下黄泉,但丁说人死了会上天堂,科学家说人死了会去火葬场。”
“那时候我六岁,跟我爸一起去祭拜我妈,我看着那一块四四方方的墓地和墓碑,就问我爸,妈妈就在里面睡觉吗?我爸说不是的,墓地只是给人们一个对已逝亲人缅怀悼念的工具,不管妈妈在不在人世,她永远活在我心中,哪怕我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或者已经遗忘她的存在。”
“我爸爸在这种虚幻又现实的问题从来没有给我编过童话,哪怕我的班主任告诉我妈妈只是又变回了睡美人在等待下一个王子把她吻醒,但我爸爸却告诉我妈妈已经变成那个小罐罐里的骨灰粉了。”
“今天燕纾跟我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我又下意识地用童话去骗他,我觉得,他这个年纪还是应该多听点童话吧,而且他都这么苦了没道理不给他分一点甜,真庆幸他还愿意相信童话。”
时念在自言自语似的叭叭叭,孟唯良的心情却无比沉重,他也想念念永远相信童话即便已经过了喜欢童话的年纪,可是,好像这个世界并不愿意为她继续编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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