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汹涌的水浪呼啸而起，重重拍落于紫气凝结而成的屏障上。
“轰！”
余波霎时间四散开来，整个河面都被掀起了巨大的浪花。
巨浪不断拍打向岸边，就如同一只不断嘶吼的凶猛野兽。
岸边的明寂寺众僧无不错愕后退，净空更是满脸愕然，嘴角不禁有些微微抽搐。
能够挥动手中这根百斤禅杖，他原本都以为自己的横炼体魄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可当和眼前的场面比起来的时候，自己这根小禅杖岂止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连根毛都算不上！
好在半蛇水鬼因为性情警惕刚才一直没有出现，否则恐怕交手的一瞬间，自己和师弟们就已经被拖下水成为新的水鬼了！
净空心中不禁一阵后怕。
半蛇水鬼也同时流露出了诧异之感。
迄今为止，这还是第一个能够承受下自己一击的人。
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感，和之前那些虚张声势的修行者截然不同！
水花溅落四散，却没有一滴能够沾染到陈宁身上。
轻松踏碎面前的水幕，陈宁冷笑道：
“只有这点实力，可是没有资格当我娘啊。”
“人类……死！”
半蛇水鬼彻底被激怒了，沙哑的嗓音发出凄厉的嘶吼：
“孩子们，帮我撕碎他！”
刹那间，深水之下传来一道道诡异的婴儿啼哭以及牙语之声：
“母亲，我们来保护你。”
“居然敢欺负我们的母亲！”
足有上百道婴儿的冤魂从水中冲出，有的面目浮肿淤青，有的浑身如泡沫般膨胀。
张大嘴巴凄厉哀嚎的景象，令人感到格外诡异发寒。
这些早已沉尸于桂水江下的孩子们早已化作水鬼，在半蛇水鬼的养育中，已经完全将其视作了自己的真正母亲。
因不断积攒对于生灵的怨气，这些鬼婴的实力已经远超过寻常鬼物。
陈宁仅是平淡抬起手中的君子剑。
盘绕于剑上的浩然正气如同无底洞般吸纳着四溢的气流，就连浩瀚的江水也若游龙般被君子剑吸引至半空中。
“迷途的孩子，我来送你们上路吧。”
刹那间，陈宁体内气血翻涌，那股睥睨天下的诗书豪气再度攀升。
一剑斩出，剑上紫气与河水如同盘旋成了一只吞天巨蟒，如柱的尾巴呼啸横扫而过。
“轰隆！”
半蛇水鬼唤出的水幕被拦腰折断，几十只鬼婴也瞬间随之湮灭。
“娘，好痛啊！”
“救我，救我啊娘！”
见到这一幕，净空都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叹。
“好强的儒气，这气息恐怕已经抵达仁者境了吧！”
“仁者？”
“嗯，儒家境界八品至一品为开窍，修身，仁者，立德，君子，大儒，亚圣，儒圣八个境界。
仁者是六品境界，与我们的六品苦行僧相当。
虽然已经感觉到陈兄的实力不俗，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落中居然还有这般境界的儒修。”
即便之前对于半蛇水鬼十分忌惮，但有陈宁在此处，净空却感到无比安心。
“我的孩子！”
半蛇水鬼捂住脑袋，痛苦的发出哀嚎。
亲眼看到这么多孩子化为灰烬，比刺穿她的心脏还要痛苦。
“混蛋，我要杀了你！”
半蛇水鬼如同疯了一般，双目布满猩红，巨尾疯狂的拍打着水面。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猛然将头埋入河水，大口大口饮下。
“她在干什么？”
见到这一幕，净空等人顿时面色突变。
水鬼的力量来源于河水，难不成……
果不其然，半蛇水鬼大口大口吞噬着脚下的河水，胃口就如同饕餮一般完全见不到底，甚至整条桂水河的水位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
与此同时，半蛇水鬼的身躯也在不断膨胀着。
原本只有几个水桶粗的蛇尾已经堪比四五人才能勉强围抱的大树，高度更是足有数丈，就连人类在她面前都如同蚂蚁般渺小不堪。
半蛇水鬼终于停下了动作，但神色却变得比刚才更加疯狂暴戾。
“去死吧！”
巨尾拍击而下，席卷起滔天巨浪。
“这还差不多。”
总算遇到个像样点的对手，陈宁反倒有些兴奋起来。
“给我……开！”
横剑而上，巨浪如同被梳了个中分一样霎时分向两边。
陈宁也抓住时机身影一闪，踏浪后退数步。
就在这时，巨浪中的一道影子瞬间吸引了半蛇水鬼的注意力。
又是那个孩子！
她又一次看到了刚才岸边那个可爱的孩子。
巨蛇水鬼目光完全被小孩吸引，没兴趣理会任何其他事情。
她只是贪婪的盯着那个孩子随着浪潮一点点飘向自己，想要将孩子抱入怀中。
“孩子，我的孩子……”
然而，就在这一刻，陈宁刚才所处的位置飘落下一片纸人。
与此同时，飘向巨蛇水鬼的孩子则替换为了陈宁。
