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心意
情灵缓缓睁开眼睑，尚还未明白自己的处境,便一眼看到淹没在水中的林峰。即便被流淌的潭水阻隔,她仍看见了林峰眼中一闪而逝的感动,惊喜，以及,心疼。
那人脸上的神情格外复杂,满含了无法言说的深情和温柔。
情灵心神有些恍惚，在看清林峰的模样时，她有一瞬间的愣怔,眼前的景象冲撞着她的心扉,将脑海中缓缓消散的画面猛地唤醒,让她突然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她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多年以前，临封仙人遗迹的梦。
梦里,从她踏入临封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在期待一个人。
但直到她最后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那人都没有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在期待谁的身影，但梦里的一切又如此真实，甚至,梦境中的每一分感受，此刻都还留存在她的心里。
此时,她睁眼看见了林峰,原本因为意识的苏醒而即将消散的梦境,却在看清林峰那双深邃的黑眸时，突然清晰起来。
她在愣怔一瞬后，忽的明了了那梦中的奇诡之处，自然而然地，心中一片清明。
她竟是在期待林峰。
林峰清澈的眸光毫无预料地闯进情灵的心扉，让她迷惘间，产生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情绪。梦境中，她来时的期待与欣喜，去时的失望和无奈，尽都都浮动在她心间。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竟也能如此清晰而鲜明地活着。
她不去想素来冷静的自己为何会因一个梦心绪大起大落，也不去想梦里的自己与此刻有何不同，她此时的心动不受理智的束缚，平缓柔和，却又坚韧有力地拨动她的心跳，让她不依靠以往的冷静判断，选择了沉湎其中。
林峰用力支撑在着情灵肩膀上的双手剧烈颤抖，最终还是脱力地垂落下来。
水花四溅，他尚来不及惊慌，情灵温凉的身子便撞进他的怀里。
他猛地瞪大了眼，惊诧地望向怀中之人。
只见情灵与他一起沉在水中，那双清寒的眸子收敛了冷冽的寒芒，缓缓闭上，螓首极为自然地靠向他的肩头，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与他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林峰麻木的双臂僵在半空，不知该放往何处。
温软的触感刺激着他的心神，让他彻底方寸大乱！灵儿竟主动拥抱了他！
情灵飘散在水中的青丝扫过林峰指间，让愣怔出神的林峰猛地清醒过来。他不知灵儿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犹豫让他心中迷惘而彷徨。
但他的犹豫，在情灵唇角忽而浮现的一抹微笑之时彻底分崩离析。
再没有什么，比灵儿更重要了。
他对她的想念，早已叫他发疯发狂。
林峰的双臂缓缓攀上情灵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用力搂紧，让他们彼此之间，再无半点空隙。
“灵儿……”
他的嘴唇在情灵耳边轻轻开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却好像有声呼唤传进了情灵心里，让她唇角眉梢的笑意，越发清晰。
林峰用力将情灵抱在怀中，他垂着头，将脸埋进情灵散开的青丝间，除此之外，便未有任何妄动。
他爱极了怀中这清清冷冷的姑娘，惟愿倾尽此生，给她一切她所欲所求，他不愿灵儿遭受任何委屈和痛苦，在弄清灵儿心中所想所思之前，他都不会让自己的感情伤害到她。
时光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平缓下来，流淌的潭水荡涤的不止是一方净土，更是林峰心中深深埋藏的情思。
不知过了多久，情灵忽有所觉，抬头看向林峰，见后者因无法呼吸而憋得双颊通红，却始终不肯妄动的模样，顿时恍然回神，却又止不住心中莞尔，忙起身，将林峰带起，与他一同靠向潭边。
林峰脑袋露出水面，颇为狼狈的大口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你为何这般傻，若我再晚些发现，你恐怕会是这世上第一个被水淹死的炼体修士。”
情灵的声音响在林峰耳边，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下的灵儿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明明仍是那般清清冷冷的语调，他却好像听出了两分柔情。
