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掉马了
廖姑姑是宫中出身,言语中习惯性地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陈夫人放手吧,王妃若是再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待不起!”
黄氏本就心中有愧,听到廖姑姑话中的暗喻,手上的劲道慢慢松懈下来。
察觉到黄氏的退意,廖姑姑勾起嘴角,一双吊梢眼中的得意刺得陈岁只觉眼疼。
就在她准备拉着席雅竹回去的时候,刚一挪脚,便觉胳膊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下。
不仅如此,还好像被针扎了一般。
她撸起袖口一看,果真有一排不规整的红肿坑眼。
“你做了什么?”廖姑姑的嗓门很大,平时说话都是压着声调,此时怒气上头,这一嗓子差点把几人震聋。
陈岁掏了掏耳朵,手中还有用帕子包裹的“凶器”——一枝被剪下来的废枝。
看这紧实的花刺,以及锯齿状的绿叶,怕是蔷薇科的某花。
方才,她注意到席雅竹修剪圆润的指甲缝中藏着新泥,就连脚上的绣鞋也沾满了湿粘的泥土,结合花园中还未拾取的工具,猜测在她们到来之前,席雅竹应该刚离开这。
如此,陈岁便开口说道:“王妃娘娘,我第一次来这,能不能请您给我讲讲这些花草?”
“王妃要回房!”廖姑姑不同意。
“好啊!”席雅竹点头应允了陈岁的请求。
“王妃!”廖姑姑又吊了一嗓子。
黄氏心中的愧疚被廖姑姑的吼叫重重压在了心底,她往前挪了几步,跟护犊子似的,把席雅竹护在身后,拿出黄家嫡女的风范,正面硬怼,“有你这样伺候主子的吗?”
陈岁扫视了一圈装瞎做哑的王府下人,阴阳怪气地附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王妃呢。”
席雅竹左看看右看看,深吸一口气,瞪圆了桃花眼,对着廖姑姑大声说道:“不许你欺负她们。”
“……王妃!”廖姑姑暗暗攥紧了拳头,文的不成,只能来武的,对着一旁候着的下人招手命令,“天色已晚,送王妃回院中休憩。”
那语气,真有王府半个主人的姿态,不仅如此,对着黄氏陈岁她们更不客气。
“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不要!”席雅竹涨红了脸,眸中泪花闪闪,委屈至极。
可她的话,廖姑姑全权忽略了。
见下人竟然没有行动,她心中怒气更甚,“你们耳聋了吗?别忘了王爷说过什么!”
“本王也想知道曾经说过什么!”
听到声音,廖姑姑慌忙转过身去,就见睿王一行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此时正阴鸷地怒瞪着她。
廖姑姑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何来的底气,依旧梗着脖子强撑着,“王爷,您交代奴婢照顾好王妃,奴婢一丝不敢懈怠,天色已晚,这命妇居然敢阻拦王妃回房歇息!”
“王妃说想回去了吗?”
