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 81
大气屏障外。
轨道炮功率全开, 可炮弹刚发射没多久，就撞上了已经极度靠近屏障的异变体，然后炸开。
不远处，活性种屠夫挥舞背部镰刀般的身体组织, 斩向重伤的阻击队员。
谁知在镰刀落下的那一刻, 队员的身上骤然爆出耀眼光芒，屠夫来不及收回肢体, 两相碰撞下, 在真空中无声解体。
不知属于谁的碎片带着火焰, 从爆炸中心四散, 又被人造引力捕获，纷纷燃烧着往屏障内坠去。
这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划破了黑暗，让土地染上光斑，也照亮了某处安全区外几道小小的身影。
这些瘦小的身影藏在一块巨石的阴影里, 手中握着用零碎钢铁拼凑而成的不明物体，细看之下，外形有些像军部常见的槍支。
此刻，他们仰着头，着迷地看着划破天幕的各色星芒。
一个小女孩痴痴开口：“乐乐, 这是不是流星啊……如果对它们许愿, 我们的愿望是不是就能实现啦？”
叫乐乐的孩子重重点头：“书上是这么说的！”
乐乐是孩子王, 识字，大家都很相信他。
他口中的书, 是从建筑废墟里挖出来的残页。
于是, 所有人按照乐乐的指示闭上眼, 双手合十, 虔诚许愿：“我想离开安全区, 到外面看看！”
“我想以后有很多很多科林哥哥带来的糖果！”
“我要成为士兵，我要消灭异变体！”
孩子们轮流许下心愿。
等大家说完后，乐乐站起身，举起手中手绘的简陋的联盟旗帜道：“出发！”
他们身后的安全区内，似有大人焦急的呼唤声传出。
小女孩看向乐乐：“乐乐，我听到你的妈妈在叫你了。”
乐乐挺起胸膛道：“没事没事，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孩们陆陆续续站起，往“流星”最密集的方向走去。
安全区里住的都是当初被拒收的原住民。
老弱病残偏多，但也有一些被alpha扔下的孕妇孕夫，以及五年前父母不幸遇难却意外生还的孤儿。
从这些孩子记事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世界就是这方小小的安全区。
——食物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用来填饱肚子，不存在口味问题。身上的衣服用来蔽体保暖，没什么美丑之分。地面每天都有新的孔洞出现，会冒烟，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一种叫做异变体的巨大生物出没。
纵使监护人告诉过他们——异变体是让人恐惧的东西，只有基地里的大人能对付——但“恐惧”又是什么？基地里的大人又是什么？
不理解，但没关系，他们还是能无忧无虑活着。
毕竟，从出生开始，他们看到的世界就是这样。
他们的世界本应该一直这样。
可不久前的一天，一名基地里的大人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位大人和其他的大人很不一样，其他的大人总是冷漠的，可他却对他们亲切地微笑。
他让他们叫他哥哥，还带来了他们从来没吃过的食物……
自那天起，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美味”。
空闲时间多的时候，这位大人还会给他们讲述一个世界——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天空是蓝色的，地面是光滑平坦的，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好玩的玩具，像他们这样的小孩子可以去一个叫做学校的地方念书，假期可以和父母一起乘坐一种叫做“星舰”的东西离开家，去别的星球旅游。
在那个世界，他们长大以后，可以选择成为哥哥这样的人，也可以做其他事情……
就像是高维位面的神祇带来了低维生物从未见过的壮丽画面，低维生物无法理解，可看过一眼后，却再也没办法忘却。
回头再看，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世界就像一堵灰白的墙面，单调乏味，散发着腐朽的腥臭。
哥哥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天上那种让大人恐惧的异变体，哥哥还说，它们没什么好怕的。
