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自从那日一别后,李星阑的结交之意肉眼可见:时不时给凤虞送些补品珍宝到侯府,有时候还会在国子监门前“偶遇”他,然后送他回家。
一个有心示好,一个有意结交,渐渐地,也就熟络了。
凤虞的态度很暧昧,他时而接受李星阑的示好,时而又不接受,不上不下地吊着李星阑,让对方心心念念不已。
在李星阑看来,凤虞属实是个奇人,惑人之处不在于出色的容貌,而在于那不凡的气度,一举一动都像那临风摇曳的紫藤花,只坐在他身边就让人陶醉和抚慰。
你想想,一个向来冰冷迟钝的人,见谁都冷着一张脸,但只有面对你时会露出一抹浅笑来,就像忍冬的积雪消融后的那抹嫩绿,真正地活过来了。
这怎么不让人得意,觉得自己便是他心中与众不同的那个人哩。
若说以前李星阑还只是存着利用试探的意思,但和凤虞接触了那么些日子,还真的让他有了势在必得的念头。
美貌从来都是一种天赋和筹码,在凤虞这儿便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这日,凤虞下学后正在屋里温书,天边的晚霞消褪成了粉红色,暮色在梧桐苑蔓延开来。
聆雀坐在凤虞身边,拿着个小算盘算账,聆雀在燕都开了家铺子,凤虞资助了初始资金,生意还算不错,日子也是过得美滋滋的。
做完账后,聆雀满意地放下算盘,道:“我以前就希望赎身后能有家自己的店,如今也算圆满了。”
凤虞翻了页书卷,抬头看了聆雀一眼:聆雀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眼下见聆雀过得好,他也算是安心了。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凤虞下学后一直在温书,他见天色已晚,有些疲倦地放下书本,闭上眼睛捏了捏发胀的额角。
他虽然天资不差,但到底落下不少功课,便只能用空余时间加倍补上。
傅兰庚见凤虞这般上进,对他也越发看重,相处间倒像是亲兄弟了,外人看着,谁不道上一句“伯歌季舞”。
聆雀凑上去翻了翻凤虞刚才看的那本书,密密麻麻的苍蝇小楷,只看上一眼就觉得头晕脑胀。
聆雀啧啧称奇道:“我原以为到了侯府就是来享福的,没想到比起这,倒觉得花街的功课都算不得什么了。”
凤虞不置可否,淡淡道:“哥哥说过,明年就到了岱宗之盟的日子了,我若不加倍上进,怎么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只有拿到岱宗之巅的求学名额,我才有问鼎世子之位的机会。”
岱宗之盟,是为八大亲王考验继承人的一项求学仪式,每隔五年,八大亲王就会送各自看中的继承人前往胶东岱山接受考验。
胶东素来有大儒和佛陀坐镇岱山之巅,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也就等于在世家中获得了声望。
凤虞若是想得到世子之位,除了要扳倒林程外,得到岱宗之巅的求学名额也是必须的。
求学名额是经过太学考核后发布的,每年年底都会有一次评定考核。
也就是说,在今年年底,凤虞必须在考核中取得不错的成绩。
凤虞摸着洁白无瑕的书页,想起傅兰庚,淡笑道:“我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哥哥是太师,武功才干在当下无出其右,指导我也是足够了。
哥哥不愧是哥哥……明明是个男人,小时候绣活却做得极好,长大后又如此才华横溢。”
他语气真挚诚恳,好似真情实意地为有这么一个哥哥而感到骄傲。
但聆雀隐约觉得他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嗯?小时候绣活做得极好?
聆雀像是反应过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凤虞,道:“晏晏,你是不是……”
搞混了什么?
聆雀还未来得及全部说出口,凤虞侧头看向聆雀,他的眼神让聆雀心下一寒,不由自主地就愣住了。
单论外表而言,凤虞同他名字一样,是那种香培玉琢的美,但是多年的折磨让他脸色苍白如纸,平生万般抑郁愁思悉堆眉梢。
他瞳色很浅,微微有些遮瞳,配合那双纤细的眉,简直有些柔弱。
但这双脆弱的眼朝你看过来时,竟觉得……他眼底藏着偏执的疯狂,阐示他濒临极端的压抑绝望与崩溃,却永不破碎,不可战胜。
被这双易碎的神经质般的眼瞧着,聆雀的话哽在喉间,但心中却是明了了:他绝对是把他哥哥和傅兰庚搞混了。
怎么会……
傅兰庚和凤虞亲哥哥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晏晏现在精神也很正常,怎么会搞混?
