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老太妃的病情看来是越发重了,丫鬟们犹豫着要不要给老太妃添药。
沈明庭瞧着也是烦忧,身边有个现成的大夫能用得上,可老太妃嘴里喊着的话又没断过,叫他张不开嘴。
沈明庭侧着脸朝李京九悄悄投去目光,穿得像兰叶子一样清淡素雅的人站在旁边,跟没长耳朵似的,两手把着腰间的白玉香囊揉搓玩弄,任凭老太妃怎么叫骂,她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老太妃要将她休了,她就没点反应么?
这看得沈明庭心里有点闷。
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闷,其实李京九于他本就只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老太妃要将她休了,她除了名誉落损以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值得泪干肠断的地方。
甚至她的悠然自得,心静如水叫他有些欣赏。分明是虎口脱险的人,她怎么就一点惊魂未定的影子都看不到呢?
但反过来一想,又觉得她这人太没心肝了。往前他娶的那几任王妃,刚过府时,哪个不是使着浑身解数的要讨他的宠,讨老太妃的欢心?
现在轮到李京九头上,她却不以为然。你挑弄下她,她笑给你看看,就像只蛤蟆似的,戳一下跳一下,不戳她,她笑也懒得笑。
这是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心的么?
小洪儿以前常在他面前念叨,这全京城的女人成千上万,只有怕他的,却没有一个不想嫁他的。
现在可见,这就是打胡乱说。
眼前就有一个既不怕他的,也不待见他的。
以前还觉得这样挺好,免去许多麻烦。现在怎么渐渐就变了味,愈发不顺眼起来。
沈明庭清了清嗓子,冷冰冰对李京九道:“快给我娘看看。”
李京九“噢”了一声,什么也不计较,依令上前看了老太妃的情况,又探了老太妃的脉搏。
李京九十指不沾阳春*水,女红也不曾练习,那嫩得不像人肉的指尖摸上来,老太妃更是骇怪不已,“你……你……你走……”
李京九没有吱声,默默拿了治哮喘的药来对着老太妃的鼻处摁压了一下,老太妃的呼吸肉眼可见的平息下来。
沈明庭瞧着她法宝一样比一样怪,又一样比一样有效,真觉奇怪。但他受用了此间的好处,性子也极沉稳,就没当着老太妃的面发问。
李京九把药递给元芝:“药你就收着吧,用的方法你也瞧过两次了,可知道怎么使?”
元芝依葫芦画瓢,用自己的鼻子做了个样子给李京九瞧,李京九点点头道:“老太妃的喘症是没法根治的,什么时候犯了病,什么时候就拿出来吸两口,平息了就好。至于旁的大夫开的那些小药丸子都别吃了,心理作用,压根起不到什么效果。”
“这……”元芝惊讶起李京九的话来。
给老太妃问诊的都是名医,开的这些药丸需得十来种名贵药材合在一起搓炼制成。十粒药装一个瓶子,一个瓶子就是黄金二百两。老太妃常年都是靠吃那些丸子活过来的,李京九竟三言两语将他们的药房贬损的一文不值。
李京九捵捵衣裳道:“当然,吃不吃是母亲的自由,我作为大夫得把话给交代齐全。喘症其实分很多种,老太妃得的这种叫哮喘,没发病时好端端的,一发起来就喘不上气来,消受不得。有的人随时节而发,有的人劳累过后会发,有的人情绪激动会发。母亲这病,应该是随情绪而发的吧?”
元芝想了想,称是。
“随情绪而发的病,也会跟着情绪的好转而好转。这病不碍人命,发作了一会儿,自行就好了。不知道母亲的丹药吃了多久见效?”
“吃下去的时候就好些,但若要好全,差不多......差不多得一个时辰的时间。”
“那又和不吃有什么区别呢?”
元芝眼睛睁圆了些。
“老太妃的病随情绪而起,伴情绪而落。丹丸吃下去无非是心里作用,一吞喉咙里,心里踏实了,人自然就舒服一些。但你若要说它在生理上的效用,却未必见得。倘若不信,下次老太妃再犯病,你们拿颗山楂丹给老太妃吞下,保管效用是一样的。”
这话说得如此笃定,再坚信的人也动摇起来。
李京九言尽于此,信或不信都是她们的事儿了。
她从老太妃身边退出来,哮喘病的事儿交待完毕,心里的愧疚感也就浅淡了几分。
老太妃后头骂骂咧咧的,李京九没理,一直迈着步子走到沈明庭跟前。
她没看沈明庭的表情,张口道:“母亲的喘症是缓和了,就是心情不稳定。现在瞧来,母亲对我芥蒂很深,我暂时还是别在母亲面前现眼才好,免得气伤了身子,又弄得病情反复。”
沈明庭颔首,对着身后的钟嬷嬷她们吩咐道:“都去衬个手,把老太妃送回东院歇着。”
钟嬷嬷担心的望了李京九一眼,她得了令不敢擅留,于是把小鹅和阿越点了出来,留下心细的露枝在此处,算是有个照应。
一群人忙忙活活的将老太妃给搀出了房,里间还剩下“啪啪”打耳刮子的声音。
李京九瞥了眼跪在角落里的雪乔,一张脸肿得似个血馒头,打得不成样子了。
李京九收回目光来,对沈明庭道:“王爷半夜赶回来,定然累极了。方才又犯了病,该好生修养才是。”
沈明庭心里还装着事,一点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疲乏。但听了李京九的劝诫,他倒也点了点头,朝角落里的人哧了一声“滚”。
“谢王爷恩典,谢王爷恩典......”
