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迎驾事端
皇帝北征回师，这是在皇太孙先行抵达南京数日之后。
太子朱高炽遣兵部尚书金忠、吏部尚书蹇义、右春坊大学士黄淮等賫表前往迎接。
金忠、蹇义等人到了南京城外，却不料，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早已带一众校尉候在此处。
纪纲怎么来了？金忠顿觉蹊跷，面色仍是镇定自若，上前行礼伏拜，双手捧起贺表道，“臣等奉太子之命，恭迎陛下回宫。”
朱棣一身戎装骑在马上，黄俨接过缰绳伺候下马。朱棣看了看纪纲，呵呵冷笑了几声，转身，伸出右手拿起贺表，看也不看，啪地一声直接扔在了地上，“朕率军远征归来，尔等迎接却姗姗来迟，显然是没把我这个皇帝当回事呀！”
众人惶恐，跪倒一片。
金忠深知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再有道理的辩解也只会火上浇油，于是不再做任何解释，谦卑地伏地叩首道，“臣等有罪，还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朱棣也不搭话，走了两三步，回过身来，指着金忠身后的黄淮，道，“太子监国，迎驾这等简单之事都办不好，显然有尔等东宫辅臣辅佐不利的恶因，你们这些人必须要为渎职之过付出代价，一个也跑不了！”
黄淮伏地再拜，道，“陛下息怒。”
朱棣怒气更甚，“息怒？朕率大军累死累活一路毫不停歇，好不容易到了南京城，居然左等右等看不到人，你让我怎么息怒！纪纲，把这些东宫属官给我全部拿下，通通关到诏狱里面去，好生拷问！”
黄淮听罢，知道这劫是逃不掉了，脱下乌纱帽大红官服，力争道，“望皇上明察秋毫，臣等都是按译差所报时辰迎驾，未敢怠慢分毫。”
朱棣压根不听。
几个锦衣卫校尉上前，拿着绳子把他们五花大绑起来，戴上枷锁带走了。
现场要犯已归案，纪纲看向朱棣，拱手复命。
朱棣道，“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接旨。”
纪纲跪拜，“臣纪纲接旨。”
“朕率大军回师，东宫迎接怠慢至极，东宫属官辅佐不利，当治其罪，朕命你即刻带人将相关人员抓捕归案。”
“臣领旨。”纪纲带着数百校尉，上马前往捉拿。
金忠、蹇义看着被锦衣卫带走的黄淮等人，望着朱棣，讷讷道，“皇上，……”
朱棣摆了摆手，示意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脸色也温和下来，道，“你们两个起来吧，朕知道你们的忠心，此事和你们无关，都回去吧。”
侥幸逃过一劫，金忠、蹇义二人回味着朱棣的话，望着朱棣的背影，面面相觑。
文华殿，皇太子朱高炽着朝服率诸臣列队迎接。他没有想到的是，没有等来父皇，却等来了纪纲。
纪纲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略拱手致意，拿出令牌，高声道，“太子殿下，臣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要犯，冲撞了。”
朱高炽问道，“什么要犯，此处能有什么要犯藏匿。”
纪纲冷笑，把手一挥，道，“还不快将东宫属官捉拿归案。”
身后待命的锦衣卫齐齐冲上去，谕德杨士奇，洗马杨溥、芮善等人尽数被带走。
身边倚重之人被一网打尽，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在东宫之上，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朱高炽孤身走出文华殿。
身后，一人追上来，是夏原吉，“殿下宽心，臣会力保东宫渡过难关。”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陈芜跑着嚷道。
撷芳殿内的二人应声出来，问道，“怎么了？”
“太子殿下危险了，东宫属官都被纪纲抓走了。”，陈芜陈述着事情的严重性，“早上去了文华殿，皇太子殿下到现在都没回来。太子妃娘娘担心的不行。”
