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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婉拒与强拒


红颜坐在阑华轩临街的窗前,一边坐着女红,一边拿眼睛盯着楼下那间小小的茶肆,俏寡妇凌兰儿坐在靠近客座之处,胸前的领子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有些凌乱地散开、露着那艳红的抹胸,透着若有似无的慵懒和性感。

        红颜眼光幽深。

        小眉在身后哼哼:“成天见儿地坐在那儿堵姑爷,儿女双全、人老珠黄还这般不知廉耻。”

        红颜一笑:“女子之间不必互相为难,皆是难过,为自己求一份好日子无可厚非,只是不能丢失了底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小眉噘嘴。

        她觉得胡乱肖想别人夫君的都是不要脸,何况凌兰儿还是一个不受婚姻市场欢迎的女子,想嫁入林家,还想挤掉红颜独大,简直就令人发指。

        红颜望着楼下,看见兰儿突然站了起来,整整衣裳、将领口又敞开了些,快步走了过去,堆起一脸的笑意,如同海棠二度:“公子,你回来了?”

        林凤卫急着要上楼喝水,猛然兰儿一下子窜出来、差点把林凤卫撞着,林凤卫赶紧刹住脚步,推开一步、免得跟她考得太近,他虚虚地一点头,就想绕开兰儿往上走。兰儿从桌上抄起一杯茶,急急地又拦住凤卫的去路:“公子劳累一日,一定饥渴难耐,奴特地为公子准备了茶点,还望公子不弃。”

        凤卫原本没有什么注意力的眼神落在兰儿身上,变得有些起伏,英挺的眉毛被皱得微微有些变形。

        兰儿的眼里的期待满得都快溢出来了,端着茶杯献茶的模样儿让周围的客观驻足观看,眼见着注视越来越多,凌兰儿的笑容越发甜美。

        她就是要让那些好事之徒把捕风捉影之事闹大,趁着林家二老还在临安,赶紧进门。

        凤卫伸手虚虚推了一下,一笑:“我不吃六分熟的茶。”言讫便快步离开,连跑带逃地窜上了楼。

        兰儿尴尬地一笑。正要回去,一个胆子大的便窜过去,握着兰儿手腕笑道:“林公子不吃,我吃。”

        兰儿将茶就地一泼:“公子吃杯子里的。你吃泥里的。”

        那男子嗤了一声,十分不屑:“公子高贵也不吃你这六分熟的茶!我吃泥里的,我看你像泥,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金沙。”

        兰儿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回去坐着。咬着唇儿,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眼中分明都是不甘。

        她当然有自知之明,只是,她不能吃这样的苦,更不能让一双儿女跟着她吃苦。她必须嫁得更好才能让那些曾经欺侮过她、轻贱过她的人自己打脸!

        凤卫一进自己房里便开始脱衣裳,于痕西想上前服侍,凤卫只嚷了一句:“滚出去。”便自顾自进了里间儿。

        于痕西早已习惯凤卫的粗鲁,虽然很想对着他的背影竖起一根不雅的手指,但考虑到自己现在是个深得主人器重的良奴。便含恨下去了,只是心中不知又给凤卫扎了多少小人。

        凤卫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林记绸庄自产的奁裤,火急火燎扑到里头,端起一海已然斟好的水便牛饮,待他灌完、四仰八叉地躺在毛毯上舒服地长吁一口气之时,却突然收了脸色,猛然坐起,看向那扇绘着仕女图的屏风。

        红颜再也没忍住,笑将出来:“你也是个傻的。现在才意识过来。我若是那荆轲,便躲在此处,趁你躺下那一瞬拔出匕首刺你,何必环柱而走?”

        凤卫不好意思地套起外套。声音有些憨:“你不在潘氏面前装孝敬,有空跑我这里来笑我。”

        红颜托腮望着楼下仍然安安静静失落的兰儿:“我若是不来,如何知道你在这里还有这等姻缘?幸亏我满怀予你惊喜之心、从后门儿走来,否则那兰儿还不知如何做出惊世骇俗之举呢。”

        红颜可不想看见兰儿为了让她相信和宣誓自己对于凤卫的势在必得而搞出的惊天动地、难以处理的桃色绯闻。

        凤卫无奈地从毯子上爬起来,来到屏风后头,小眉和无暇知趣地退到外头。于痕西原本和另一个小厮在外头门左门右地守护着。一见小眉出来,嘴都快惊掉了,直喊:“你何时来的?”