那只要它们消失了，爸爸妈妈也不会再害怕，他们就能前往那个绚烂多彩的世界！
孩子们用跃雀地脚步追逐流星，越跑越远，最终到了一片全是巨大碎石的密林前。
就在刚才，他们看到一颗流星正正砸到了这片石林里面。
哥哥说过，最近会有异变体从天上下来，不会错的。
乐乐老道地将七个孩子分组：“你、你，你们走那边，然后多多和小八去那边……我和豆豆直接往前。”
乐乐分配完，严肃道：“还记得我们该怎么汇合吗？”
孩子们点点头。
乐乐：“出发吧。”
孩子们分头散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巨石之间。
乐乐和豆豆也一起往前走着。
路上，豆豆拽着乐乐的衣角，东张西望，梳在耳后的两根羊角辫伴随走动频率，左右摇晃。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前面一块巨石之后，传出古怪的咀嚼声。
乐乐立刻停住脚步，扭头，将食指抵在唇边：“嘘……”
豆豆抬起手捂住嘴，轻轻点头。
两人拿出兜里的“武器”，缓慢地绕过那块巨石，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刚被砸出来不久的深坑。
又往前走了两步，往坑里一看，就看到一个巨大黑影。
黑影的形状很奇怪，以两人贫瘠的眼界与词汇，完全无法做出形容。
乐乐肃着一张小脸，抬起手中的自制武器，朝天空射出一颗带有颜色的石头。
——这是找到目标后，他们汇合的信号。
发射过程中，自制武器发出微弱的响动。
坑里的黑影一顿，咀嚼声暂停，而后，它开始缓慢上升。
乐乐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但还是带着豆豆后退了两步，拿武器对准深坑，啪啪打了好几下。
豆豆见状，也同样照做。
两人能听到小石子撞击异物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最后，黑影彻底离开坑洞，巨大的身体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
它的头部很大，身上一条条奇怪的东西展开着，乐乐形容不出来像什么，但他认出了插在它头部正中间的，是人类的下半身。
下一秒，人类的下半身动了动，古怪的咀嚼声再次响起。
紧接着，乐乐就看到那些长长的条状物突然变成了像水一样的东西，然后逐渐幻化成了半个人类的身躯，身上的服饰和那半截身体刚好吻合。
黑影就像在为自己挑选新衣一样，在两种形态间不停摇摆，看上去格外扭曲。
太多超出认知的画面冲击着乐乐的大脑，他很快感觉到手脚有些发凉，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这是异变体吗？为什么和他平时看到的大虫子，一点都不像？
乐乐晕乎乎地想，难道他们找错地方了？
突然，耳边传来“噗通”一声。
乐乐下意识转头，就看到豆豆摔倒在地。
不知为何，表情呆滞，瞳孔涣散。
乐乐有些着急了。
他蹲下，试图将同伴扶起：“豆豆，豆豆快起来！”
然而无论他怎么用力，豆豆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像是家里那个破旧的布娃娃一样，一动不动。
下一秒，乐乐就感觉到头顶唯一一点光芒消失。
他怔怔抬头，就看到那巨大的怪物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乐乐下意识举起手中的自制武器，不间断地射击起来。
然而那些石子蹦到它的身上，没能给它造成半点伤害。
乐乐不由大声道：“我不怕你！我要打败你！”
可庞然大物就像没听见一般，直接略过他，停在了豆豆身前。
乐乐一下拦在豆豆身前，大喊：“我不准你伤害豆豆！”
他大喊着，试图用手将它推开。
不知为何，巨物依旧将他忽略。
紧接着，它将那半截人体吐了，然后俯下身，长开嘴，包住豆豆的头部，缓慢合上。
“嘎吱——”
滚烫的液体飞溅到乐乐的脸上，散发着浓郁的腥味。
眼前的画面让乐乐瞳孔骤然放大，四肢颤抖，手中的武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一股暖流冲出裤/裆。
豆豆很快就消失了。
