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白银之刃（二）
“学长……学长！”
身体的无力感渐渐消失，科洛斯挣扎着爬了起来。
结社使用的是即时生效的快速麻醉剂，虽然生效快，但是也有着持续时间短这个弊端。在如此宽阔的房间，如果想要延长麻醉时间，那么“提升药物浓度”这点就太浪费了。
福音计划的发起人——盖鲁格·怀斯曼实在是觉着没有这个必要。
他是研究人员，有着“教授”别号的他，在漫长的研究中不知不觉的养成了节俭的风格。毕竟对于研究者来说，材料这个东西，还是能省则省的，这是各个研究者的通病。
他的目的是带走艾丝蒂尔，逼约修亚现身。所以，麻醉剂只要能阻碍这几个不知好歹的游击士就行了。其实，如果游·辰巳不忽然发难的话，有着剑帝之名的苍金色剑士也不会斩杀他了。
科洛斯紧走两步，小腿的肌肉还没有完全回复，一下支撑不住，跪倒在血泊中。
鲜红色染红了她的裙子和膝盖，她小心的抱起游的头，生怕血液呛进鼻子里……可是，死人是没有呼吸的，这实在是多余的关心。
屋顶上穿过了翁隆隆的声音，大概是飞艇之类的什么的东西被发动了吧。
刺耳的机械低吼，透过死板的天花板传了下来，同时，更激发了空气中的寂寞和血腥味。
现在，科洛斯已经没心情追上去查看了。
科洛斯是杰尼斯王立学院的学生，也是利贝尔的公主，但是，她也只是个女孩子罢了。血她在之前的情报部叛乱中见过，但是……死人，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
血液不停的从伤口断面喷出来，仿佛要把这个房间贯满似的，体温也渐渐变凉，死亡，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吗？
科洛斯的父母早逝，那时候科洛斯虽然知道了死亡的概念，但却没有亲眼目睹父母之死。这次……她却亲身体会到了尊敬的学长死亡的痛苦。
“呐……科洛斯……”
怀里的人头有些沉闷的发话了。
“学长！学长你一定会得救的！”
眼泪不争气的一个劲的流着，视野中学长的脸渐渐模糊了起来。
“我说科洛斯……”
他伸出手，轻轻帮科洛斯擦去眼泪，可是，他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上还沾着血，有异物刺激眼睛，反而让她的眼睛越发流泪了。
“学长，学长我都懂……”
“不……我想说，你踩到我手了。”
哎？！
科洛斯大惊，下意识向后跳了起来，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现状，这剧烈的动作，一下子让她摔倒在地。
果然，她之前跪坐的地方，游断掉的手腕静静的躺着。
“真是的，本来不想让可爱的学妹知道这个的。”
轻松的口吻。
时间仿佛回到了科洛斯刚刚入学的时候。那时候，游学长已经快毕业了，但是因为他是游击士，所以半工作半读书，科洛斯并不常见到他，却经常听到他的相关事情。
那段时间里，科洛斯偶尔会在教室里见到他，用一副轻松的表情跟周围的人开着玩笑。现在的情况，让她一瞬间有了那种错觉……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科洛斯想这么吼他。
哗啦……
锁链的声音。
从游被切断的手臂上，忽然喷出金色的锁链，精确的命中了自己的断臂，一下子把它拽了回去！
这超自然现象一下子让科洛斯呆住了。
之后，腰部的切断面也有同样的锁链喷出来，把他的身体重新整合在一起，如果不是一地血红，科洛斯简直都要怀疑之前是自己的错觉了。
“学长……”
“啊，抱歉吓到你了。不过，我姑且还是人类的范畴，不用太担心。那边的神父也会保护你的。”
游这么说着，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怎么看，都不科学……
诚然，游·辰巳的自愈速度很快，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自愈”的领域了吧！这根本就是“死而复生”，是“奇迹”了啊！
“啊呀，被发现了嘛~”
凯文神父发出了轻佻的回应，爬了起来。从他动作的灵活程度来看，他回复有一段时间了。
“呐，神父，我身体的古代遗物，我会老老实实交出来的。不过，能不能多给我些时间。等到噬身之蛇在利贝尔的计划告破，我会老实的交给你们的。”
古代遗物！
科洛斯一下子理解了。
所谓的古代遗物，就是在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前人的智慧，虽然人们总觉着科技越往后发展越发达，然而在塞姆利亚，古代的技术总是有着各种各样奇妙的效果。
科洛斯本人就曾经体会过，可以把周围人行动停止的古代遗物，而且，福音计划的核心“福音”——漆黑的，好像一个封口碗一样的东西，效果是可以大范围的停止导力活动——也是古代的产物。
看起来，游学长身上，有着类似的古代遗物吧。能够恢复伤势……不，可以保证自己不死的古代遗物。
至于他跟凯文神父说的话，则是因为凯文神父隶属的星杯骑士团，目的就是在大陆上回收古代遗物。之前科洛斯遇到过的停止人行动的古代遗物就是被他回收的。
听游那么提议，凯文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呢？
“好啦，反正放着那种组织也不符合教会的方针啦。不过完事之后一定要给我。”
多少带有些轻佻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不容拒绝的压迫。
艾丝蒂尔被带走了。现在空旷的房间里只有这三个人。