林峰呛咳两声，花费了好大力气将气息喘匀，见情灵起身后顺势从他怀中脱离，他心中有些空落落的难受，但又有几分欣喜和欢悦，实在复杂。
他眼里满含温柔和疼宠之情，毫不避讳地看着情灵被水冲洗之后展露出的绝美容颜，抿唇轻笑：
“若死在灵儿怀里，此生也值当了。”
她不再言仙子，只道灵儿。
情灵今日之举让他心里腾起无限的希望，他不怕被情灵知晓他的心意，不管情灵是否回应，他此刻都心满意足，只因他的灵儿待他与别人不同。
林峰的目光坦诚而明亮，情灵回头看他，从那双澄澈如星空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如此清晰，那眸中的自己，时时含在嘴角的微笑陌生却又掺了几分温柔。
情灵神情恍惚，就算她再愚钝，也明白了眼前人的心意。
这一瞬间，她心头本该升起荒诞无稽的感觉，但在林峰温柔的目光里，一切又仿佛理所当然。
她想起了多日前在焚情山谷时，林峰嬉笑着对她言说，他为她倾心，她只一笑而过，全当笑言。
相识几日，何谈倾心。
此时，她忽然明白，林峰从未与她说笑。
数年前在仙人遗迹里遗留的疑问得到了解答，那人不顾一切地挡在她面前，愿用性命换她的命，如此作为的因由，也好似清晰起来。
那时她与他只是初见，林峰却早已将她装进心里，而她，也能清晰感觉到林峰对她而言，同旁人不一样。
若林峰非是对她一见钟情，那么他们，恐怕就是前世既定的缘分了。
除此之外，情灵想到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释眼前人的特殊。
数月以来林峰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如浮光掠影一般划过她的脑海，她的手腕上，还缠着林峰为她亲手系上的红线。
她分明记得自己意识模糊之前，是重伤逃到河边，体内火毒如荼，时时刻刻灼烧着她的经脉，让她浑身上下都因疼痛而颤抖。
但她再醒来时，体内毒伤已经被压制住，伤势虽还未好，但经脉之中灼痛的感觉已经消散。
她清楚地知道要想压制烛龙印的火毒，需得耗费多少心神和力量，就算结丹修士出手，亦要大费周章，何况仅初入炼体的林峰。
林峰为她将真气耗损一空，身心俱疲，甚至连自己从潭底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俱都看在眼里。
她是不懂情为何物，但却不是傻子，林峰对她的好超越了她能想到的一切，而她无法想象的，唯有一个情字。
方才落水时心中留存的心动缓缓消散，但那时的快乐和喜悦却刻印在她的脑海，倘若那一瞬间的悸动是情，能叫她这无心之人都能心生悸动，即便只有一瞬，也绝无仅有。
恐怕当世，除了眼前的林峰，便再无他人了。
见林峰璀璨若星河的眸子看过来，情灵摇头轻笑：
“宫主言我生而无情，此生恐无法为谁心动，便是你对我千般好，我心觉感动，却也不会对你动情，若你无法追赶我的脚步，我自当寻大道而去，不会在原地等你，即便如此，你也觉得非我不可吗？”
林峰原本以为情灵会与先前一般，将他所说的话当做一纸笑谈，却未曾想，她会这般认真地回答他的话，并仔细思量了，还将选择的权利交还给他。
他不太明白为何情灵会说自己生而无情，但在他想来，前世灵儿对他情深意重，他却负了灵儿的情意，今生灵儿便是无情了，也当是他在还前世的债，等他什么时候还清了，说不得，灵儿的情便回来了呢？
感情的事情，谁能真正说得清？
再者，灵儿无情，不喜欢他，也就不会喜欢上别人，他还是很有希望的！且他眼下近水楼台，听灵儿的意思，他还能有机会得到她的默许，何乐而不为？
林峰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两眼里尽是喜悦和深情，一眨不眨地看进情灵心里，缓声言道：
“我这辈子，为你生，为你死，纵你无情，我亦无悔，我不需得你等我，你尽可往前去寻你的大道，我自会叫你知道，这天地之间，唯有我，能追得上你。”
林峰所言可谓狂妄至极，但他璨若星河的眸光落在情灵眼中，却叫情灵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他说的话，相信他有这个实力和天资去追逐人想要的一切。
情灵亦不躲闪凉锦的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彼此相接：
“你什么时候想走了，自可离去，我不会拦你。”
情灵的语调格外平静，但她话音落下，却叫林峰掀起了唇角。
他知道，这一刻，他与他的灵儿，已经与先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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