眼看朝夕相处的同龄人在眼前变成碎肉，乐乐呆滞地瞪着眼，浑身发凉，第一次明白了恐惧的滋味。
之后，他呆呆看着巨大的怪物在他眼前化为一团黑色液体，又慢慢分散开……
几秒后，“豆豆”又出现了。
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三个“豆豆”。
三个“豆豆”脸上挂着和豆豆一样的微笑，哼着豆豆最喜欢的歌谣，一蹦一跳朝三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耳后的羊角辫随着轻快地步伐，左右摇晃。
乐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头脑一片空白。
然后身体一软，世界陷入黑暗。
火蛾栖息地。
“注意，西北四队已经到达西南二区后方，准备进入。”
“收到，我会在你们完成标记的第一时间进行设备安装。”
颂晨几人和西南二区的单人行动组简单沟通后，就往这个片区的侧后方潜了进去。
这片区域很安静。
但是脚下的土地上能看到些许红黑掺半的粉末，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
黎礼根据痕迹，追踪了西南二队的行进路线，然后共享到队友的视野中。
黎礼说：“西南二队的行进路线呈z字型，通常来讲，坐标会打在折角的位置，我们现在所处地段距离下一个折角还有一公里左右，可以先过去看看。”
颂晨大致查看后，点了点头：“注意观察，继续前进。”
几人沿着地上的痕迹，一步步往西南二区深处走着。
走到一半时，颂晨的脚尖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随即抬了抬手，示意暂停戒备。
几人立刻照做。
颂晨缓慢蹲下，用刀鞘三两下拨开腐烂的树叶，将那个东西挑了出来。
是一个还没使用的弹夹。
外骨骼的武器夹很牢固，除非受到极大的冲击，不然不会轻易掉装备。
而这个弹夹表面光滑，完全没有划嚓和撞击留下的痕迹，更有可能是在换夹的过程中掉落的。
然而，就算是二级士兵，也不可能犯换弹时失手这种低级错误。
可这个弹夹就是出现在了这里。
颂晨眯了眯眼，看着地面上的痕迹，尝试回溯。
西南二队来到这，按照计划清理完火蛾，开始清点弹药并更换弹夹时，却突然遇到了他们预料之外的情况……
有多预料之外？预料之外到惊慌失措，甚至来不及装稳弹夹，就马上拉开了距离。
然而，最终还是没能进行汇报，便失去了音讯。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发生到结束，不会超过十分钟。
可地面这么干净，除了火蛾留下的粉末外，再无其他打斗痕迹……
这时，一阵风刮过，带来一股浅淡、湿冷的香气。
是颂晨从来没在γ-96上闻到过的气味。
颂晨的心跳速度有些加快。
那股总会出现在危机前夕的紧绷感，再次攀上脊背。
颂晨猛地起身，严肃道：“黎礼，假设二队在战斗结束时遭遇危机，没有还手之力，直接撤退的话，能算出他们的撤退方向吗。”
黎礼闻言，猜到了点东西，不由皱起眉，直接道：“我试试。”
说着，将投影键盘打开，手指飞速舞动。
不一会儿，黎礼道：“为了保证计划的正常进行，他们会避开所有设备安装路线，所以最可能撤离的方向是……”
他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这条线刚好避开所有安装路线，擦着目的地往北部偏去。
科林精神一振：“那我们快去找他们啊！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黎礼冷声道：“今天无论是哪支队站在这，核心任务都是优先完成设备安装，如果你还想在军部待下去，就收起你无知的善良。”
科林再次被噎住，有些不忿地闭上了嘴。
颂晨直接看向维斯尔。
维斯尔会意，将坎特架起，对准线路的方向，眼中绿芒微闪。
下一秒，瞳孔一缩。
维斯尔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有东西在朝我们靠近，高度约五米，有四肢，主要依赖触须移动，背部有巨型镰刀状物……疑似三级活性种屠夫，是否尝试远程击毙。”
“不用，”颂晨不着痕迹吸了口气，压下越来越快的心跳，快速吩咐：“护营盾，最大功率，你们都进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是。”