        小眉白眼一翻:“没规矩,少爷少夫人在里头,还嚷嚷!”

        于痕西连忙赔笑:“我这是见你了得意忘形。”

        小眉喜不自胜地一笑,站在他身边不言语。无暇无奈,只得站到对面那个小厮身边,形成对称,这样又气派又好看,显得主人身份。

        而凤卫站到红颜身边一看,撇撇嘴:“原来你一早儿便打定主意看我笑话儿。说,何时得到的风声才会来此堵我?”

        红颜不屑地将白眼差点翻出眼眶:“你倒是想得美,平白无故地想叫我想你?没羞没躁。我是在家和婆母斡旋不过,又担心家中近况,一时心乱如麻,才想着到你这儿来坐一坐,没想到遇见这桩奇妙的官司。”

        凤卫无语地掐着红颜的脸,却没有用力;他一脸哭笑不得:“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黑白都翻不过你去。”

        红颜推开他的手,顺手关上窗户,不让凤卫再看兰儿一眼。

        凤卫无奈:“当初你为兴儿代劳、亲自求我收留凌氏,如今反而怨我。”

        红颜含笑:“不怨你,怨我过于爱护兄弟、一呼百应,白招了个不自在。”

        红颜将话题扯开,她可不想再继续讨论凌兰儿。有些人原本不在你心里头,但说的多了,反而真的有可能往心里去,就算不在乎,心中好歹留了影子,要不然夫子为何一个个都要对学徒们耳提面命?

        红颜把话题扯开:“你这游手好闲的公子今日怎地这般回来?后头有狗追还是?”

        凤卫道:“我正要赶回去将消息告诉你,你来了省得我费脚力——上次因着帝姬出宫,皇后想找错处拿捏她们,反而让太后和帝姬她们摆了一道,如今陛下让皇后闭门思过,迎了明贵妃入宫执掌后宫事宜。明太师水涨船高,赶着跟他攀亲带故的海了去,门庭若市的。”

        红颜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凤卫:“你怎么不去热闹?明芳古之前不是和你玩得欢?”

        凤卫急忙摆手:“我不喜欢人多。我要是去了,那便是外戚结党营私。陛下还不麻利地对着林家挥刀?我还想多任性妄为几年,抱着我的******生几个胖娃娃。”说着手一捞,便将红颜捞进怀里。

        红颜红着脸。

        凤卫美人在怀,心里满足得很:“今儿西辽使臣来。晚上街头有西辽人载歌载舞,知道你好热闹,晚上带你去街上吃糖葫芦?”

        红颜欣然点头:“算你疼我。”

        红颜又开始思考起来:“好端端的西辽来干什么?”

        凤卫一哂:“还能为何?爔丘已彻底灭了,吕朕强大,不断骚扰西辽边境。只要灭了西辽,就掌握通商要道。大赵兵力虽若,却依商而活,没了贸易往来,钱银断绝,这时再挥师南下,天下尽在掌握。”

        红颜无语:“你还笑吟吟地,若是大赵亡了,我等皆是亡国之奴。”

        凤卫道:“国家兴替,大赵积贫积弱。纵然现在不亡,改朝换代也是早晚。如今西辽有意联手,陛下也非昏君,一时半会,亡国奴还不能做得;就算亡国,经商也能活,大不了坐船去海外,那海上十国可遍地黄金。”

        红颜无语:“这话就在我面前说说,在外头万不可说,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你不能活!”

        凤卫看着她紧张严肃的样子,忽然一笑:“绝不让夫人担心,你我夫妻尚未延续香火,不忍让夫人独守空闺。”

        “呸!”红颜立马啐他。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捏着他的鼻子,撇着嘴:“遍地黄金?那些说书的浑说的你也信?他还说海外有长生不老药、诓得秦始皇发动五百童男童女去找,你怎么不去?”