沉默中谁也没有说话。毕竟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情，现在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科洛斯。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游说着，对科洛斯举起右手，原本被切断的右手已经完全回复了。
科洛斯有些奇怪，不禁追问：“是要谈什么机密吗？”
“啊，这倒不是，我要调整一下身体机能。有些血腥。”
游毫不介意的用了“调整”和“机能”之类的冰冷的词语。
他从不把自己当做人类。
科洛斯沉默了，凯文也帮腔：“没事，我会帮你看着他不让他乱来啦。是吧，学长。”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学妹。”
“至少说是学弟吧！”
两个人随意的损着对方。
“不要。”
科洛斯冷静下来了。
“我不想，一无所知。拜托了学长。请让我更多的了解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好吧。”
游没有更多的劝说，他明白，这个学妹看上去柔弱又没有主见，但事实上，是个意外的固执强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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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调整，真的是“调整”。
用简单消毒的手术刀切开皮肤，挑断筋络和肌肉，然后和其他的肌肉，筋络组合起来，用古代遗物的恢复力来把身体内部的肌肉重新组合起来。
虽然科洛斯没有解剖学知识，也能看出来，现在游的身体里，肌肉和脉络的位置根本就是乱来的。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处理自己的身体了。
根据游的说法，他现在做的调整，虽然会让身体的力量总和下降，但是却能比平时更快的传导力量，换句话说，力量虽然下降了，但是爆发力上升了。
还有骨骼。
游把当着科洛斯的面，把自己的肋骨抽了两根出来，打磨成锐利的骨刀，在指骨中间埋入钢针，他所作的调整，每一样都让科洛斯觉着胃里不舒服。
但是不能逃避。
我是利贝尔的公主，学长是为了利贝尔而挑战那些恐怖的家伙的。我有义务，注视着他的战斗。
怀着这种责任心，科洛斯强忍着想吐的冲动，认真的看着他调整自己的身体。
“科洛斯。没必要对我怀有愧疚。”
看破了她的愧疚，游·辰巳这么说了。
“因为，我是利贝尔的敌人。”
“哎？”
“无冕之风。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科洛斯当然听说过。
专门诛杀政客要员的丧心病狂的杀手。身为王室成员，这种人的情报是必须掌握的。
“那个人就是我。不过请安心。你们没有任何人在我的暗杀名单上。”
游的话让科洛斯心里一惊。
不对。这跟在不在名单没关系……这是政治立场问题。
科洛斯并不太了解这些，但即便是她这个外行人也明白，游·辰巳如果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利贝尔将会面临怎样的窘迫境地。
“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最好的情况，是我战死在利贝尔，如果我侥幸活下来了，我也会立刻离开利贝尔。你可以安心。”
“学长……”
“嘛，没必要为我担心。无冕之风可是活跃了很多年的杀手了，我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你们。你根本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骗子，惨无人道的杀手说话。”
科洛斯沉默了。她想要反驳，但又不能反驳。
尴尬的气氛中，游结束了身体的调整。
“爆发速度整体提高了一倍，力量却只下降了两个百分点么，那么，我走了。我会把艾丝蒂尔带回来的。”
这么说着，游阔步走向楼顶。
“学长！”
科洛斯赶紧去追，但还是慢了一步。游已经站在了屋顶边缘，翻过栏杆，向着无边夜幕飞身跳去。
就在科洛斯担心的想要喊出来的时候，游的背后，金色的锁链飞速射出，一共八根，飞向八个方向，没入虚空，仿佛一只巨大的金色蝴蝶。
游的锁链可以无视空间连接事物。他只是把锁链的另一端穿过这无边的夜幕，连接在自己信得过的地方，给自己提供支持力。
人类，如果能接收到足以抵消下落重力的支持力，就能飞起来。
游·辰巳，就是利用了这个简单的不能再见到的原理，飞了起来。
“学长！”
科洛斯从栏杆尽力探出身体，然而，游还是没有回头。
这样就可以了。
自己是暗杀者，是黑暗中的人，是注定不应该和王室有瓜葛的。一旦被人知道，这就是攻击利贝尔王室的最好理由。
而科洛斯太善良了。如果自己不把话说道绝处，她是不会理会的。
凯文默默的走到她身边，什么都没说，静静的陪她站着。
游·辰巳……无冕之风么？真是个温柔的人。看上去比谁都虚伪都要不通人情，事实上却比谁都温柔。
不过……你的温柔，对这个善良的女孩子，恐怕会是一种巨大的伤害吧。
嘛，反正不关我事就是了，你就小心，别被认定为“异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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