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3章 血莲2
“呃？许久不见你，我心里有些担心，想起你喜欢借住在寺院里，便围着附近的几个寺庙转了转，看看能不能碰到你。秀儿，你受伤了？严不严重？”自那日皇宫分手后，周生竟一直没有想起过眼前的少女，此时闻言，心中立时尴尬，急忙上前问候。正说着，见附近一茶摊很是安静，便要了壶茶，领着少女坐下来继续聊。
“周生，我还以为你不再关心我了呢。”水秀儿满脸感动，“我的伤势过些日子就不碍事了，周生不要担心。”
周生点点头，道：“没事就好。那个附在公主体内的恶鬼很厉害吗？竟然使你都受了伤。”
“是啊，那个鬼王很厉害的。它就是我们那天杀死的那个恶鬼荆诚安的父亲，号称‘千年鬼王’的荆无望。我们杀死了他的儿子后，三叔公就主动找到北郊想要收了他。没想到这个鬼王法力深厚，加上身上有‘通灵宝玉’的护持，竟然跟三叔公拼了个两败俱伤。
“这个鬼王很狡猾，为了躲避追踪、养伤复原，竟然附在了公主体内，躲到皇宫里，借皇宫大内浓厚的贵气养伤。这次是我运气好，他伤势还没有全好就被我抢先动手，占了大便宜。若是再晚上几天，等他伤势全好，恐怕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了。”秀儿对周生解说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引发的。”听水秀儿说完，周生脱口言道。水秀儿闻言一愣，半晌方才低头黯然道：“算是因为我吧。”
周生也知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却不好意思向她道歉。咳嗽一声，端了茶低头慢慢品味起来。
“周生，你那日救了公主，皇上有没有赏赐你？比如说：封你做大官什么的？还有啊，他有没有把公主许配……许配给你？”说到“许配”两字时，水秀儿说得极为困难，眼睛紧紧盯着周生。
“皇上倒是赏赐了我一些银两。至于公主，万岁爷说若是我能高中榜首的话，便将公主赐给我。”周生有些遗憾地道。
听说还没有赐婚，水秀儿心中一松，莫名欢喜起来。
周生见她欢喜，心中突地一动，想了又想，对少女道：“秀儿，你自己住在相国寺里，又受了伤，身旁没人照顾，终究不是太方便。不如搬到我住的客栈跟我住在一块吧，早晚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少女闻言大喜，连连点头答应，旋即又担心道：“周生，你不害怕我是妖怪了吗？”周生摇了摇头，温柔道：“秀儿，就算你是妖怪，也是个善良的妖怪。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少女欢呼一声，满腹喜悦地蹦起来原地跳了几圈，拉住周生的手，柔声道：“周生，你待我真好。秀儿一定不会给你添加一丝麻烦。”
周生闻言微笑，任由少女挽着自己的胳膊，问清水秀儿并没有什么需要携带的行李后，便带着她回了自己住的客栈。
等水秀儿安顿好后，时间已经不早，周生命店小二做了一桌菜肴送到水秀儿的屋里，周生留了下来，与她一起进餐。吃饱喝足后，周生依旧留下来陪水秀儿说话。从穿衣取暖，到吃住用行，无不关怀备至。被喜欢的人关心是水秀儿心中一直所渴望，此时心中自然十分感动。但身为狐族的，终究灵慧异常。说了一会儿，见周生突然说话吞吐，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好意思启口，少女主动问周生道：“周生，你今日对我这么好，可是要我为你做什么事么？”
周生一愣，连连摇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许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因此才留下来和你一起吃东西罢了。”
“真的吗？”水秀儿疑问道。
“呃，其实秀儿，我确实有点儿事情，想要请你帮忙。但是，我不是因为要请你帮忙，才会请你吃饭的。”周生再三解释，见水秀儿点头倾听，有些不好意思道，“秀儿，其实今天要是遇不到你，我也就不会冒出这个想法了。嗯，你也知道，我对那位锦绣公主，心中着实有些好感。只是她整日呆在皇宫大院里不出来，我这些日子一直未能见到她，心里委实有些想念。秀儿，你能不能施展一下神通，将我弄进皇宫里去，与她相聚片刻？”