        “去找未必找不到,”凤卫笑得坏,“只是春宵苦短。我离不开夫人。”

        红颜在他腮上拧了一把,疼得他直叫。

        “没正形!”红颜瞪他。

        真是发现婚后的林凤卫一点儿也不似婚前那般高冷神秘,反而又贱又坏又淫、荡,她原本以为已经吃透了她,安分做自己的本分便好,可是婚后发现他时而温柔时而无赖,根本把握不住。但这样多样化的凤卫,她喜欢得更甚了。

        凤卫拉住她的手,冲她眨眼:“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歪理!”红颜叫。

        凤卫哈哈大笑:“我这里从来没有正理,你若想听忠正的,不如回你家,舅兄可一肚子家国之道。”

        红颜有些小生气:“不许编排我大哥!”

        凤卫乖乖闭嘴。

        纵然任代忠有多不切实际,多说也无益,毕竟在红颜心里,任代忠肯定排在他位置之前,惹怒红颜对他没有好处。

        凤卫见气氛尴尬,便寻了另一个话题:“我下午也没事,带你出去随人送行你去不?周家和常家被陛下抄家之后竟然翻出万贯家财来,国库一下子充盈起来,可见朝廷蛀虫之多。他两家落魄,又被流放,我们不如去看看?”

        红颜有些恹恹的:“我不去。”

        红颜拿起花样子看着:“他家之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想沾边。再说,狡兔三窟,我家被先皇下旨彻查都还能保留家底东山再起,何况他两家陛下只是随便一查,虽走了万贯家财,肯定在流放地又是一番风景。任家在临安不敢太招摇,他们山高皇帝远,指不定活成什么二世祖。”

        凤卫知道红颜还为着周家和常家落井下石之事心中有怨,而且他本身也不喜欢那个老来纠缠红颜的周鹤林,便也不再多说。只安静地看红颜绣花,虽然绣功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临安城口,周鹤林随着周扬和常优,一一拜别前来送行之人,他左顾右盼,始终没有等来昔日一干一起玩的。周鹤林不禁一叹。

        当初阑华轩妄评十美,如今十美各自飘零,酒友也各奔东西,少年时光一去不复返,真是年华易老,岁月难防。

        周鹤林扶着周扬和常优进了同一辆马车,自己却要骑马,周扬从马车里探出头:“阿林,去车上陪着旭儿,都快生了,身体又弱,舟车劳顿,万事小心。”

        周鹤林应了一声,一脸不情愿地爬上马车,坐到满脸欢喜的常丽旭身边。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忍着反感和常丽旭同房,为的就是早日产下子嗣,这样他便能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不必再见她,谁知怀孕了之后她反而更缠着他,家里人也一直怂恿他和她在一起,真是不胜其烦。他愈发怀念那个男扮女装、大胆评论世人的女子,尽管之前他还不满她的性格,但比起这位糟糠之妻,任何缺陷都是特色。

        常丽旭没有主见,又心胸狭隘,胸无点墨,偏偏又体弱多病、半点不能吹风,还不让周鹤林出去玩,连周鹤林要读书她都来旁边呆着,美其名曰“磨墨”,片刻不让人清净。

        常丽旭往周鹤林身边凑,正想说话,周鹤林便厌恶地将躺在毯子上的襁褓抱起来,冲着她吼:“你便是这般对待世子的?若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面对死去的济王和惨死的王妃?”

        常丽旭有些慌乱:“我见他睡了,才安置在那里让他躺着的。夫君你知道我有孕不便,照顾他一会儿我便头晕,我??????”

        话未曾说完,周鹤林便不耐烦:“跟你说了不下百次私下不许呼我夫君,你是纯粹想气死我!罢了,反正你从来不管不顾,我也懒得跟你说。世间那么多怀孕之人,还不是起早贪黑干活,就你金贵,你是帝姬还是仙女?还这般金贵了。”

        常丽旭无限委屈:“夫君,我??????”

        周鹤林又是厌恶地皱起眉,挪到她对面去,抱着襁褓哄着,似乎这才是他的孩子一般。

        望着周鹤林俊美的容颜和天神一般的笑容,常丽旭禁不住潸然泪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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