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过一个月，就是祖母的寿辰，卿妹妹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她老人家挑一份礼物，”康善瑶走在左侧，刚好比南卿快了半个步伐，经验丰富的为南卿介绍起来，“卿妹妹，你瞧，这家店可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呢。”
她说着便吩咐店里的掌柜拿了几副寓意吉祥的字画出来。
宋南卿瞧的没意思很，康老夫人的寿辰她早就想好了送什么东西，在这里买一副画，回去就被众人知道了，免不了被人议论不上心。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入的了表妹的眼，”康茂熙长眉一挑，眼角扫过那堆书画，略带稚气的嘴角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笑容，“我记前几天你们家不是新收一副陆汉臣的字，拿出来给瞧瞧。”
这几副字画，都是康善瑶挑选的，虽比不上那些大家，但也算的上出众，此刻被康茂熙一副十分嫌弃的表情打击，康善瑶有些下不来台面，好歹她心理强大，一会儿就顺着康茂熙的话，温柔的笑道，“也是我多事了，卿妹妹什么样的出身，哪里是我们这样的眼界比的上。”
她话一落音，另外几位康府的小姐立刻不善的看过来，宋南卿自做不知，唇角上扬却噙了一股骄傲笑容，“三表姐，可别自谦了，虽然你不像南卿从小由祖父亲自教导，但府里请的先生却不错的，听说三表姐常常熬夜苦读，才有了如今的名声。”
这话实在不好听，也没给康善瑶留一丝情面，康善嘉甚至嗤笑出声，康善瑶心里十分难堪，她一向自诩勤奋刻苦，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现在自语为傲的东西被宋南卿打击的一文不值，心里确实是恨极了，这位表妹自从上次发烧之后，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论她怎么讨好，最后丢脸的总是她，康善瑶轻咬着下唇，眼眸里浮现了一丝委屈，可惜这里没人关注她，只有康茂文觉得这位新来的表妹未免太骄傲了些，不把人放在眼里，心里就有些不喜。
正说着话，那掌柜却来了，“这是前朝的陆先生为诚太妃抄的一卷心经，七公子，你瞧，这一幅字俊逸洒脱，是不是正是陆先生的神韵呢。”掌柜让人把字展开。
这几位少爷小姐都是金玉堆里面长大的，尤其康茂熙见过的好东西多不甚数，但此刻听到陆汉臣的真迹，也不由认真起来，表情罕见的露出几分严肃，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眸微微眯起，等回头的时候对宋南卿露了一丝笑容，“表妹过来看看，我在外祖母那见过陆汉臣的字，果然有几分神似，这是珍宝阁出来的，保管是差不离的。”
他说外祖母，那就是如今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要说康茂熙见过陆汉臣的字，宋南卿是相信的，皇宫里好东西还少吗，只是这幅字竟然也是真的，那就值得人思量了，陆汉臣是前朝的书画大家，其字画自成一派，在世时作了不少书画，可惜家宅不宁，在他去世后，丰厚的家产引得几个儿子相争，其字画并没有得到妥善保存，在一个晚上院中失火，所有的手记均被烧毁的一干二净，正是因为留下来的极少，所以极为珍贵，她祖父虽然收集了不少书画，但却没有陆汉臣的，此刻听到这个消息，虽觉得是个圈套，但宋南卿难得生出了几分兴趣。
宋南卿少时跟在宋老爷子身边长大，自然有一两分眼界的，见那字淡泊灵秀，其意境平和，实在是一份上好的佳作，宋南卿正想拿过来仔细看看，那边却伸出一只手过来，“什么字，七哥哥也给我看看。”
康善嘉抢先一步拿在手中，得意洋洋的望了宋南卿一眼，“七哥哥，嘉儿正好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祖母呢，这心经挺好的，祖母必回喜欢的，要不我们就买这个吧。”
康茂熙意外的抬头，意味深长的望着康善嘉，慢悠悠的说道，“既然你喜欢，那就买下吧。”
康善嘉笑容维持不过一秒，微厚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又不敢朝康茂熙抱怨，只狠狠的瞪了宋南卿一眼，她再怎么没见识，也知道这副字是她无论如何也买不起的。
“珍宝阁出来的，表妹也不必怀疑了。”被康善嘉干扰，康茂熙也没在蔸圈子了，他随意的从架上拿过一把折扇欣赏，眼角的余光却划过那位聚精会神的姑娘，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这东西得表妹喜欢，那就包起来吧，这份礼物就当我给表妹赔罪。”
那掌柜的听到这话，诧异的抬了一下头，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下，果然是公主府出来的少爷，这样难得的字画说送人就送人。
宋南卿眼皮一跳，回头时眼里却闪着惊喜的光芒，“这怎么好让七表哥破费呢。”