雪乔里滚带爬的跑出了北院,房间里就只剩他三人。
“王爷是要先去混堂沐浴么?”
沈明庭没说话。
李京九转过头,对着对露枝道:“去把伺候王爷的奴才都叫过来吧,王爷一路赶来,也乏了。”
“是......”
露枝出了房间。
李京九自看了两盏茶,一盏给了沈明庭,一盏自己端来喝着,朝床上走去。
且不料手腕被人从后拉住,她缩着腕子挣了挣,扯不出来,回头,见沈明庭像跟桩子似的立在原地,头低着。
一道幽而沉的声音像烟雾般的飘过来。
“本王有话同你说。”
李京九没有谈话的兴致。她催着沈明庭去沐浴,其实是自己累了,乏了,想睡觉。再加上她和沈明庭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明日了了那桩事儿,她就脱身了。
她瞧着自己被箍紧的腕子,犹豫了好一会儿。但见他意气坚定,不吐不快的样子,还是站回他的身边,用手轻轻退去他的手。
“王爷请说。”
“你去宫里,果真只是去给太后看病?”
李京九急着性儿道:“方才说的那些,王爷真就一个字不信么?你可以去问太后,问她宫里的太监宫女,又或者你怕我父亲利用职务之便包庇我,可以让人看着我,不让我传信,然后偷偷去调太医院的档来看。太后看过什么病,用过什么方子,都有档案记载的。就是我在宫里给太后治病,王太医也要在一旁看着的......”
李京九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他沉着脸却没有说话。
李京九知道,一面之词他是信不实的。
她说完了,两眼睁得大大来探他的神情。“王爷?”
沈明庭又把头转到另一边,一副心思不宁的样子,然后道:“我去北境,你就这么盼着我死么?”
李京九的牙不小心磕了下舌头,传来很轻却很尖锐的疼痛。
这是她心虚的地方,沈明庭正中要害,叫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应对的词来。
她捏着手里的翡翠杯子,转了两圈,红褐色的茶水波光潋滟,反映在她眼里,却是一片混沌的黑色。
她盯着茶水长声道:“王爷此言差矣,我和我爹是担心王爷,也是担心自己。写这封信的时候,王爷是北境唯一的援军,要是王爷输了,天照国人杀入京城易如反掌。我们做大夫的不比你们做将士的,你们做将士的英勇无畏,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我们做大夫的治病救人,见多了黄土埋到嗓子颜还挣扎着要求生的病人。生命之可贵,直接把我们养成了胆小惜命的性子。我爹一分析战局,觉得有危险,我就忍不住害怕起来。一怯懦妇人,为苟活而打算,实叫王爷见笑了。”
明明是有悖仁义的事儿,却被她说得理所应当,滴水不漏。
沈明庭的目光中变化出深谙的佩服来。
“所以,你觉得我二人只是交易关系,不存在道义上的互助是么?”
李京九忍不住偷偷的撇了下嘴。
道义二字是怎么堂而皇之的从他这只大尾巴狼嘴里说出来的?
李京九摇头否定:“道义上的肯定有。王爷对京九有恩,您遇上什么难处,京九自会竭尽全力。只不过……”她难为情的笑笑:“只不过京九再有心力,也是位卑资浅。反观王爷位高权重,无所不能。倘若王爷真遇上什么难事儿,以京九的这点本事,估计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他哂笑一声:“你倒是很会把自己摘出来。”
李京九尴尬的捏住袖子,道:“王爷说什么,京九没听清。”
沈明庭一甩袖子,“没什么,夜深了,先睡吧。”
他说完就去了外间,想必是要去混堂沐浴去了。
李京九浑然松了气,把茶杯置回桌上,脱了裙子,熄了灯,放了帘子睡觉。
大概是脖子上落了伤痕的缘故,睡着了也总觉得有人捏着她的喉咙。她从睡梦里清醒过来,睁着眼要确定一下方可继续安睡。没成想刚撑开条眼缝儿,就瞧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站在床前,身上披着层半透的中衣,抬腿正要上*床。
李京九很快认清那人正是沈明庭本人,一下惊坐而起。“王爷,你……你怎么还不睡?”
“这就要睡了。”他很懒散的说着,抬手掀了帘子,一双黑沉沉的丹凤眼儿射出两道幽幽的光来。
“您的榻,在外间……”说完见沈明庭既没走错的意思,也没让她的动作,她心中登时声出不好的预感,全然顾不上自己只穿了件若有似无的纱衣,一下就蹦了起来蹑手蹑脚要从他身上爬过。“王爷辛苦,王爷辛苦,我去睡外间,不打扰王爷休息了,王爷歇着吧。”
谁知背上一沉,她就被摁了回去。
沈明庭单手就环住她的蜂腰,在她嫩肉上收指一掐:“去哪儿,你不一直就喜欢睡这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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