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Chapter 103
起义军显然是提前研究过逃跑路线, 钻进人群里就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
巡逻队被遛了几次，失去耐心，举起手中的空包弹槍, 直接往人群打去。
“砰——砰——”
“啊啊啊——！”
“妈妈——妈妈好痛啊呜哇哇哇……”
人群的密集度实在太大了，巡逻队的子弹大多打到了普通群众身上，不断有惨叫在队伍中响起, 可如果巡逻队现在花一点时间仔细观察，就会发现——
周围目睹他们‘恶行’的人群格外冷静, 眼中的火焰却愈烧愈烈。
可惜，他们现在很忙, 没时间管这群即将被放弃的八十二区原住民。
——没错, 持续数年之久的防卫战已经让拉尔纳斯政体的经济崩坏大半, 最高委员会早有放弃这片土地以换取短暂喘息机会的打算了。
那一天一定会到来，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刻。
乱糟糟的声音不断从街道的方向传来。
颂晨盘坐在角落，静静看着时间。
很快, 地图上的时间轻轻滚动，来到8:00
这场骚动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巡逻队几乎倾巢出动, 却没能将其镇压。
不是说巡逻队的反应不够快，手段不够激烈, 只是起义军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此刻做些什么，所以态度格外决绝。
被抓一个，很快就有另一个冒出来接力, 当心中信念超越一切后, 或许生死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颂晨在利用起义军, 可起义军同样也在利用这次难得名正言顺的机会, 去发动一场能够引起最高委员会注意的骚乱。
也确实是时候结束这场比试了。
颂晨站起身，将一旁的袍子捞起来，套在身上，而后切入公共频道说：“所有人注意，现在开始检查武器状态，检查通讯设备状态，在据点等我命令，我们要在今天结束这场比赛。”
听到颂晨的话语，所有人不由一愣。
不是、晚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最终之战了？
一连长：“怎么这么突然？跟今天街道上的暴/乱有关系吗？”
颂晨直白道：“有关系，昨晚林组四名队员被起义军抓走，今天大概率会有处决结果。同样，林组指挥也会发现他们的敌人不止我们，还有这群八十二区的自发武装力量，他们需要做出应对，并放弃一些计划，在无法快速排查出我方据点的情况下，他们大概率会尝试将取胜重心放在转移俘虏那条胜利条件上。”
“哦~”二连长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逃到边境之前，和起义军配合，将他们的人数削减到胜利条件之内对吗？”
颂晨：“是也不是，他们的单兵实力远高于我方是事实，不要以为前几次交锋尝到甜头，就觉得他们真的那么好对付。你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削减，但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现在谁也没办法打包票。但最终底线是将林组拦截在边境以内，无论是抢夺俘虏还是比拼人头，胜负都会在那一刻产生，总之，不要掉以轻心。”
“好吧好吧，明白了。”二连长咂咂嘴，“我就是感觉林组说不定也没之前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说不定不用等到边境呢。”
颂晨没有打击己方势头的打算，只是道：“那最好不过。”
说完，切断通讯对黎礼几人说：“等骚乱正式爆发，你们就找机会出去，混进群众里，见机行事。”
三人点点头：“明白。”
颂晨自己则将袍子一撩，熟练地往窗户外翻去，低着头，悄无声息混入拥挤的人群，随着人群慢慢挪动。
·
地图外。
不知不觉中，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了这场团战的光屏所在位置。
这里有人是被常火和教官的争执吸引来，对话题中心人物有些好奇的，也有路过时不小心看了两眼光屏，结果觉得战局有些新奇，顺势留下来继续观看的。
看着战局进行到这一步，对于后续发展，众人也有不同意见。
“嘶……怎么就到这一步了？npc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颂组也没人去找过他们吧？”
“不过，看颂组的样子应该是要等骚乱彻底爆发，浑水摸鱼击杀林队队员了。”
