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双手交握,手肘抵在桌面上,锐利目光越过手指,在镜片后面射出来,把江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那是一双与风满袖和风满城如出一辙的漆黑眼眸,像是只用这一眼,就从江豢的过去起,一直看透他的未来。
“所以。”男人开口。
江豢下颌微昂,毫无惧色地重复:“所以。”
男人眼里染上了些许笑意,依旧维持着双手交握的姿势不动,小臂放平摊到桌面上:“所以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会面。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风屹,向导,也是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这个一面之缘指的是在烂尾楼被绑架的一面之缘,那是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对风满袖动心的地方,江豢印象深刻。
不过印象深刻的内容也只局限于在建筑工地里穿梭的风满袖,除此之外,无论是风满城还是这位风屹,都没能在他的记忆中占据一席之地。
有身穿白大衣的人匆匆从走廊中掠过,江豢立刻警觉地望过去,在确定那位医生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后肩膀微微下沉。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他迫切地想知道风满袖的现状,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几个小时,他对他的哨兵的情况一无所知。
再转回头的时候,江豢注意到了风屹微眯的双眼,意识到自己所有的小动作都没逃过中年男人的眼睛。
江豢身下坐的是给他的病床——在抱着风满袖航行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出现了脱水的情况,虽然不致病也不致死,但根据医生的建议,他最好还是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为好。
这也是风屹的建议,江豢不确定这算不算软禁的一种。
这次失败的偷跑最后的结局是,有直升机出现在视平线的尽头,在江豢怀中风满袖的状态差得可怖的时候。
直升机悬停在登陆艇的正上方,上面有哨兵抛下软梯,动作熟练地将他和风满袖打包带到直升机上。哨兵留在下面驾驶登陆艇,直升机将二人带回陆地,没回塔,而是直接拉到医院楼顶。
江豢不得不承认,重新回归人类世界的感觉要命的好,这才是他熟悉的领域,人与人虚伪的彼此客套,他作为一粒再微小不过的尘埃,不起眼地存活于这茫茫浮世,而不是广袤无人的荒岛。
但如果需要对峙的人是风屹,江豢宁可时光倒流,他与风满袖回归幕天席地的荒岛,肩并肩,在潮湿的砂砾上躺着,眼望满天璀璨的星辰。
江豢扮猪吃老虎,表面上地跟风屹随口闲聊了几句,心底里一直是忐忑的,他完全不确定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男人是否看出了他和风满袖之间那点不为人知的关系。
按照风满袖的说法,风满袖十分讨厌风屹,说他爸是个恶毒的资本家,掏出来的心都是黑的,动动手指就能把人活活碾死。结果他却把面前这位号称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人的恶毒资本家的s级哨兵儿子给睡了,还是精神结合,不可分割的那种。
精神结合一时爽,面对公公……面对老丈人火葬场。
眼前风屹笑意更甚,就好像看透了他全部的所思所想,有白隼一闪而过,扑扇着翅膀落在风屹的肩膀上。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跟我联系。”最后还是风屹率先结束了话题,从一尘不染的椅子上起身,弹了弹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顺便提一句,我把我的联络方式设置为了你的紧急联络人。”
风屹深深看他一眼,下颌微昂,示意他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枕边的手机。江豢摸过来看了眼,再抬头的时候风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哨向未经允许离队是大事,把自己弄进医院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何况弄进医院的人还是风满袖,三层debuff叠在一起,以至于惊动了塔的老校长过来亲自看一眼。
就在风屹离开病房不久之后,额上满是薄汗的老校长忧心忡忡地走进病房,江豢第一反应是要挨骂了,平时有风满袖在还好,基本所有人的火儿都是冲着风满袖去的,他只要当个吉祥物就行,但现在风满袖还在楼下急救室里躺着,病房里只有江豢一个人。
灰獾跃上病床,跳进他的怀里,短短的爪子隔着被子按在他手上,小而亮的眼睛里是与老校长如出一辙的担忧之情。
“身体没事吧?”老校长皱着眉问他,“如果方便的话,介意我为你检查一下吗?”
