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戏开场
第二日，晨曦微露，墨孤青就被人拍着脸颊叫醒。美梦消散，恍恍惚惚睁眼一看，方炽歪坐在床边，睁着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睛盯着他，显然已经整装待发。
他难得睡一次好觉，对方炽这样的行为很震惊：“你睡得比我晚，醒得比我早！？”
“俗话说的好，人生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你咒我吧。”
方炽摆摆手：“忠言逆耳啊，墨兄。”
接下来的路，方炽在前面哼着歌大踏步，他跟在后面魂不守舍，每夜睡不满三个时辰，他看路都是眼花缭乱的。
这种情况下，他好几次脚尖勾了石头差点跌倒，每次都被方炽眼疾手快扶住，然后再说几句听了能气醒的逆耳忠言。
一个镇接一个镇，一个市接一个市。方炽仗义疏财，直说自己不缺墨孤青的那份盘缠，然而钱袋是越来越轻。
某日午时，两人于某镇歇脚，挑了间客栈用餐。
“好酒！”方炽举着手中杯一饮而尽，空杯往桌上一敲，招手，“小二，再来一壶枫叶红！”
墨孤青执盏轻轻摇晃着，端一派风雅样貌，探到四周姑娘们的视线后，满意地笑了。如他这般君子做派，加上举世无双的容颜，自然讨得姑娘欢心。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借此吸引到心仪的女子，届时要让方炽好好向他学习。
他品一口酒，才咽下就听方炽又要了一壶。
枫叶红，传闻以仙山红叶酿造，酒中有灵，清香四溢，可以品出仙山上深秋的味道，他认为名不虚传，但它的价格十分昂贵。
他放下酒盏，问：“怎么又要了一壶？很贵的。”
方炽哈哈一笑，手臂贴着桌子，冲他探头探脑：“墨兄，我们到啦。今夜睡一觉，明日就上山。”
墨孤青挑眉，还挺快的。听起来山上吃穿不愁，他算是来对了。
酒菜都吃得更香了。
正吃到一半，楼上响起一阵哄吵声。这处客栈远比之前所经过的繁华，红绸飘飞，酒美菜香，楼下座无虚席，楼上住店的客人似乎也不少，但听见楼上不止一人破口大骂，随后“咚”的一声巨响，楼梯处滚落下来一个人。
这人衣衫单薄，蓝色衣装洗得发白，一束马尾蓬松杂乱，滚落地面后一声不吭，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脊背挺得很直。
墨孤青满满一杯酒端起，满满一杯酒放下，方炽满满一杯酒端起，空杯子落下，墨孤青抬眼看，方炽侧着身子看。偌大的一楼霎时间鸦雀无声，停杯的停杯，搁筷的搁筷。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一会儿，二楼走下来一个珠光宝气的小胖子。他穿一身花里胡哨的紫红色，那纹路打眼一看差点将人绕晕。他的发冠高高束起，冠上嵌的玉石异常闪耀，活像个宝石成妖。
圆润，十分圆润。
他身后跟着一大堆仆从，穿着要素得多，扶着小胖子的人谄媚不已，一副生怕他摔了的模样，另外的人面上趾高气扬，和那小胖子如出一辙。
他走到了蓝衣服的面前，接着高高抬起小胖腿，狠狠踹了一脚。人不可貌相，如此圆润的小胖子，却有点武力在身上，一脚将那人踹得飞到了墨孤青脚边。
墨孤青垂眼一看，这人肤色甚白，唇色血红，剑眉斜飞，那双眼睛阴冷得像要吃人，死死盯着前方。乍看之下，他竟觉得脊背生寒。这小子，长得真邪。他默默道。
一路跌来跌去，这少年裸露的皮肤都受了擦伤，血珠冒出来，叫人看了都觉得疼。墨孤青伸手想要将他扶起来。
“我看谁敢扶他！”小胖子突然暴喝一声。
墨孤青顿住，方炽皱起眉：“你怎么说话的？”
“我说，不准扶他。你想打架啊？”小胖子惊异地看着他，拇指往后撇向身后的一群人，那群人有的佩着剑，此刻已经蠢蠢欲动。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方炽对墨孤青完全信任，一路没遇见什么危险，木灵族功法内有空间术，方炽便将剑和包袱都托给了墨孤青存放。方炽站起身，伸手向墨孤青，意思是要剑，墨孤青却抓着他手按他肩膀让他坐下。
墨孤青摇摇头，道：“算了，打架要有理由，我们没有理由。”说完，他传音过去：还不清楚状况，先静观其变。
方炽点头坐下，对小胖子一摆手表示不和他计较。
“哼！你的朋友识相多了。”小胖子以为是自己的威胁有用，嗤笑一声，转而得意地看向蓝衣服，一步一步逼近他。
“纪冥风，你怎么不和你那野生的狐媚子娘亲一块死外面呢？”
“不许说我娘。”纪冥风一字一顿道。他拔出腰间的剑，杵着地缓缓站起来，眼神越来越阴冷。
“我偏说，你娘是贱人，你就是贱种！”小胖子看他还敢嘴硬，立刻大骂，“你娘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她害我家丢了多少财产！？”
纪冥风沉默了一瞬，沉着声音道：“父自愿的，你再骂一句，我砍了你。”
墨孤青瞥眼他的手，没想到这话不是逞强而是警告。纪冥风握剑的那一瞬，他感知到这人的武力远在小胖子之上，只是不知为何一直隐忍。
