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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偏爱


钟莘栎抱着圣旨,愣愣地踏上了楚王府的台阶。

        方才她惴惴不安,一直在想如何同钟昭澜解释自己为何带人闯入宫中,岂料钟昭澜只是让她坐下,极为生硬地问她近来好不好,日子过得怎么样。

        像极了现代因为代沟而日渐疏远的亲子,再次尝试着沟通的样子。

        钟莘栎紧张的情绪在钟昭澜生涩地套近乎中逐渐卸下,反而感觉心里有点酸酸的。

        原主其实很想要母爱吧?可如今迟来的母爱到了她的身上,原主却带着遗憾死去,没有福气被母亲好好疼爱。

        两个人实在没什么话可聊,最终也只是草草结尾,不过在她走前,钟昭澜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道圣旨,同她说:“三儿,若你愿意,母皇便把刑部交给你,若你不愿,便把这道圣旨毁了去。”

        钟昭澜的意思很明确,若钟莘栎愿意要刑部,便是要参政,若不愿要刑部,便是不参政,也就是无心皇位。

        钟莘栎步入王府,在一轮白日下抖开圣旨,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如她所料,是传位圣旨。

        钟昭澜是在等自己死去的那一天,要这道圣旨作为她为钟莘栎铺的最后一级台阶。

        看着这道圣旨,钟莘栎心里五味杂陈,她对皇位没兴趣,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圣旨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效用,应当毁去,可青泽却制止了她。

        “留着吧,这是你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来日登基的人要你性命,你还可以靠这道圣旨抢回皇位保住性命。”

        钟莘栎听从了青泽的建议,走到了书房,在掌握原主记忆的青泽指示下叩开书房暗格,将圣旨放了进去。

        做完了这一切,钟莘栎吐出了胸口浊气,一直躁动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

        宫中发生的异变,芦苇都和躺在床上的公仪陵尽数说了。公仪陵听在耳朵里,神情姿态依旧恹恹的,看得芦苇直叹气。

        “侍君,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外面也逐渐暖和了,要不奴扶您出去走走,散散病气?待在床上容易胡思乱想,您可不能好了外伤得了心伤。”

        公仪陵苍白的脸上浮了些许笑意,他温声道:“陵无碍,莫要担忧。”

        “奴不信,侍君,您同奴出屋走走罢!”芦苇很执拗,但公仪陵知道,芦苇是为了自己好,盛情难却,公仪陵便被芦苇扶着走出了屋子。

        刚一出屋门,就看到钟莘栎走入了菡萏庭。

        公仪陵见了她,飞快地敛下眸子,像是想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可钟莘栎却快一步走上前来,极为自然地挽上公仪陵的胳膊,软声说道:“身子可是好些了?今天这日头确实不错,我挽着你走走。”

        芦苇在旁边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女在侍君面前,连“本王”都不称了,还一脸讨好的样子,难道王女本质是个“夫管严”?

        不过芦苇还是很有眼力见的,见钟莘栎都这么说了,十分机敏地撤掉自己扶着公仪陵的胳膊,很狗腿子地说道:“奴去看看药煎好了没!”说完,撒腿便跑。

        因为芦苇突然撤力,腿上软绵绵没力气的公仪陵只能将全身挂靠在钟莘栎的身上。

        他极轻极淡地看了一眼远去的芦苇,又用同样的眼神瞟了一眼钟莘栎,没说不愿意,任凭她搀着自己偷偷乐。

        公仪陵心里想,其实钟莘栎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她依赖他时,就甜腻腻地赖着他;她怀疑他时,便与他疏远;她想与他重修旧好,就像只笨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在他身边转啊转,惹得他心颤。

        可是破镜终究不能重圆。

        早些时候的公仪陵,以为她单纯好骗,就这样哄着她直到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没什么不好,可后来他发现,她其实也不是全身心地信任他。

        于是他以退为进,攻下她心底的一座又一座城池。

        小心翼翼哄着公仪陵的钟莘栎显然不知道他心底的算计,她将公仪陵扶到庭中石凳边,单手从袖子里抽出手帕好生将石凳擦了擦,才让公仪陵稳当坐下。

        她坐在公仪陵对面,托腮问道:“阿陵,一会想好吃什么了吗?”

