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黎梅身世
谭宝莉休息了两日,朱氏的那位姐姐,大朱氏果然坐不住了,再次找上门来。
正好遇上谭宝莉在盘她嫁妆铺子的账,大朱氏看着她手中那把纯金打造的小算盘,几乎要流下口水来。
见得两人进门,谭宝莉才从面前的一摞账册中抬起头来——她在家里没有装扮,素着一张小脸,白嫩得好似剥了壳的鸡蛋,教大朱氏无端生出些自惭形秽的卑微感来。
“这位……朱夫人?有什么事儿吗?”谭宝莉放下手中的笔,打量着她俩。
其实朱氏两姐妹单看五官轮廓,不难看出她们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胚子,否则朱氏也无法生出黎封那般好相貌的郎君来。不过约莫真的是岁月催人老,时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涂抹不掉的痕迹,让她那双吊梢眼与下撇的嘴角瞧着越发刻薄。
若朱氏性子随和些,别老是撒泼打滚的,当个普通的小户太太,便也没那么招人烦了。
谭宝莉如此想着,见大朱氏支支吾吾还是没能出声,便又问了一句:“您来寻我到底是为何事?”
大朱氏那日被她摔了两次后有些怵她,提高了音量虚张声势道:“下月便是你婆母生辰,我是过来提醒你,你这做儿媳的总该有些表示,孝敬孝敬。”
“哦。”谭宝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了。
但她这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让两大朱氏有些拿不准主意,只好又试探着问了句:“你不会又打算送些鞋垫子手帕子罢?”
在门外偷听的朱氏气不打一处来,这儿媳明明是带着金山银山嫁过来,头日的奉茶竟只给了自己一双鞋垫子?连黎梅那丫头都得了一套头面,虽只是普通白玉的,到底还是值一些钱!
谭宝莉大约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便装出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道:“不瞒您说,我还真没想到要送些什么。既然您与婆母都觉得送自己亲制的物件不好,那不如您替我拿拿主意,参考参考?”
听得这话,大朱氏果然眼睛一亮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来时在这宅子里逛过,你东边的那耳房是做了私库来用的吧?既你有如此宝贝,从中随意挑那么两三件送给你婆母,那也是好的。”
谭宝莉勾着唇笑道:“看来您是瞧上我那嫁妆私库了?”
虽是笑着,但说的话却带着一丝寒气,教大朱氏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她在妹妹那儿听说了这妮子的厉害,前两日又亲自试了一试,当然不敢轻易惹谭宝莉,只得赔着笑道:“哪能啊?瞧侄媳妇你这话说的,若这话传出去,没得叫别人以为你婆母觑觎儿媳嫁妆呢呵呵呵。”
“那便别有事没事提我的嫁妆私库了,您说是吗?”谭宝莉好整以暇的抬眼看她,“毕竟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哪天这婆母觑觎儿媳嫁妆的笑话就要传出去了不是?”
她这话说得明明白白,让大朱氏的笑直接僵在脸上。
“说来,我倒有一事想要问问您。”谭宝莉似笑非笑道,“原先我给婆母找的那两位嬷嬷,不知您安排到哪处去了?”
提到那两人,大朱氏脸色有些铁青,支支吾吾道:“你婆母说,那两人只吃饭不干活,叫提个水都推三阻四。家里养不起现任,就打发出去了。”
“哦?您可知那两位是什么来头吗?”
“什、什么来头?难不成还是宫里出来的娘娘吗!”大朱氏自知此事是她理亏,但她轻易不肯在谭宝莉面前露怯,梗着脖子道。
“非也,不过也差不了太多。”谭宝莉瞧出她紧张,笑道:“那两位是宫里专司礼仪教养的嬷嬷,即使从宫中放出来了,也是实打实的女主户,良人身。若只是打发出去便罢了,我可真担心您与婆母犯了糊涂,做出那将人捆了发卖掉,或是更过分的事情。届时两位嬷嬷告上官,便足够您喝一壶的。”
谭宝莉的笑让大朱氏头皮发麻,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道:“胡……胡说,那两人分明就是普通的乡野村妇罢了,还是上了年纪的那种,你莫想诓我!”
见她不听,谭宝莉只好摊手无奈道:“您不信就算了。”
许是心中有事熬不住,大朱氏强装着镇定又同她随意讲了两句话,便推说自己有事离开了谭宝莉的房间。
外头的朱氏见她出来,赶忙拽住她的手,两人将头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了一阵,很快便从院子里出去了。
谭宝莉站在床前看二人匆匆离开的身影,面上渐无表情。
看来两位嬷嬷可能真的遭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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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朱氏姐妹出身也不算太低,她们的父亲是秀才,在县衙里做主簿的。
只是两人嫁得都不算太好,大朱氏嫁的是她父亲朱秀才门下的书生,不过考了无数次都没考上,只好回家耕地种田。
小朱氏嫁的黎家,看起来虽是高门大户,其实只剩一个破架子撑着,在黎封父子被捉去徭役后便彻底倒了。当年黎封父子久不归家音讯全无,小朱氏一人在蜀州拉扯女儿长大,什么活儿都干过,才被蹉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次黎封娶了西州首富谭家的女儿,朱氏得了消息就带着黎梅往这边赶,还写了好些信与自己的姐姐炫耀了一番。本以为下半辈子要舒服舒服服锦衣玉食的过了,没想到这谭宝莉竟是只一毛不拔的铁鸡,还教她吃了不少苦头。
只是眼下不仅银子没捞到半分,还要因为打发了那两个碎嘴的婆子可能要吃官司挨板子,这下朱氏可不干了,连番怪罪大朱氏道:
“都怪你!没事去招惹那两个嬷嬷做什么,人家平常伺候我也伺候得挺好的!”