正当聆雀心乱如麻时,凤虞又开口道:“聆雀哥,我有点想家了……也不知道苍梧山上还有没有盛开的虞美人。”
他眼神飘忽地望向远方,甚至有些空洞和死寂。
聆雀见他这般,把刚才的疑惑抛在了脑后,连忙安抚他道:“会有机会的,现在苍梧山被中山王把守着,那里还住着百姓呢。”
聆雀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家,一时很心酸。
谈到中山王,凤虞心里一动,想起了他从萧翊那里看见的那枚虞美人簪子,有些皱眉。
那枚簪子绝对是绑匪劫走他那天落下的,那是枚用虞美人和红珠串起来的步摇发簪,做工精致不俗,乌木上甚至刻了个小小的“虞”字。
一看就是那人的手艺……
想起那人,凤虞原本还打算在聆雀这里打听点消息的念头散了,聆雀要是知道他现在还想着那个人定是会生气的。
负心多是读书人。
聆雀以前有个相好的穷书生,年轻时一心扑在那人身上,还用自己攒的钱送那个穷书生上学,结果那个穷书生一朝发达后就把聆雀抛弃了,从此之后,聆雀便断了情爱之心,一心只扑在银子上,对读书人也是颇有微词。
但即使有聆雀这样惨烈的例子在前,凤虞以前还是中招了……
虽然后来及时止损,但聆雀对那些个薄情书生恨得了骨子里。
还是不要让聆雀哥再想起不好的回忆罢。
这样想着,凤虞便没有对聆雀说那柄簪子的事情,只想着自己私下解决,不要再劳烦别人。
凤虞心心念念着那枚簪子的事儿,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第二天他下学时果不其然就看到萧翊立在国子监门口。
见到凤虞前,萧翊正和门口一个卖花的清秀小妹说着话,撩得那小姑娘小脸红彤彤的,眉眼意气风发,当真是个风流浪荡子。
见到凤虞出来,他眼睛一亮,大步凑到凤虞跟前,拍了拍凤虞的肩膀道:“小表弟,多日未见,想表哥我了吗?”
凤虞本不愿搭理萧翊,但他又瞧见萧翊腰间荷包里露出的那枚簪子,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萧翊本来没指望凤虞能回应,见他真的点头,神情里竟有种受宠若惊的味道。
于是,萧翊对着凤虞神秘一笑,道:“那,表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凤虞语气有些晦涩道。
凤虞稀里糊涂地就被萧翊拉到了燕都一个犄角旮旯,偏僻到让人以为萧翊是打算把凤虞拐卖给人牙子。
眼下他们身处一个馄饨小摊,周边都是些布衣平民,市井生活倒也显得热闹安稳。
只是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两个衣着不凡的贵人,让人侧目不已。
凤虞也有些诧然,倒不是嫌弃这小摊,只是有些意外。
堂堂中山王世子,大齐闻名远扬的小霸王,竟然在这偏僻的馄饨小摊请他的小表弟吃馄饨。
“哎~,你难道还嫌弃这地儿偏僻不成,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寻到的美食,我连我爹都没告诉哦~”
萧翊用手拖着下巴,像是有些难过一样嘟囔道,但眼神分明是兴趣盎然的。
馄饨还没上,凤虞垂着眸子,看向萧翊腰间挂着的荷包里露出的那枚簪子,试探性道:“你这簪子……真漂亮。”
萧翊好像就在等凤虞问起这枚簪子,他炫耀性地把那枚簪子抽了出来,道:“漂亮吧?这可是我的老相好送我的。”
说这话时,萧翊有些羞涩地睨了凤虞一眼,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枚虞美人簪子。
“……”
凤虞无言以对。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个老相好?
可能是为了给凤虞解惑,萧翊收起了那枚簪子,有些怀念地描绘道:“那是我在金陵花街的老相好。”
听萧翊讲述,说他是在花街走错了房间后认识的老相好:老相好是个黑发大美人,背对着他坐着,演出服的领口开得有点低,隐约能看见蝴蝶骨上一颗小小的红痣,漂亮极了。
只是,后来老相好被歹徒劫走了,他没来得及现身英雄救美,留给他的便只有那枚虞美人发簪。
“小表弟,你认识我的老相好吗?你知道他现在去哪里了吗?我可是一直想着他呢。”
萧翊讲述完后逼近了凤虞,那双含笑的眼睛,居然流露出逼迫和试探的光。
面对萧翊的试探,凤虞面无表情道:“哦,他死了。”
啧,原来当初走错门的客人就是眼前这人,但那时他背对着门,绝对不可能见到他的脸,死不承认这人就没办法了。
萧翊的笑容僵了脸上,凤虞继续用毫无波澜地语气宣告着自己的死讯:“好可惜,他叫凤凰,是花街的头牌,歹徒本来是想杀我的,他被连累了。”
萧翊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眼睛都不眨地说自己死了的人。
萧翊还想问什么,正巧馄饨上来了,便招呼着凤虞道:“小表弟,尝尝这个馄饨,可好吃了,这燕都没一家有这美味。”
“是素的吗?”
凤虞用勺子戳了戳碗里挺着圆滚滚肚子的馄饨,汤汁鲜美,让人口齿生津。
“嗯,你这碗是素馅。”
凤虞这才放心,第一口下肚,滋味儿确实不错。
“不过,这面皮儿是掺了肉汤做的,是老板独有的做法呢。”
萧翊好死不死把这话放在了后面。
凤虞瞳孔微张,端着碗的手一松,碗打碎了,馄饨也滚了一地。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走到偏僻的角落,扶着墙就开始吐。
拼命地吐,吐的脸色发青,大滴大滴的汗水侵湿了他的鬓发,吐到浑身痉挛地抽搐着。
“小表弟,你这是?”
萧翊被凤虞吓了一跳,连忙去搀扶他。
凤虞抬起来看了萧翊一眼,那眼神,近乎绝望。
然后他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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