见水秀儿面无表情，周生急忙道：“秀儿，我只是进去见见她，见一面就立即出来。不会呆很久的。”
“周生，皇宫里有六丁神将看守，若是我功力未损，自有把握带你进去。可是现在我受了伤，压不住体内的妖气，根本就没有把握把你带到皇宫里去。我怕到时候还没见到公主，便被人发现，那样你会有生命危险的。”压抑住心底的伤心，水秀儿对周生解释道。
周生立时失望，干笑两声，摆手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先养伤，等你伤养好后再说吧。我不急。”
见周生垂头丧气的样子，水秀儿心中不忍，想了想，对周生道：“周生，其实我还有个办法，不用你进皇宫，也能见到公主。”
“哦？秀儿，快说是什么办法？”周生大喜，一把抓住秀儿问道。
水秀儿见他为别的女人如此欢喜，心中立时酸苦。眼中委屈的泪水忍了又忍，终于没有流下来：“周生，我有一门法术，唤做‘摄魂入梦’。做法前我先设置一个梦境，到时候你在心里一心想着你想要见的那人的名字和相貌，只要她的法力比不上我，在百里范围以内，我都能把她的一魂两魄勾来，与你的一魂两魄一起放入梦境里相会。虽说是梦境，却与现实中无异，轻易也不会被人发现。”
周生闻言大喜，连连叫好，似乎恨不得水秀儿立即便施法。
“周生，你莫要着急，现在时辰还早，要等夜深人静之时，我才能施法呢。”水秀儿想了想，又补充道，“周生，我每次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时辰，隔一日方能施展一次。你可要记住了，不许每日都要我施法帮你。”周生此时求着她，自是连连点头答应了。
自把水秀儿带回客栈后，周生便对外声称水秀儿是一落难女子，蒙自己相救，情愿以奴婢身份伺候自己。这京城里消息灵通点儿的，都晓得周生乃是最有希望娶得锦绣公主成为驸马的人，对其多少有些顾忌，私下里议论起来，也少了几分苛刻和恶毒。不过读书人虽然面上清高，但是家中稍微富裕点儿的，又有哪个不曾养了三五美姬小妾？对男女之事看得自然要比周生想象的轻得多。
见众人居然对此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怀疑，周生心中大安，便正大光明地将水秀儿带在身边，二人出入形影不离。
如此一来，这一个多月里，周生的日子竟然过得极为惬意。白日里身旁有水秀儿陪伴，他读书时，水秀儿就在一旁摇扇、端茶。练琴时，也不知水秀儿从何处寻了一管箫来，与他琴箫合奏，倒也合拍。再加上不时还有各地赶考的举子慕名前来拜访，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席，中间奉承、赞扬的话周生不知听了多少。只觉这一生从未如此的逍遥快活。只恨不得时光停留，每天如此，日日不休。
到了夜里时，每隔一天便由水秀儿做法，将公主的魂魄摄来，与他梦里相会。开始时公主对自己梦见周生还感到惊惧，到了后来却也渐渐习惯，加上周生假口自己心诚感天，越发的使公主以为是上天安排，周生果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夫君，因此对他便也温柔亲切起来。日子一久，两人关系逐渐浓烈，这甜言蜜语的两人也不知说了多少。
“秀儿，你做法的时候，我和公主说什么、做什么，你当真看不到、听不到吗？”这日夜里，当周生从与公主幽会的梦中醒来之时，又一次问水秀儿道。
水秀儿伤势已经大好，但是面色却越发苍白，看上去比月前清瘦了不少。眼中不时会闪过疲惫的神色，也越发沉默了。此时闻言笑了笑，摇头道：“你已经问过我好多遍了。做法的时候我需要全神贯注，自然是看不见你们在梦里说什么、做什么了。”
“呵呵，这样就好。对了秀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锦儿说她后日有空闲，会出宫来。还说也要我那日在东城门那里等她，她要和我一起去郊外游玩。”周生放下心来，欢喜道。
水秀儿点点头，挤出一丝微笑的表情，淡淡道：“是吗？那就要恭喜你了。”心中却是酸涩无比。那个所谓的“梦境”，其实是她耗了法力逼出第三只眼睛的瞳孔所化，她又如何会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说不知道，只是怕他尴尬罢了。