        “大夫说陵这些日子只能喝稀粥,不宜吃些别的。”公仪陵淡淡地说道。

        “那……下午要不要出去玩?”钟莘栎转了转眼睛,亮着眼睛问道。

        “陵身上的伤并未痊愈,下午只想歇着,不想去别的地方。”

        钟莘栎闻言放下手,垂着头问道:“阿陵,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一切合乎情理,没什么好生气的,妻主。”公仪陵似是不愿多说的样子,淡然说道。

        “我喝了避子汤,我推开了你,我任由府衙把你当做嫌犯带走,我还害你受了这么严重的刑……一点也不合乎情理,是我对不住你。”钟莘栎数着自己的“罪行”,而后摸了摸眼眶,热乎乎、湿漉漉的,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妻主的第一个孩子应当是嫡出,并且那日圆房非妻主所愿,饮下避子汤是应当的。”

        “府中出了命案,妻主惊惧,仓皇将贸然扶住妻主的陵推开,也实属情理之中。”

        “忍冬之死是陵嫌疑最大,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陵一个小小的侍君?王法不容藐视,陵本就该被府衙带走服从案件审理。”

        “害陵受刑的是贤王,令陵受刑的是狱官,皆与妻主无关。”

        “所以,陵不怪妻主。”

        钟莘栎仰起头,问道:“既如此,那你为何对我如此生疏?”

        “侍君本就该敬重妻主,这也是规矩。以前是陵不知礼数,与妻主过分亲昵,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以后不会了,妻主也莫要再陵面前放下王女身份了。”

        他要她拾起王女身份,他要她再变成那个对他自称“本王”的妻主。

        钟莘栎心脏酸涩得发疼,她好像弄丢了那个喜欢自己的阿陵,如今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礼数周全的公仪侍君。

        “阿陵,我根本就不喜欢别人,我……我只喜欢你的。”她苍白地说道。

        “妻主,之前你不曾爱过别人,不代表以后没有,现在说‘只’不是太武断了吗?”公仪陵微垂眼眸,不咸不淡地说道。

        钟莘栎喜欢他,他知道,在那一夜他发现她还是个处子的时候。

        所以之前与顾琢玉的那些恩爱模样,不过是为了试探他而演的戏,并不作真。

        那一夜他的心被欢喜织得满满的,抱着她怎样看都看不够,待旭日初升才沉沉睡去,然后被她推下了床。

        那些带着绮念的梦,美则美矣,却也极为容易破碎。

        他很怀念她在自己怀里那温软的触感,恨不得再拥住她,将她拥入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能分开,直到天荒地老。

        可现在不行。

        钟莘栎握住他的手,恳切地说道:“若我说我认定你了呢?”

        公仪陵毫不留恋地抽回自己的手,提醒她:“忍冬案子尚未完结,贤王遇刺案陵虽然清白了,可如今还是带嫌在身,这伤养好了,终也得再进一趟府衙。”

        钟莘栎懊恼地收回了手,垂着头静默着一言不发。

        确实,贤王案颇受关注,性质又严重,自然而然分走了全部吸引力,她只沉浸于贤王案的侦破,却忘了忍冬还死得不明不白。

        如今她自然不会再怀疑是公仪陵所为,可从何查起,到底也算是一桩难事。

        不等钟莘栎细细思考如何解决忍冬案,青梨便从府外赶了回来直奔菡萏庭来寻她。

        青梨进院后,走到钟莘栎身边,附耳同她小声说道:“忍冬父母撤销状诉了。”

        钟莘栎讶异地问道:“为什么?”

        “忍冬妹妹病死了,家里缺钱办两个孩儿的丧事,便同府衙和楚王府商议赔付事宜,楚王府已然允诺赔些钱给他们,可府衙偷偷塞了些钱,要他们撤销状诉。”

        贫穷的人家到了末路,竟连孩子的死因都要含恨埋下,让它不见天日。

        钟莘栎叹了口气,嘱咐青梨道:“府衙那边不查的话,王府匀些人手,查查忍冬之死。”

        其实她只是想给忍冬父母一个交代,不料这话被听力极好的公仪陵听进了耳朵里,公仪陵眼神暗了暗,她还是不信自己。

        ……

        时至入暮,钟莘栎要留在菡萏庭过夜,公仪陵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只平静地看着她爬上了自己的床。

        “妻主,那陵便睡在榻上。”

        听到他这么说,钟莘栎转身跳下床,抱着他的胳膊便往床边拉,一边拉一边哄道:“那榻多硬多难受啊!你不乐意我躺你身边,那你睡床,我睡榻。”

        “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呀?我又不是没睡过!”钟莘栎理直气壮。

        公仪陵伸手抽下挽发的发簪,随手将它埋到枕下,软声说道:“不要睡榻了,陵与妻主一起睡。”

        钟莘栎软磨硬泡讨好了一天,总算瞧见他的态度软了下来,喜不自胜,眉眼都是笑意。她一溜烟钻进了被窝里,见他在床边站着,钟莘栎还伸出手拍拍一边的枕头,热切说道:“上来呀!”

        公仪陵没说什么,钟莘栎脑子里的青泽忍不住了。

        青·受不了这个笨蛋·爷想换个壳子·旁观者清·泽:“钟莘栎,打完巴掌给的枣真有那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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