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顾仰有些失魂落魄。
他这是还在气性上呢，不打算承她的情，更不会原谅她了。
顺风顺水的人生头一次感到了挫败，脸色一灰低下头，却听一道年轻又明朗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小人姓江名照流，年十六入朔方军效力，后任骁骑一职直至今年四月初五被王爷收入府中做府卫。老家远在关西，一家七口，母亲，父亲，阿祖还有舅父。三个兄弟，江照成，江照恩，江照旺，一个妹妹，江照娣。这些便是小人的履历，大人若是不信，尽可去查。”
冉赫怔了怔，他一字不磕碜的将自己身世全盘托出，出口之熟稔不像有假。
况且，假若他是端王，即便对自己的属下有一定的了解，也不可能把区区一个侍卫的兄弟姐妹的名字背得滚瓜烂熟。
“我就知道是你！”顾仰欣喜异常，他记得江照流的声音。“阿兄，快放了他，他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儿了！”
冉赫望向陈统，陈统也面露难色。
这声音的确和端王的大相径庭。
两人疑心松动，暗暗交换一番神色，要做最后的决定。
冉瑾坐壁上观，剔一眼护人心切的顾仰，又看看一旁的李京九。
方才二人耳语他瞧见了，尔后事情就迎来了转机。略作思索，心里便跟明镜似的，却到底没有说什么。
冉赫和陈统用目光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冉赫长吸了口气，冲着李京九盈盈一拜。
“原都是误会一场，是下官唐突了，搅扰娘娘休憩，下官向娘娘陪个不是。”
李京九虚虚扶他一把：“到底没有闹出大阵仗来了，终是不碍的。依我说，粮草被抢也不是大人之过，沿途流民数万，悍匪成千，护送粮草本就艰险，圣上定会体恤大人的。”
冉赫颇无奈的笑：“终是下官失职，四十车粮草不是小数目，下官一定会尽力找回，交还王爷手中，还请娘娘放心！”
李京九再看冉赫，觉得他有些可怜。
交还什么呢？那四十车粮草已经在沈明庭手上了。
现在想想，沈明庭可真损呐。
一拨人互相客气几句，冉赫便率众离开了。兵士和羽林卫都打马隆隆而去。
这头，顾仰还很舍不得“江侍卫”。老弯着腰去看他斗笠里的脸，沈明庭便把头左转右转，就不叫她看见。
“江侍卫，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可我也救了你，我们扯平了。”
沈明庭不理她。
她继续说：“你的眼睛......唉我不提了不提了，反正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要讨厌我......”
沈明庭急于打发她，终于点了点。
顾仰欣喜不已，摸着手腕上的红丹佩珠，“你当真不生气了？”
沈明庭又点了点头。
李京九在一旁看着。心里有奇怪的感觉漫上来，总觉得自己十分多余，于是便折出来，把落单的冉瑾送到了马车旁。
她和冉瑾的友谊似乎也有了裂痕，两人一路没什么话说。
下人给冉瑾抬来小杌子，他袍子层层叠叠好几层纱，拢拢复复却一点尘埃也没有，洁白得像披了身雪。
他提着袍子上了车，鲁极给他打帘子，叫他低头小心。
临要钻进车内的时候，突然又放不下什么似的，回头过来看她。
“李姑娘，你今日生我的气么？”
李京九未防他会说这样的话。
她是有气的，可生气是转眼间的，他把她当耳目，她又何曾没有防备过他？
所以严格来说，他们是半斤八两，各自阵营不同罢了。
真要计较，她还要更过分些，利用顾仰瞒过他们兄弟二人，冉赫抓不到人，日后回京免不得要被贬职。
所以她反倒觉得愧疚，避过冉瑾的目光朝院子里的一双人影看去，讪讪笑着，“真奇怪，你怎么和你妹妹说一样的话？”
冉瑾也跟着她的目光瞧去，顾仰似个跟屁虫，跟在江照流一径说，“可你怎么还是不说话”，“难道还是在生我气么？”之类。
冉瑾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色迷心窍的妹妹没有了指望。
“叫李姑娘见笑了，仰仰她一根肠子通到底，万事不成章法，也不知收敛。”
“没有的，仰仰是真性情，快人快语又义薄云天，这样的人已经很少见了，实在难得可贵。。”
两人复又顿了顿，似有什么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男女独处，留白的时间稍微一长，李京九便觉得尴尬，她略抬起手来挥了挥，“冉公子快进车里吧，仰仰见你不走，怕要以为你在等她，免不得又要磨蹭许多。江侍卫那头倒是不碍，只是耽误了冉大人捉拿悍匪，那便是大大的不妥。冉公子有大智，侍郎大人肯定有指望公子的时候。”
冉瑾也不否认，一壁往车里走，一壁回头，最后坐稳在青苴蚕丝软座上，复挑着帘子深深望她一眼，眼神极其复杂。
“六十里开外有一失修驿站，一日之前我曾路过此处。驿站内流民拥挤，却人人有粮可食。我觉得奇怪，便吩咐下人四处搜寻，于几里开外的沟渠中寻得被抢的粮车，只是车还在，粮却不翼而飞了......”
冉瑾适时住口，幽幽望向她，似是有意的一般。
李京九心中一悸，哔哔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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