周生心中另有所系，便换了个话题：“秀儿，你说这天寒地冻的，郊外有什么好玩的？公主还说想去我以前住的那个寺院里看看。可是那个寺庙如此脏乱，现在天冷，前面水塘里的荷花也都已经凋残了，还有什么风景可看呢？”见水秀儿一副不明白的表情，周生拍拍她的脑袋，“你不懂吗？真正说起来，去郊外那天才是我与公主正式的第一次约会。若是那天公主能见到好玩的风景，玩得开心了，对我的印象自然就会更好了，如此我与她之间大事可成也。可是若是什么都没有，坏了她的兴致，到时候说不定也会连累她对我的印象了。”
水秀儿看了一眼周生，又将目光移到皇宫方向，叹息道：“周生，你为了讨锦儿公主开心，这么费尽心神，我可是很羡慕呢。”
此时两人相处益久，周生对她的惧怯之心尽去，私下里偶尔也会做出些亲密动作。闻言拉了她的手，轻声对水秀儿道：“秀儿，我知道我亏欠你良多。这些日子来，你为了我日渐消瘦，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你我人妖殊途，我若是将你明媒正娶地迎进家里，日后我娘知道了，定是不会原谅我的。相比起来，我若是娶了公主，我娘会满意，我的身份地位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秀儿，你不知道，我自小家中贫困，父亲去世之后，家里只剩下老母一人，我更是受尽别人的欺凌。无论如何，我也要在京里混出个功名前途来，到我衣锦还乡，将我娘亲接来一起享福之时，任何人都不会再瞧不起我。秀儿，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我保证，等我有了功名，娶了公主后，一定会把你也迎进家里。虽然只是委屈你做偏房，不能做正室，但是到时候我会一视同仁，公平对待你们两个的。”
水秀儿苦笑道：“偏房就是人们常说的小妾吗？那我在你母亲和公主眼里，就真的成了勾引你的狐狸精了。”说着，眼泪已经流淌下来，止也止不住。“秀儿，你莫要哭。你听我解释，其实我……”周生见水秀儿哭泣，立时慌了手脚。
水秀儿制止周生为自己擦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却依然哽咽道：“周生，我没事。我原本对世间事知道的不是很多，以为只要我们互相喜欢，便可以在一起了。现在想来却是我太天真了。你这样做，已经是尽你最大的努力了。你放心，我一切都会听你的，不使你为难的。我现在只是心里难过，有些控制不住罢了。”
周生为水秀儿拭去眼泪，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想起两人前途过往，亦有所感慨，黯然无语。水秀儿挣脱出来，对周生笑道：“周生，你莫要伤感，秀儿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周生叹道：“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欠你太多。”水秀儿不悦道：“周生，你刚刚说了以后会娶我做偏房的，怎么又跟我客气开了？”
周生点点头，笑道：“我只是在说些心里话，并不是跟你客气。”顿了顿，周生又道，“秀儿，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比如说用法术什么的，使荷花现在开放？这样等那天郊游的时候，我就能请公主看荷花了。虽然那里附近的景色不好，但是有了冬日荷花，公主心中惊奇，肯定会忽略周围其他的东西的。”
水秀儿苦笑道：“周生把我当成神仙了吗？让荷花在露天下冬日开放，是违背天时，逆天行事，我的法力可是不够支撑呢。若是我爷爷还活着，以他成仙前的法力，或许还能应付。”
周生曾经问过水秀儿狐族的情况，知道她有个爷爷修炼数百年后成了神仙，此时闻言也不怎么惊讶，只是叹息一声，满脸失望。看看时间不早，自己又疲惫不堪，便跟水秀儿告辞，沮丧地回屋去了。
水秀儿坐在桌前，低头沉思不语。今晚周生说的话反复在她心中回响。想起周生说的，以后若是娶了公主，便将自己纳为偏房的言语，水秀儿登时泪如雨下。这痴心少女心中隐约感觉到，虽然周生并没有说什么怪罪自己的话，但若是自己不能助周生娶了公主，八成这偏房也做不成了。水秀儿擦去眼泪，低声自语道：“周生啊，难道做你的偏房，也要付出这么多吗？”