几人立刻将所有护营盾拿出，构建了一个足够容身的空间，注入精神力，将功率开到最大。
进入护营盾后，科林皱眉问：“那你怎么办？”
颂晨没有回答。
科林也没再追问。
因为瞬息间，那个庞大的身影就已经清晰到所有人都能看见了。
怪物整体呈乌青色，头部巨大，像一颗离题的心脏，几乎占据身体的三分之一，其上还附着血管似的组织，而它面庭中部，还长了个盆腔一样的口器，口器中镶嵌着一只混浊的眼，四周还有带牙齿的触须。
头部之下，身体瘦长，有进化失败一样的畸形手脚，背后伸出两根镰刀般的骨刺，七八根颀长触须相互配合着缠绕树干，快速前进。
科林顿时有种梦回标本参观课的感觉，很想吐。
看到颂晨一人持刀伫立的背影，又忍不住皱眉，有些担忧。
如果真是这只东西将西南二队团灭的，颂晨一个人真的能抗住吗？
正这么想着，大脑却突然一晕，一股阴寒的气息如细针一样刺入毛孔，无力感自躯干腾起。
恍惚间，似乎还听到身旁维斯尔的咳嗽声。
科林强撑着打量二人，发现二人脸色都不太好，刚才的咳嗽声不是错觉。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影响着他们，如果没有护营盾，情况可能更遭。
……等等。
颂晨还在外面——！
科林立马抬眼望去，却看到颂晨仿佛丝毫没被影响，定定站在原地。
然后，她抬起了刀。
伊甸：【根据基地最新资料显示为三级活性种，屠夫。惯用背部镰刀型骨刺攻击敌人，触须支撑身体进行移动，其上有吸盘，和口部齿状结构一样，都可以用来汲取敌方精神力。精神核藏于口中眼睛之下，击杀一只，可以拿50军功。】
颂晨意味不明重复：“屠夫……”
如果是三级活性种，西南二队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
更何况，以三军的部署精度，说六小时就是六小时，时间没到，活性种不可能活着坠入大气才对。
所以，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
这时，屠夫的触须已经卷上了离颂晨最近的树干，它裂开血盆大口，牙齿蠕动，不紧不慢朝眼中的猎物弯下身去。
然而，这次的猎物却没像之前的那样一动不动。
只见她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屠夫正在张开的嘴一顿，下一秒，口器中的眼睛被利刃贯穿。
科林震惊地睁大了眼。
——颂晨现在展现出的速度，比袚除火蛾时不知快了多少倍。
她一直在藏拙？！
旁边，维斯尔眼睛紧锁屠夫，微微皱眉：“这只屠夫……怎么这么奇怪？”
在这种情况下，它都没用身后的镰刀骨刺反击，也没有挣扎后退，只是艰难俯身，口器大张，一心一意想将颂晨拆吃入腹。
可下一秒，恐怖的黑焰却骤然爆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的燃烧，几乎没有蔓延时间，顷刻间就将屠夫五米高的庞大身躯吞没。
烧得也很彻底，屠夫连灰都没能留下半分。
做完这一切，颂晨冷漠地收回刀刃，在原地站了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她转身道：“黎礼。”
黎礼：“到。”
颂晨：“尝试联系监控台，汇报内容写三级活性种屠夫现身火蛾栖息地，攻击行为异常，建议进行地表搜查。”
黎礼严肃道：“我试试。”
这里距离基地太远，信号很差，所有能源还全部集中在轨道炮上，不一定能发送成功，只能反复尝试。
接下来，几人又加快速度，开始朝西南二区的目的地前进，并按照原本的路线，将火蛾清剿完毕。
可一路上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留下的任何痕迹。
西南二队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就像异变爆发的不详前兆。
到达终点后，颂晨摁着耳麦，切到公共频道说：“西南二区火蛾清剿完毕，期间发现三级活性种屠夫一只，但无法进行溯源。”
“另外，我们没在西南二区发现二队队员踪迹，我怀疑情况有变，请加速执行安装任务。听到请回复。”
频道内静默一片。
西南二区的单人行动组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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