睿王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化为实质,指骨作响,在寂静无声的后花园中异常渗人。
先前在前院听到了一声吼叫,以为出了事,几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没想到却看到了欺主的景象。
望着周边下人们垂着头毫无作态,便知廖姑姑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睿王双眸微眯,眉宇间布满戾气,斥责周边的护卫仆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护卫仆人本就跪倒了一片,此时更是缩着脑袋当鹌鹑,一声不敢吭。
立在一旁的董匡海微微吸了口气,上前一步为他们说情,“的确是王爷吩咐的。王爷说过在府中,为了王妃的安全,我们都要听廖姑姑的行事。”
董匡海虽然也知廖姑姑照顾王妃的手段有些强势,可在她手中,王妃也从未出过错,也从未受过伤,所以也就默认了这般作为。
刚才若不是后花园中的下人们远远看到了睿王一行人的身影,怕是早就把像以往,把王妃“请”回院子了。
经他提醒,睿王回想起自己的确是说过这话。
可是,他是介于自家王妃经常做出损伤自己的事,才给了廖姑姑行事的权利。
这么多年,自己居然都没意识到王妃在下人手中受了委屈,心中的愧意难表,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露,“把人带下去。”
“王爷!”廖姑姑见睿王狠下了心,她这才感到害怕,只是她没有机会了。
睿王一甩袖,没必要再听她狡辩。
廖姑姑扯着高昂的嗓子刺得众人耳朵疼。
一旁的萧百策示意护卫把她的嘴堵上,这才把人拖下去。
至于去处,自然是地牢。
睿王可没忘记对他儿子图谋不轨的女子是由她领进来的,当初没把她拿下,也是信了她的鬼话,如今还欺负到自家王妃身上,那就先把这帐清算了。
“匡海,你……”对待照顾自己长大,然后又照顾自己儿子长大的董匡海,睿王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处理。
董匡海一向是先忧睿王之忧,就见他双膝跪地,语气诚恳,“府中的规矩还是奴才定下的,奴才自然以身作则,自去领罚。”
有他带头,王府中的漠视王妃遭遇的下人一个都躲不了,也算是给睿王父子俩一个交代。
睿王解决完廖姑姑的事情后,突然又想起廖姑姑以后“不在了”,席雅竹会不会伤心?
不过见席雅竹开心拍掌的天真模样,心中愧意更甚。
垂眸思绪间,又想起陈文昌方才谈事时说起的金鸣山旧事,与自家儿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愁绪与恨意。
一时间,院中几人各有各的思虑,唯有席雅竹心情大好,还记得答应陈岁的事情,拉着她去分辨花草。
“这株是牡丹花,会开出青色的花朵,所以我叫她小青。别看它的花苞现在只有一小点点,待到了开放那一日,能开出海碗口那么大的花朵。”
陈岁认真地点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敷衍。
席雅竹果真没看出来,继续指出旁边同品种的花枝介绍,“这个是她娘亲;这个呢,是她爹爹;这个是她妹妹……”
以小青为中心点,一丈之内所有花草绿植的亲属关系,都被席雅竹安排的明明白白。
饶是陈岁一开始是随口找的理由,现下,听着席雅竹的独特介绍,也泛起好奇的心思。
她只想知道,那棵明显和周边牡丹不是同类,但却混入了相亲相爱一家人中的某蕨类植物,为什么有资格当小青她爹?
“为什么有资格当小青的爹爹?”
席雅竹喃喃重复着陈岁的问题,一时间竟也回忆不起来,便托着腮蹲下了身,痴痴望着小青和小青她爹,蹙着眉心,努力回想。
陈岁回头望了眼站在几人身后的陈父,见他点点头,便知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看睿王的脸色,也没有再责怪他。
索性也学着席雅竹的样子,蹲下身来,陪她慢慢回想。
牡丹花丛有半人之高,两人一前一后蹲下身,就仿佛消失在几人眼前。
萧百策望着那处花丛有些失神,他回想起幼年时,自己和母妃抓迷藏,曾也爱躲藏在牡丹丛中。
那时的牡丹花丛没有现在茂盛;那时的自己,个头还小;那时的母妃还没有疯……
可无论母妃病情如何,她都特别偏爱这片牡丹花丛,也不止一次地拉着他介绍小青的“众多亲戚”。
他知道那都是母妃的奇思妙想,却从未像陈岁那般认真地询问过这其中的缘由。
因为母妃患有疯病,他总是小心翼翼的,从未像对待正常人那般对待过她,他好像另一个翻版的廖姑姑。
思及至此,萧百策不免又高看了陈岁一眼。
方才,陈文昌已经解释了当年隐瞒的事情。
他心中自有沟壑,不难听出陈父当年是被人误导了。
也晓得当年见到的消失在楼阁拐角处的斗篷人是那女子,而不是一开始伤害母妃的贼人。
心中的恨意虽未全消,却也不像以往执拗,势让陈文昌血债血偿,家破人亡。
至少不会偏执地再伤害陈文昌身边的人,比如说,陈岁。
还好以前的种种阴谋,并未真正伤害到她,不然他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刺客的事情,若不是有陈父劝说,父王定要崔文以命相偿。
若是再让他父王知道以前的种种,怕是他也要去掉半条命。
“抱歉。”
陈岁正走神时,耳边突然声响,嗓音虽然抓耳好听,可还是吓得她重心不稳,险些摔了个屁股蹲。
【二统,他这是意识到自己错了?】
系统:【他道歉得不够明显吗?】
萧百策离陈岁很近,可他那张脸,在陈岁眼中还是一片高斯模糊。
陈岁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就听萧百策蓦然问起——
“你喜欢桃花吗?”