天亮后，周生刚打开房门，便见店小二守候在门口。见他起来，店小二急忙带着笑脸上前施礼道：“周公子，您起来了。今儿个一大早，您身边那位水小姐便出去了。出门前给您留言，说等您起来后，往郊外寺庙前的荷花池去一趟。”
周生一愣，随即大喜，料得水秀儿已经想出解决的办法，也顾不上洗漱，着急要店小二找了马车，一奔往荷花池。怕马夫瞧见泄密，离荷花池还有两里远时，周生便叫住马车，让车夫掉头回去，自己一小跑过去。
距离荷花池还甚远时，便已经看到水面上隐隐有一些墨绿、粉红随风摇摆。近了，便见这水面上，原本早已经凋残的荷花，竟又长出了新的荷叶，冒出粉红色的花骨朵来。
周生走近后，才发现整个水池上方不知何故生出一股淡淡的、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粉红色薄雾。荷叶、花骨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着，慢慢长大，绽放。那一朵朵盛开的荷花，每一片花瓣边缘都有一丝鲜红的颜色，看上去竟比往常正常开放时，还要鲜艳、美丽。
随着荷花越开越多，荷香越来越浓重，薄雾的香味，与荷花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更形成了一股奇异的味道。有些香，有些甜，似乎还有一些软绵绵在里面。只闻一下，便觉浑身上下舒展开来，又似乎要轻飘飘地飞翔起来。这种感觉，却是周生平生从未有过的。
周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身心深深陶醉其中。眼前发生的情景，即使是在梦境里，也是他所不能够梦到、想到的。在这一刹那，水秀儿在他心中，实与神仙无二。
“周生，你看看这样行吗？”身后水秀儿疲惫和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周生的惊讶。周生连连点头，冲过去一把将满脸期盼地看着自己的水秀儿抱在怀里，使劲地亲了几口，哈哈笑道：“好极了，好极了。秀儿，你真是太伟大了，你做的比我想的还要好。”
水秀儿突然被周生亲了几下，原本苍白如纸的脸庞，立时增添了几丝红晕。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了，也就不再挣扎，紧紧靠着他，体会着他的激动与温暖。
“秀儿，你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周生搂着水秀儿坐在水塘旁，指着水塘中盛开的荷花问道。
“我听族里的老人说，我的血液可以使枯木逢春，铁树开花，能救百灵，苏万物，便一早过来试了试。果然最后荷花都开了，没让周生失望。”水秀儿靠着周生，幸福道。她并没有提到，没有数十年的修养，这次消耗的精元是无法完全恢复的。
周生晓得水秀儿虽说得轻巧，只怕其中险恶不比当初降服那鬼王少多少。心中感动，见水秀儿还在笑，一把将她拉起，朝着屁股狠狠打了几巴掌，发狠道：“你这个笨蛋，哪有拿自己的血做这种事的？万一你有个好歹，可叫我如何是好？”
水秀儿紧紧抱住周生，欢喜不尽道：“周生，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有分寸的。只要回去好好歇歇就好了，不碍事的。看你这么着急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为了你，就算再流一次血，我也愿意。”
赖在周生怀里好好体会了一会儿温情，水秀儿红着脸从周生身上离开，指着水塘道：“周生，那些雾是我的鲜血所化，是用来滋养这些荷花的。血雾七日之内不会消散，这些荷花也就能保持七日不败。你要是陪锦绣公主来玩，可一定要守着这几天。过了日子，血雾一散，花就会败了。”
周生心中一阵愧疚，几乎要冲口说出不再理什么锦绣公主，自己一生一世只要守着秀儿便好的话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是紧紧抱了抱水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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