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医院
迪莉卡病倒了。
这个消息是哈利在经过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的老师闲聊时知道的。
“听说没？德思礼家的那个小姑娘又进医院啦。”
“你是说迪莉卡？上次见面时她还向我打招呼呢，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小小的一团，真让人可怜。”
“谁说不是呢，小小年纪得了那种病，要不是德思礼夫妇俩拿钱吊着，说不定都活不到现在……”
等哈利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医院门口。
迪莉卡进了医院，这个认知让他如坠冰窖。
平常每年都有一两次这种时候，这时，姨妈一家就会专注于照顾迪莉卡，从而忽略了他，甚至有的时候，连储物柜的门都忘了锁，他就可以尽情地在屋子里探险，当然，迪莉卡的房间除外，他不敢。
“那个，你好。”哈利不自然地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走到前台。
“请问德思礼小姐的病房在哪？”
护士小姐连病历都没有翻，“迪莉卡？她在407，你是她的朋友吗？除了她哥哥以外，从来都没有和她一样大的孩子来找过她呢。”
哈利含糊地应着。
“迪莉卡。”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小姑娘正躺在病床上，冰冷的液体顺着输液管流入体内，维系着她的生命。
“哈利。”迪莉卡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漂亮的蓝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真糟糕啊，我当初只是吃了一个小蛋糕而已，连冰激凌都没有尝试呢，结果生病的日子还是提前了。”
哈利尴尬地转移话题，“姨妈姨夫呢？”
“他们来过了，今年是爸爸升职的机会，我把他们劝回去了。”
迪莉卡轻笑一声，“真奇怪啊，哈利，我们明明相处了八年，你却从没主动来医院看过我，不知道我不能吃蛋糕，连哥哥那种粗心的家伙都知道，明明我们是一家人啊。”
“德思礼家，一个小混混，一个病秧子，一个怪人。”
“哈利，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抱歉，我不是……我……”
哈利低垂着脑袋，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一抬头才发现迪莉卡已经睡着了，手腕搭在被上，分不清床和她的脸哪一个更白一些。
哈利站了一会儿，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边，他仔细地替迪莉卡掖好被角，小声道：“睡吧，迪莉卡，我陪着你。”
再次醒来是被耳朵上的疼痛弄醒的，哈利一睁眼就看到佩妮姨妈扭曲的脸，“你怎么会在这！”
顾及着睡着的迪莉卡，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愤怒，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害怕。
“姨……姨妈。”哈利急忙抢救回自己的耳朵。
他揉了揉通红的耳朵，两手缩在身后，不安地揉着衣角，翠绿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会向老师请假，照顾迪莉卡，我……我受了你们很多照顾，所以，想为这个家出分力……”一段话说得磕磕绊绊，他尽力地想让姨妈相信他没有不安好心，但好像失败了。
好吧，他连撒谎都不会。
哈利强迫自己不在姨妈怀疑的眼神下透露出一点心虚。
“妈妈，让他留下照顾我吧，爸爸最近很忙不是吗？不用担心我的。”
迪莉卡醒了，姨妈立刻放弃追究这个脑袋莫名抽了的侄子，“迪莉卡，快躺下，你爸爸让他凑合凑合就可以了，你的身体更重要。”
“没关系的，妈妈……”
迪莉卡两三句话就把对方哄得五迷三道，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去向老师请假，让这个臭小子来照顾你，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妈妈说。”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姨妈的唠叨声消失，一时间静得可怕。
“书包拿过来。”
“啊？”哈利摸不准迪莉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迪莉卡送他一个鄙夷的眼神，“你以为在医院就可以不学习了吗？把书拿出来，我教你。”
“啊，哦。”哈利慢吞吞地往外拿着书，不是他不信任迪莉卡，因为身体的原因，迪莉卡从来没有上过学，她说要教他？
迪莉卡看出他的不信，冷哼一声，“要不然你以为哥哥是怎么及格的。”
哈利一激灵，飞快抽出书来，乖乖坐好，迪莉卡大概扫了一眼，对于哈利的水平清楚了不少，她的声音悠扬，像一曲古老的小调，哈利听着，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多不会的地方迎刃而解。
“好了，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姨妈拎来的是一个三层豪华大饭盒，足够他们两人吃了，虽然本来没有哈利的份。
迪莉卡吃了几口就放下叉子，病怏怏地靠在床上看起了书，哈利夹了一片香肠，思绪不禁飘忽起来。
迪莉卡连讲课都做得这么好，明明也没上过学。
“如果你也只能呆在一个地方，一直做一件事，你也能做得很好。”
哈利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抱歉。”他咬了下舌尖，干巴巴地道。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这是事实。”迪莉卡收回目光，眸色深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夜深了，星星探头探脑地想要窥视窗帘后的世界，迪莉卡突然睁开眼睛，微微侧头看向哈利，他蜷缩在两张椅子拼成的床上，身上披着一条毯子，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比校园欺凌更严重的，是校园冷暴力啊，蓝水晶般的眸子里闪过冰冷的光。
真可怜啊，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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