“林队大概率是要被迫选择转移俘虏无疑了，但是我有点好奇，颂队哪来的信心觉得他们能在俘虏出境前，把林队人数压进50的？”
“没错，在骚乱里小规模转移和找人杀的难度根本不对等。而且林队身手也不弱。”
“但林队之前几次计划都被颂组猜透，这次说不定又有什么花招等着林队呢。”
“暴/乱来时候，什么花招都没用啊，情绪上头了谁还跟你讲道理？颂组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自信了？”
“我看是有点……”
“也说不准，总觉得之后这些npc还有戏份。”
“颂组指挥制造出这种局面，说实话还真说不准对哪方更有利，何苦钻空子搞成这样，还不如好好打呢。”
“害，年少轻狂嘛。”
·
没多久，起义军有了下一步行动。
巡逻队在逮捕起义军队员的时候，几颗不知从哪掉落的烟雾弹悄无声息散入人群。
下一秒，浓郁的灰烟析出，几乎将整个街道覆盖。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混乱的脚步、哭喊、质疑的怒吼，恐慌的情绪几乎将众人淹没。
巡逻队再无法掌控局面，被人群推搡着分散开来。
而就在这混乱中，一直埋伏在暗处的起义军看准机会，瞬间跳出，目标是巡逻队。
各个地方的巡逻队几乎同时遭到袭击。
他们被几人七手八脚压倒在地，身上的武器被刻意抢去，然后丢入人群当中。
与此同时，掩藏在行列中的起义军再次高呼：“同胞们！你们还在等什么？等那注定得不到伸张的正义！还是那永远不可能到来的怜悯？！”
“我们想要停战，想要和平，那就自己去争取！”
“是时候了！现在，捡起你们脚下的武器！捡起你们被践踏在尘土里的尊严！我们要反抗，一定要反抗！我们要让最高委员会看到我们绝不接受压迫的决心——！”
在一声声高呼中，越来越多的人被煽动，当第一个捡起武器的人出现时，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部分举棋不定的居民被架在其中，眼神慌乱，参与也不是，不参与也不是。
颂晨跟随人群，捡了一把空包弹槍拎在手里。
紧接着，她将其中没什么用的子弹全部卸除，把肩带拽掉，握住枪口那端，垂手而立。
被捆作一团的巡逻队看着眼前一切发生，捕捉到犹豫的情绪，立刻高声道：“不要这样！最高委员会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八十二区！你们不要被这群来历不明的骗子蒙蔽了啊！快给我们松绑！”
那些本就摇摆不定的人闻言，面上的茫然与恐惧更加明显，看向巡逻队队员的眼中充满犹疑。
到底要不要放了他们？放了他们之后，自己真的会在同胞的怒火中，被保护感谢吗？
可如果不放，最后真的被抓起来怎么办？面对武装势力，他们根本没有还手可能不是吗？
巡逻队见状，更加慷慨激昂的诋毁：“这都是阴谋！都是联邦的阴谋！他们在骗你们——！你们这样做，只会失去拉尔纳斯的庇护，遭到更加严厉的惩罚！你们会进监狱，会被怀疑是联邦派来的间谍！你们会被用极端手段拷问！想想你们的家人、孩子！你们要是没了，他们该——”
“砰——”
出声的巡逻队员的头部，突然遭受重击。
他甚至没看清凶手是谁，就晕了过去。
颂晨面无表情收回空包弹槍，无视其他巡逻队员惊恐的眼神，突然换上一副激愤的表情，转身，高声道：
“什么惩罚？什么间谍？！我们所做的一切，明明是为了让家里的孩子能不再在半夜被警报吓醒！不再像是野人一样，连学堂都无法进入！是为了让我们年迈的父母能有一个安详的晚年！我们到底有什么错？！”
“我也是一名母亲！我所求的从来不是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想要有个能够通过劳动获取报酬的地方，让我养活我的孩子！”
“我还希望我的孩子长大后，能够通过正规渠道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找到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我只是希望他们的后半生能平安顺遂地活着！我到底有什么错？”
巡逻队员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怔楞一瞬，立马反驳：“等到胜利后，这些东西拉尔纳斯都能给你们！我们会帮你们重建城市、重建学院！你们的孩子会有最平等的受教育权利！我们才是能够帮你们实现一切的人，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啊！可是，如果你们现在拿起武器，把槍口对准错误的人，你们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放屁！”