还不待她回答,萧百策已起身走向一侧的桃花树。他撩起衣摆,制止了想要帮忙的下人,看样子是要亲自动手。
这颗桃花树不仅花期久,香气也持久,更别谈花瓣上还有类似于湘妃竹的血斑纹,这在整个京都是独一份。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独一无二的事物。
那些阴谋肮脏事,萧百策猜测陈岁也察觉到一二,他打算悄无声息地化解,顺便找机会补偿她。
先折上几枝盛开的桃花讨她欢心,以备日后“东窗事发”之时,能帮他在父王面前说说情。
这如意算盘,可谓是打得贼贼亮。
陈岁就见萧百策站在桃花树下,背着手,抬头端详着哪一枝头的花骨朵更好看,左侧廊檐下的暖色烛光,也为他渡上了一抹琉璃般的光彩。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君子如玉,贵其雅之。
萧百策挺立的背影太具有欺骗性,以至于陈岁“色”迷心窍地让系统解除了高斯模糊。
对此,系统表示:【宿主你开心就好。】
这厢,萧百策已经折好了一大捧桃花枝,琢磨着应该能够让陈岁在日后为他多说几句好话,便停下手,抱着桃花枝转过身来,对着陈岁展颜一笑,只是桃花眼中的笑意略带几分心虚。
陈岁却全权没在意,萧百策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好像看见了记忆中明朗的“岑栩”活了过来,还带着笑向她走来。
待她回神后,那捧桃花枝已经到了她怀中。
陈岁痴痴望着怀中的桃花,想到了它的花语——象征爱情的到来。
【二统,我好像……】
【不要意图伤害我这个单身程序!】
“喜欢吗?”
萧百策目光烁烁,一双桃花眼看得陈岁心头发热,却也让她发现了端疑。
这双桃花眼,为何如此眼熟?
系统大赞:【宿主不愧是宿主,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研究别的。】
陈岁听出了它的暗讽,没有理会。
她似有所感,转而看向席雅竹,暗暗点头,原来是随母。
等等!睿王妃本名席雅竹,席……席、席鸣!
想到此处的陈岁继续在脑海中推算,席鸣既是铁钩手,也就是说在山贼窝中的是萧百策。
可她在返程的路上遇到的不也是萧百策吗?而且还是从城中骑马赶来的……
难不成有两个萧百策?
随即,陈岁又想到了人皮面具,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返程路上第一次遇见的萧百策是假的;茶肆中转让球队的萧百策也是假的;直到今日此时此刻,她才见到正主。
一共见过三次面,有两次带着人皮面具,呵!
想罢,陈岁抬起头,唇边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假扮你的人是谁?”
“啊?”萧百策甚是惊讶,微微张开了嘴。
从他的视角来看,便是陈岁收下了桃花,“开心”地呆愣了几息后,突然开口戳爆了他的马甲。
正当萧百策苦思冥想如何转移话题时,席雅竹凑了过来,兴致勃勃高喊道:“假扮什么?要过家家吗?我要当恶婆婆!”
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被席雅竹一打岔,陈岁也没再追问下去。
如今误会已除,萧百策应该不会再置陈家于死地,也不会再想要自己的命了。
不仅如此,恐怕还要捧着自己,免得哪天她把所有事情捅到睿王眼皮底下……
陈岁垂眸看向怀中的桃花枝,手臂微微收紧——
所以,这花,是他用来收买自己的?
须臾间,方才还在陈岁心头上乱撞的小鹿,被自己的鹿角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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