一旁的康善嘉见康茂熙竟送了这样一份大礼给宋南卿，一双眸子闪过嫉恨的目光，手里的帕子也被搅了又搅。
宋南卿今日穿了一件湖水蓝的短襦，撒开的裙摆绣着莹白的水仙花，唇角毫不掩饰的笑容，像明媚的暖阳照在那一片湖水上，照的人心里仿佛生起涟漪，康茂熙盯着她看了一会，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原本想说的话，全卡在嗓子里，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字自然是极好的，七表哥拿了这样珍贵的东西给我，叫别的姐妹们怎么看呢。”
“咳，”康茂熙猛然回神，察觉自己竟盯着这个粗俗的丫头看呆了，脸上闪过几丝羞恼，语气里也有几分不自然，下意识就开口道，“这有什么，再珍贵的东西表妹都配的上的。”
才十四岁的少年，再尊贵不过的出身，这样直白的讨好，可惜却是怀着歹意的，宋南卿在心里嗤笑一声，自己可不能在像上辈子一样目光短浅。
“七公子，这字，”那掌柜说话了，“却有点特殊，这副字原本就是一位客人放在我们这里寄卖的，那位客人没说多少钱，只说若要这副字则需拿合适的东西作为交换。”
“噢，这倒有些意思，”康茂熙挑眉，“他想要什么，你只管说出来。”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仿佛天底下没有他拿不到的东西。
“那位客人他说他府上还差一个落梅杯。”掌柜恭敬的答道。
宋南卿心里一动，纠结在心头的疑问在这一瞬竟解开大半，她敛了笑容，眼眸像玛瑙泛着光芒，神色严肃而又正经的问，“掌柜的说的这梅杯，可是祈大师制作的那一套以四君子命名的当中的梅杯。”
祈大师是闻名了许久的器物大师，所打造的器具一向难求，这套茶具当初就是祈大师以四君子为主题，花费数月时间打造而成的，那人收集了兰，竹，菊，就差这一个了，难怪舍得用陆汉臣的字来交换。
康茂熙眼眸闪了闪，余光飞快的扫了宋南卿一眼，抬起下巴，露出一副纨绔的表情，“难道本公子的银子他也不稀罕吗，你，去跟他说，卿表妹就看上他这副字，让他立刻说个价钱。”他把手里的折扇随手扔在桌子上，语气嚣张又跋扈。
要是后头在跟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厮就更像了，宋南卿在心里有些想笑，对于这位七表哥把她引进珍宝阁，还点名要陆汉臣的字，这么浅显的圈套，一定是他自己的手笔了。
“这，”显然那位客人也是有来头的，掌柜的有些犹豫。
“好了，四哥哥何必用那些俗物玷污了这份风雅，”宋南卿水眸在康茂熙身上转了一圈，也乐意陪着他演戏，含笑的娇嗔道。
“我那里有一个杯子，放在那里许久了，当初祖父说是祈大师送给他的，我向来不在意这些，如今它到了识物之人的手中，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她的声音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清软，“掌柜的也说了，那位客人是拿这副画换梅杯，我们也别换了他的规矩。”
康茂熙一愣，竟没想到宋南卿这么快把落雪杯送出来了。
只是这本来就随了他意，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不痛快呢，康茂熙心里烦闷，再听到宋南卿娇娇软软的摆出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连鄙夷的眼神也不藏了，嘴角就泛出一丝冷笑，大哥说的没错，这表妹实在擅长做戏，那天还一副嚣张霸道的样子，在外人面前又是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那杯子本就是宋太傅的心爱之物，这位表妹竟能眼睛不眨的换了。
“表妹也真是大方，这落雪杯也算对宋老爷子极有意义的一件心爱之物，如今他不在了，表妹成了做主之人，竟然说换就换。”康善瑶显然还记得宋南卿的嘲讽，阴阳怪气的样子跟平时可不一样。
这个落雪杯的来历不是秘密，只要稍一打听就会知道，宋太傅收藏了一个梅杯，当年祈大师以此物相赠，宋太傅以诗回赠，此举在京城被传为佳话。
祈大师每一件器具绝不会出第二件，那落梅杯全天下只独宋南卿这里有，字的主人想必也知道，这才花了心思找来这幅字，想以物换物。
“四姐说的对，那可是宋老爷子的遗物。”康茂熙语气加重，像是郑重的提醒。他今日之所以邀宋南卿过来，是早就知道有这幅字的存在了，照康茂瑾的话来说，那字的主人是一位极有背景的存在，无论宋南卿决定换不换，这事她都落不到好，若不换势必会得罪那位客人，若换，又免不了给人留下一个人心凉薄的印象。总之这个计划他在心里琢磨了几天，才特意在今天把宋南卿引出的。
“要是表妹实在喜欢这幅字，不如请字的主人出来商谈，也犯不了用宋老爷子留下的遗物去换。”康茂文也摇摇头，不赞同的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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