江豢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没有苛责,没有批评,就算他们做出了这么离谱的事情,老校长第一反应依旧是担忧他们的安危,而不是优先追责。
“……对不起,我错了,我们错了。”江豢尽可能诚恳地忏悔,“我们不该随便脱离队伍,给您添麻烦了。”
老校长却微微笑了下,摇摇头说:“先让我看看你的身体情况再说。”
向导的精神力是最好的追查工具,s级向导更甚,江豢只觉得怀中的灰獾化身成极为霸道的精神力,扫过他体内每个角落。
“没受什么伤,脱水有点严重,糖水打完就差不多了,”老校长收回精神力,反手关上身后的门,神情严肃道,“但有另一件事很严重,江豢,有我在这里,无论你说了什么你都是安全的,所以现在告诉我,风满袖有没有强迫……你,各种意义上的。”
江豢第一反应是,糟糕,如果老校长能看出他和风满袖结合了,那风屹也一定看出来了,然后立刻意识到老校长话里话外的意思——老校长只能通过他体内残余的哨兵精神力判断出他与风满袖有过那种关系,但无法确定他是自愿还是被风满袖逼迫的,毕竟他们是两个人一同脱离队伍,又一同被直升机紧急救回,他只是个在s级哨兵面前束手无策的b级向导,老校长忧心他有没有被风满袖强煎也理所当然。
“没有没有,”江豢连忙反驳,“我和他是……呃……自愿结合的,是精神结合。”
老校长顿时露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道:“那是我冒犯了。我还以为——算了,没什么,你再睡一觉吧,我上去看看他的情况。至于之后的处分,关小黑屋也好,抄校规也罢,要等你们两个的身体都好起来再说,你说对不对?”
老校长狡黠地眨眨眼,江豢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
江豢醒来的时候正值深夜,窗帘没挂,窗外万籁俱寂。
江豢下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以后把窗户开了,潮湿的海风一下子涌进来。这里离海边并不远,空气里依旧散发着大海的那股腥咸的味道。
海风拂面的感觉很舒服,江豢闭上眼,突然感受到心脏的位置被毛茸茸的猫爪挠了一下。
“告诉我你不是偷偷溜出来的。”江豢在寂静的房间里开口说。
身后的病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借着玻璃上微弱的光芒,他看到风满袖身上穿着病号服偷偷溜进来,手里推着个吊瓶架,猫咪一样踮着脚走路,尽可能不出声地关上门。
风满袖身上的味道冲淡了大海的味道,他的哨兵磨磨蹭蹭地来到他身后,双手搂住江豢的腰,把身体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
“我想你了。”风满袖嘟嘟囔囔地说。
窗外月色明亮,江豢用脑袋蹭了蹭风满袖的下巴,一手搂住风满袖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人手上的滞留针。
然后他注意到滞留针旁边贴了张纸,上面写着‘你敢摘了试试’。
江豢不由得笑了下:“你爸写的?”
“……是我哥。”风满袖不情不愿地说,男人弓着腰,把下巴埋进江豢的颈窝,两个人以一种相依为命的姿势彼此撑着。
医院有专门的向导,从进医院起,风满袖身上的屏障就从江豢的替换成了其他向导的,这会儿才终于换回来,两个人都舒服地长舒了口气。
江豢有话想问,但还想再多抱一会儿,怕破坏了气氛,然而抱着他的人毕竟是风满袖,隔着一层精神结合,风满袖不停地用精神力搔刮江豢的精神之海,催着他把想问的问题问出口。
“好吧好吧,”江豢无奈,“告诉我,那个时候你怕了没有?”
风满袖懒洋洋地哼了声:“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
风满袖拿微凉的鼻尖往江豢脸上贴,说:“怕了。不过下次还敢。”
这回答相当‘风满袖’,江豢弯了弯嘴角。他也有点怕,但如果下次风满袖还要跑去什么地方的话,江豢照样得跟着。
他大拇指刮了刮那张写着‘你敢摘了试试’的纸,突然想到一件事:“我白天的时候见到你爸了,所以接我们的直升机是你爸派的?”
“当然是他派的,那个控制狂恨不得时时刻刻监控我的情况,”风满袖贴着他脖子深吸了口气“我也知道他来见你了,我能在你身上闻到属于他的臭气。”
江豢哭笑不得:“他没有一根手指碰到我。”
“他当然不敢染指你,”风满袖咕哝了句,“他看得出我们已经结合了,你是属于我的。”
得,到底还是被发现了,江豢还以为能多少瞒几天呢。
江豢心里的懊恼在风满袖看来却被理解成了别的,风满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当然我也是属于你的。”
在哨向平权这种事儿上风满袖永远不服输,江豢忍不住笑了下,用精神力触须最敏感的尖端蹭了蹭风满袖的发梢。
月亮晒在夜晚大地上的味道,温柔海风飞跃地平线的味道,与风满袖身上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混合在一处,成为了烙印在江豢灵魂上的最为深刻的记忆之一。
江豢小心翼翼地将它收敛起来,藏进号称世上最为严防死守的苏黎世银行保险柜底,那是他最美好的梦境,他只敢梦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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