颂晨情绪激烈的又打倒一名巡逻队员，声线颤抖：“你们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由最高委员会授意的吗？你们能保证对自己的言论负责吗？你们确定拉尔纳斯一定不会放弃八十二区吗？我们要的是证据！不是空口白话！你们能拿出来吗？”
巡逻队员一噎。
他们确实什么都保证不了，因为拉尔纳斯委员会从来没做出任何保障。
他们这群巡逻队员虽身在八十二区，却从来没有体验过一天八十二区普通居民的生活。
并且，他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将一切不满以暴力形式镇压，维持一个虚伪的安定局面，却从来没有想过恐惧也会将矛盾激化，将普通人脆弱的神经推向深渊的边缘。
颂晨上前一步，漆黑的瞳孔中浮出浓郁的悲伤，她注视着身前每一双眼，扬起下巴。
“看吧，你们什么都保证不了。自从开战以后，我们这些人所求的，不过是一处能够安身立命的容身之所，而这种最基本的需求，是什么时候成为奢望的？又是什么时候成为间谍行为的？”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我们要小心翼翼讨好所有人，就为了多领到一块干硬发霉的干面包，和连机油都没办法完全过滤的污染水源，我们要遭受无尽的精神折磨，在被你们用武器指着脑袋的时候，却一点抱怨的情绪都不能产生，我们根本不稀罕你的口头支票，我们想要的，是看得到的改变！”
人群中，陆陆续续有啜泣声响起。
他们避开颂晨的眼睛，低下了头。
颂晨转身，讽刺地看着巡逻员：“我们比你们更加热爱这片养活我们的土地，我们只是想要保全它，却要承受你们毫无底线的诬陷。凭什么？”
她又看向普通群众，看着那一双双浮起泪光的眼：“我们凭什么要因为几句施舍就放下手中的武器，去继续做听话的狗？正因为我们想要我们的家人更好的生存下去，有意义的生存下去，我们才不能妥协，难道不是吗？”
心中压抑已久的委屈情绪骤然爆发。
附近的居民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委屈和悲伤，啜泣逐渐变为肆意的嚎啕，有传染力一般在人群中蔓延。
一人摇摇头，蹲下身，身体在颤抖，拾取武器的动作却是坚定的：“我……我不想再继续懦弱下去了……委员会不愿意给我希望，那我就去自己争取……”
“别说了……我也不想妥协的……我……”
八十二区地理位置很一般，并不富裕，可也曾有过足够的栖身之所，曾经也被茂盛的植被覆盖，也有足够所有人果腹的食物，有鲜花，有佳酿……
居民总是友好的，每逢节日，总是将自家的佳肴摆到街道上，他们会点一簇篝火，围在耀眼的火堆前，唱着古老的歌谣。
伴随澄澈的晚风，伴随明亮的星辰，以最原始的方式表达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可是，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什么时候，八十二区的夜空再也没有星星出现，什么时候，这里的夜风不再凉爽，反而带着阵阵呛人的硝烟气息？又是什么时候，居民脸上的淳朴和笑容消失不见，只剩恐惧与麻木的？
或许，他们一直都知道，只是恐惧和求安的心态让他们选择忽略一切。
他们缩在角落，期望救援，然后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家乡，一点点变得面目全非，变得满目疮痍。
——这就是他们的懦弱与退让换来的结果。
他们已经几乎一无所有，到底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被恐惧掩盖的情感如雨后春笋般，在八十二区的每一处角落钻出。
被扔在地上的武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被人捡起，摇摆的眼神不再，只余坚定。
他们自愿跟随起义军一起行动，饶是巡逻队员竭尽全力否定，也再没有人愿意为他们停留哪怕一秒钟。
颂晨见状，重新收了表情，悄无声息回到人群当中。
下一秒，却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凝在她的后背。
颂晨能感受到，这道视线里饱含极为复杂的情绪，有不解、质疑，还有释然和坚定。
颂晨转身，就看到之前遇到过的那名游行青年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她。
几秒后，青年收敛了情绪，走到颂晨身边，对她轻声道：“我…我大哥要见你，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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