这正是‘替身傀儡’的妙用，陈宁看似假装后撤，实则却是为了使用神通出其不意，迅速近身。
转眼间，陈宁与巨蛇水鬼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两米。
身形一闪，他已经出现在半蛇水鬼的面前，迅猛飞起的一脚直接毫不留情踢在了那张脸上。
这一脚中蕴藏的力量堪称恐怖，半蛇水鬼巨大的身躯如同炮弹一般直接横飞出去。
还未等她来得及做出反应，陈宁便借势紧随，一剑凌然斩下。
“咔！”
那如同合抱巨木般的蛇尾瞬间断为了两截，如柱的鲜血转眼将河面都一并染红。
几个鬼婴见状连忙飞扑上前，想要阻拦陈宁。
但根本连一剑都扛不住，就直接灰飞烟灭。
“我的孩子！”
半蛇水鬼发出一声哀嚎，看到自己的蛇尾后，她痛苦的睁大双眼，神色逐渐弥漫起深深的惊恐。
必须要逃！
她还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再一次失去孩子们！
半蛇水鬼抱起仅剩的鬼婴，不管不顾，拼命拖着半截断尾，向着深水之下逃遁。
“你以为能够逃得掉？”
费了这么大力气好不容易把她勾引至河外，陈宁可不打算放过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
君子剑划破水面，陈宁直接以紫气笼罩身体，没入水中。
水鬼在深水当中占据优势，正是因为人类没有办法长时间停留在水内。
但这一点对陈宁来说却并不是问题。
紫气所笼罩的空间完全密封，其中的空气足够用十几分钟。
剩下的，就只有比拼速度了。
笼罩于陈宁身边的紫气化为一柄锋锐的刀刃，直接破碎了面前的海浪。
百米、十米……
在半蛇水鬼惊恐的眼神中，陈宁已然踏水而至。
瞄准半蛇水鬼，陈宁周身血脉汹涌翻腾，将力量调动于一点。
“嗖！”
被猛然掷出的君子剑如同流星坠落，断开水流，一剑悍然而至。
“不要，不要伤害我母亲！”
仅剩的十几只鬼婴居然不顾一切的冲向君子剑。
“别去，我的孩子！”
半蛇水鬼发出悲痛的呼喊，竟然放弃求生的欲望，转身想要保护那些鬼婴。
“噗。”
下一刻，君子剑贯穿了半蛇水鬼的魂魄，四散的凌厉剑气当中，所有鬼婴也在同时灰飞烟灭。
“我的孩子们，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们拖下水，我不该害了你们……”
半蛇水鬼也失去了生命力，魂魄逐渐凋零。
在最后的一刻，她望着陈宁，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眼中竟然流露出几许感激：
“谢谢你……帮这些孩子们解脱……”
声音落下，半蛇水鬼的灵躯彻底虚化，随着河流的波澜彻底消散。
……
片刻后，陈宁回到了岸上。
只身潜入河中数百米深度猎杀了一只大妖，他全身上下却没沾上一滴水。
净空还从来没听过哪门避水的神通有如此可怕的效果。
连忙迎上前，眼中满是惊讶和敬佩之色：
“陈兄，那只半蛇水鬼解决掉了吗？”
“嗯，已经死了，所有被她拖下水的鬼婴也被我除掉了。”
陈宁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
“对了，你们知道有关这只半蛇水鬼的传闻吗？”
“来之前我曾经在附近居民口中听说过。”
净空回忆道：
“根据村民们所说，这只半蛇水鬼曾是个有着五个孩子的母亲。
他们一家人就生活在这桂水河畔，一家七人过着男耕女织的美满生活。
但是有一天，战火忽然蔓延到了这里。
女人的丈夫惨遭杀害，那群草菅人命的士兵更是拿人命玩起了游戏。
他们让女人在自己的手指和孩子之间做出选择，两根手指可以兑换一个孩子的命。
如果选孩子，她的手指就会被砍断，如果选手指，她的孩子就会被扔进水中。
女人毅然选择救下每一个孩子，最后，她居然真的撑过了砍断十根手指的断指之痛。
谁知，那些士兵却反而恼羞成怒。
不但违背约定把她的孩子全部淹死，还轮番侮辱了女人。
士兵走后，女人虽然还留有一口气息，却不愿意失去孩子独自苟活。
于是，最终便投入了这桂水江内，化为了半蛇水鬼……”
“原来是这样……”
听完，陈宁也不由得沉默了半晌。
难怪半蛇水鬼虽然贪生怕死，最后却宁愿自寻死路，也想要保护那些鬼婴。
她死后的执念和罪孽的确十恶不赦，但在生前，却不失为一个合格的母亲。
妖魔并非全部为恶，人类也并非全部为善。
二者之间虽然模糊而难以辨认，但自己手中的君子剑，会丈量出善与恶！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除了进京考取功名之外，自己身为儒生，似乎也应有其他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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