大朱氏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回呛道:“是谁跟我说那两位嬷嬷必是她恶儿媳留在身边监视自己的眼线,让我帮打发了去的?你若不出这个声,我会去干这个事儿?”
“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到底把那二人弄去哪里了?赶紧把人请回来!”
“不、不过是随便打发了出去,你别听那小妮子吓唬你!我倒不信了,两个再寻常不过的嬷嬷还能翻出天去!”大朱氏支吾两下,突然肯定道,“是了,定是那妮子唬咱们呢!你不是说她最擅长这个吗,上回也威胁你什么杖刑的。”
朱氏听得她的话,稍稍安了些心,又与她商议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从谭宝莉手上拿到那些嫁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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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谭宝莉洗漱过后坐在妆台前拆头发。
巧蕙在这时进来,俯身在她耳边道:“黎姑娘想要见您。”
谭宝莉眉峰微蹙道:“她可说了为何要见我么?这几日在宅子里好似都没怎么见过她。”
“没说,不过看样子似是有要紧事儿的。奴婢请她进来?”
“嗯,请她在花厅稍坐片刻,我披件衫子就过去。”
巧蕙领了黎梅进来,给她上了碗谭宝莉午后刚制的桂花熟水。黎梅捧着茶碗小口喝着,低垂着眸子好似一只无害的小兽。
“是婆母那边有什么吩咐么?”谭宝莉披了件外衫在肩上,里头是件茜色的寝衣。西州现下虽是临近正月了,但天还不算太冷,屋子里连炭盆都不用烧的。
黎梅见她过来,赶忙起身福了一礼。只是那礼行得歪歪扭扭,连手都摆错了边。
“你我是同辈,不必对我行这样的礼。”谭宝莉上前将人扶起来,坐到一旁的圆凳上,“若我没有嫁入黎家,还可以唤你一声妹妹呢。”
“您可以唤……我,我本就不是您的小姑子……”黎梅低声说道。
只是她声若蚊蝇,谭宝莉有些没听清楚,只好凑近了问:“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很听清。”
“我本就不是黎梅!”
黎梅发出一声不算太大的吼叫,将凑在旁边的谭宝莉惊了一跳。
“你不是黎梅?这是何意?”
只不过方才那声似是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无论谭宝莉再怎么问,她都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了。
谭宝莉也不为难她,遣了旁边的巧蕙,又拿起炉子上煨着的熟水,替她倒了一些。
她注意到黎梅握着杯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心道这小娘子到底是受了多大苦楚,才养成这副唯唯诺诺的性子。
这么想着,她越发同情眼前的小娘子,伸出手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安慰道:“你若是想说便说,若是不想说,只当是来我这喝杯热茶。待喝完了茶,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又是新的一日了。”
黎梅抬头感激地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其实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的,我根本就不是黎梅,而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朱氏当年在一户人家的别庄上做奶娘的时候,将她自己的女儿,也就是黎梅,与那户人家刚出生的小娘子,也就是我,偷偷对调了去。”
“当初那户人家的夫人,在别庄避暑时突然发动生产,随时顺当的生下了一名小娘子,但由于事发突然,府中备的奶娘接不过来,便在本地寻了位刚生产完的妇人当奶娘,那人便是朱氏。”
“后来也不知道朱氏起的什么心思,看那家人富贵,小娘子又与她自己的女儿年纪相似,便偷偷将二人调换了去。”
“自我记事起,她一直对我呼来喝去,稍有不满便动辄打骂……我原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不讨她的欢心,才会被阿娘这般对待,哪曾想,她竟不是我的亲娘!”
说着,黎梅掀起衣袖,让谭宝莉看到她身上被掐出的青紫痕迹。
那痕迹青一块紫一块,遍布少女的整只小臂,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十分可怖。谭宝莉忙唤外头的巧蕙进来,去柜子里拿金创药。
“那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谭宝莉边帮她上药边问道。
“是大朱氏来的那日,二人在屋内讲话谈及此事被我偷听了去。”
谭宝莉点点头,道:“确实像她二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她拿着竹篾,小心地将金创药在那些伤口上涂开,似是怕她疼了,还不住鼓着嘴替她吹气。
“我那日偷听险些被她们发现,是您带回来的两位嬷嬷替我遮掩了过去,才不叫那两个毒妇将我打死。”黎梅抽出手来,反手将谭宝莉的手握住,“嫂子,您一定要赶紧将两位嬷嬷找回来,她们根本不是将嬷嬷打发走了,姨母她叫人将两位嬷嬷打晕,叫人牙子拖走发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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