他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打架理由，可这会发现连受苦的本人都不想反抗。他一时犹豫起来，猜测其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你砍我！？你砍！让天下人看看柳秋烟的种，有多狼心狗肺丧心病狂！”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墨孤青仔细探听，渐渐从一众支言碎语中还原了真相。原来，这二人竟是景元国当今的二皇子纪冥风和三皇子纪空易。
柳秋烟被称做祸国妖妃，突兀地出现在御花园内，被皇帝当作仙子一见钟情。她初入后宫便为妃，后来差点让皇帝废后，诞下纪冥风后又差点让皇帝废了太子。
某一天，柳秋烟说要离开，皇帝掏空半个国库相赠，还是没能留下她，柳秋烟带着钱财一走了之。没人知道一个弱女子如何带走那么重的金银珠宝，只知道她凭空消失了，留下个纪冥风。
皇帝自此无心朝政，国势衰微，武林盟势力渐长。传言纪冥风被众大臣上奏要求斩杀，理由是此乃妖种，皇帝力挽狂澜，纪冥风落了个流放的判决。
纪空易正是皇后所出，对柳秋烟和纪冥风恨之入骨，如今，真是狭路相逢。
“你也是来参加倚剑宗招生的吧？”纪空易阴阳怪气，笑得极为嘲讽，“凭你也配！只怕当场就要露出妖尾巴！”
众人一听，更确信了二人身份，纷纷议论起来。
皇族在外，最忌讳暴露身份。如今京城之外到处都是武林盟的势力，武林盟和皇族尤其不对付，暴露身份难保不会被其杀害。二人原来都有意遮掩，奈何皇权式微，早已管不了外界流言，柳秋烟祸国妖妃之罪名人尽皆知。
有奴才凑到纪空易耳边，提醒他身份暴露，楼下恐怕不安全。
纪空易便撂下一句狠话：“我告诉你，以后我要在仙门看见你，不对，以后我只要看见你，我就不会让你好过！”说完，浩浩荡荡转身回了二楼。
议论愈加大声，都围绕着倚剑宗招生和皇族的那二三事。
好事的人甚至指着纪冥风，大骂他是妖，隔空对话武林盟的人喊他们快来杀妖。
巧的很，武林盟盟主的义子正坐在墨孤青对面，方炽当场拍桌指回去：“你再嚷？武林盟和你有关系？没关系闭嘴！武林盟只杀奸党！”
那人很不服：“你懂什么武林盟！当初就是他们带头喊皇帝杀纪冥风，不然文武百官哪敢上奏？”
这话差点把方炽逗笑，所谓武林盟带头的时候，他在场。
那会他义父和兄弟喝高了，谈起之前某位大将军带兵进宫想要刺杀妖妃，没杀成，反被判处当街斩头。
有人说堂堂大将军杀一个女人，死得活该。他义父和那大将军打过交道，尤其崇拜他，况且柳秋烟是凭空消失，于是就高举拳头大喊“大将军是对的！妖妃就是妖妃！”，又有喝高的附和他“妖妃就是妖妃！妖种就是妖种！”，传出去就成了武林盟带头威胁皇帝杀死纪冥风。
方炽直接踩上桌子，撸起袖子对那人勾手：“盟主是我老子，不服来干！”
那人立刻闭嘴，焉焉坐回去了。
墨孤青爱听故事，爱听精彩的。他原来经常流浪山村，竟对这等大事一无所知，一时整理信息整理得入神。回过神时，就见方炽在和人叫板，他头一次见方炽的痞样，看得愣了会。他一直觉得这小子身上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浩然正气，看来是武林盟养出来的。
之后，他的注意力倒回“倚剑宗招生”。他以为凡人都对仙门一无所知，原来并非如此，方炽却没提过进入仙门还需考核一事。
他传音问了问，得到回音，方炽竟是个关系户，他早已拜倚剑宗掌门为师，此行不过是归籍。
墨孤青看着方炽端正坐好，对他露出灿烂的笑脸，很想给他一拳头。傻小子，也不考虑考虑他，他可不是哪个掌门的弟子。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他当即起身，做他未做完的事。他揽着纪冥风的肩膀将他扶直。
纪冥风的脸色已经从雪白变为煞白，从二楼跌下，料想身体并不好受。
纪冥风低声道谢，墨孤青拿过他的剑替他插回剑鞘里，亲切道：“在下墨孤青，那位是方炽。”
“皇子，莫理睬流言蜚语。”说完这话，他冷冷睨了面带嘲笑的人群一眼，姑娘收到这眼神愣住，接着点头如捣蒜，男人收到这眼神敛了笑容，不自在地喝酒。他的立场很坚定，再加上刚才方炽袒露身份，一时没人再敢议论。
在一众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氛围中，他用如沐春风的语气对纪冥风道：“我扶您去别家客栈。我略懂医术，或许能为皇子治疗一二。”此医术非彼医术。
“好。”纪冥风应了，然后道，“别叫我皇子，叫纪冥风吧。”
“好的，冥风。”墨孤青笑吟吟扶他往外走。方炽为那清绝又靡丽的一眼愣了许久，见此连忙起身喊结账，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无论看多次，墨孤青都叫他惊艳至极。
方炽讨厌恃强凌弱，他想帮纪冥风，墨孤青也想，动作甚至快过自己。
这就叫心有灵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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