虽然知道一向爷爷和父亲意见多有不和，这次把东宫属官下狱实属罕见，朱瞻墡着急，“不行，我要去找我娘问问情况。”
朱瞻埈拉住他，“别急啊，爷爷不是隔三差五就得敲打敲打咱爹么，兴许没什么大事。”
朱瞻墡认真看着朱瞻埈，说道，“我感觉，这次不一样。我得去问清楚情况。”
说完，朱瞻墡向春和殿跑去。
朱瞻埈刚想跟上，被陈芜拉住，陈芜道，“郡爷，现在皇太孙殿下也找不到了，太子妃让去找呢。”
朱瞻埈问，“大哥也跟着我爹去了？”
陈芜道，“这个倒没有，问了守卫，殿下他没有出去。”
朱瞻埈甩开陈芜的手道，“大哥他能出什么事啊。”说完忙不迭跑了。
陈芜对着朱瞻埈背影喊道，“是太子妃娘娘着急找他商量对策呢。”
当陈芜大嚷大叫来撷芳殿的时候，惊动了隔壁的人，孙媛和沈云瑛躲在自家门后，一切尽数被二人听去。
得知要找朱瞻基，孙媛打开院门，道，“陈芜，我知道他在哪？”
陈芜回过身，问，“孙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孙媛悄声回道，“我说，或许，我知道他在哪。”
“哎呦，这就麻烦姑娘了，我实在是找不到了。”
孙媛点了点头，她提着裙子小步跑着。她想着，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事了吧，他得有多伤心。
“姑娘，姑娘，”云瑛回屋拿来油纸伞，“姑娘，等等我，你带上伞，要下雨了。”
穿过曲折的小道，孙媛听到了刀剑挥舞的声音。
是他在练剑，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身上的白袍已被打湿，棱角分明的脸庞，雨水混着汗水流下。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直至，他把利剑插进绑着的稻草人心口。
孙媛撑起伞，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洁白的手帕，温柔地搽拭着他的脸庞。
朱瞻基垂着眼，任由她搽拭。
“或许，爷爷让我先回来，就是打算着这件事吧，一切都是预谋。”他突然说道。
孙媛静静的听着，手帕滑落，他言语之间透露出的绝望让她心颤，父慈子孝，为何会如此复杂呢。
无心顾及掉落的手帕，孙媛心疼地捧住他的脸。
朱瞻基眸色一沉，扶住她的腰身，一推，让她倚到墙上，不顾一切地倾身吻了上去。
这，无关□□，只是唇舌之间，寻觅着慰籍。
孙媛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吻，松开手中的伞柄，踮起脚尖，揽住他的脖颈。
刹那，阵风吹起，油纸伞如鸿雁般划过月门，落在另一侧的泥地里，任由雨水拍打着。
一墙之隔，连廊下，一行执事宫女列队走过。
晚
乾清宫
黄俨招呼着小太监围着烛台换了一个又一个蜡烛。
朱棣坐在书案前，烦躁地翻阅着奏疏也看不进去，他对纪纲说道，“纪纲，你去把杨士奇带过来。”
纪纲犹豫了下，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白天刚下令逮捕东宫属官，这才到了晚上就要反悔么？
合着到头来白忙活一场，心有不甘，纪纲问道，“陛下，其他人呢？”
朱棣不耐烦起来，“别废话，我让你带杨士奇过来，又没说其他人。”
看来皇上并未有反悔的意思，纪纲放下心来，拱手退下，“臣这就差人去办。”
两个锦衣卫校尉押着杨士奇觐见。
杨士奇微微抬眼，皇上高坐，背后的屏风偷在墙壁上一片阴影。
摒退了左右。
朱棣开口，道，“士奇，你过来。”
杨士奇向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拱手行礼。
朱棣问道，“朕不在南京的时候，太子对朕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杨士奇跪下叩首，回道，“太子殿下孝顺纯厚，今日迎驾事皆臣等之罪。”
朱棣静静看着脚下匍匐跪着的杨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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