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契机
“嘟——”
日高瑞停下继续敲击键盘的动作，看向电脑旁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儿子”两个字。
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儿子那一口熟悉的关西腔通过听筒传来，“爸，我升上一军了。”
声音平静，不见一丝起伏。
日高瑞眉头一簇，转瞬之间松开，叹了一口气，“儿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也没什么，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叫做克里斯的三年级前辈，今天在青道二军最后一场练习赛上场了。”
日高瑞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他的上场比赛，你认为自己有责任？”
过了一会儿，手机那头传来声音，细若游丝，“嗯……算是吧！不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而自责对吧？”
日高瑞没有回答，反问儿子一句，“你觉得呢？”
儿子再次沉默。
日高瑞长长叹了一口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干净的桌面，“儿子，他不是你，能够作为捕手上场比赛，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心愿，无论你是否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他都会上场的！”
手机那头传来闷闷不乐的声音，“嗯……我知道。”
这句话说完，便是长久的沉默。
日高瑞转过头看向电脑，显示着一张表格，开头写着“大阪府境内高中资料表”十个大字标题。
“爸，我觉得这个契机……上回我不是说那个监督希望我升上一军后，需要放弃虚伪的面具，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手机那头传来故作轻松的声音，“用克里斯前辈的事，当作改变性格的契机……”
声音戛然而止，又突然提升一个音量。
“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日高瑞并没有因为儿子做出这个决定而喜悦，反而眉头皱得更紧，“儿子，你如果不愿意在青道了，可以选择其他高中就读，不必纠结于能不能进职棒。”
儿子发出一声轻笑。
日高瑞再次长叹一声。
二人寒暄片刻之后，就各自挂掉电话。
——
日高安纯站在空无一人的路灯下，望着飞蛾萦绕的灯，被那明亮的光刺痛了双眼，眼中分泌出泪水。
他抬手擦了擦，低下头看着指尖的水渍，扯了半天，扯出一个笑。
“这种事，还是跟克里斯前辈解释一下吧。”
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皱起的眉头，有点烦躁，“监督还真是感性啊！他难不成以为自己暴露本性，他就能借机掌握住自己吗？”
他发出一声嗤笑，“我才不是克里斯前辈那种蠢货！那种为了队伍甘愿舍弃一切的蠢货！”
说着说着，日高安纯又低沉起来。
“克里斯前辈现在应该高兴吧？作为捕手结束了自己高中最后一次比赛……”
他咬紧了牙，之后又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笨蛋！受伤前为了队伍，受伤后还为了队伍，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未来，一点都不！”
日高安纯转过头看向青心寮，看着灯火通明的宿舍。
青道到底有什么？
这个队伍到底有什么？
他不惜代价也要一起前往甲子园的队伍，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个疑问自心里深处冒了出来，却怎么也没办法甩掉。
日高安纯捏了捏拳头，眼神极为认真。
去看看吧！
这个队伍里究竟有什么魅力？
能让克里斯前辈不惜一切去的！
直到掌心传来一丝疼痛感，他才松开握紧的拳头，低下头看着微微发红的手心，声音极轻极沉，自言自语道：“希望不是那个混蛋监督洗脑的结果。”
这晚，棒球部少见的没有吵闹喧哗，来往走动的少年们，脸上大多数都是低落不甘，时不时就有几名气质年长的少年眼眶微红，却故作轻松的样子。
日高安纯一脸平静地走进寝室，不出所料地看见低迷不振的二年级前辈，他正靠在床头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手中的野球杂志，听到推门声，抬起头看向门口处。
“日高，你来啦！”
他扯出了一笑。
日高安纯瞄了一眼前辈那双无神的眼睛，僵硬的笑，就低下头在玄关处换上鞋子。
“日高，你……明天跟我一起加练吧！”
声音低沉，又犹豫，但说到一半就坚定起来。
日高安纯抬起头，前辈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脸上笑容依旧僵硬，却又带着别样的感情，双手紧紧握住拳，那只拿着棒球杂志的手握紧，杂志因此皱成一团。
他记得这本杂志是前辈最喜欢的，进入宿舍的第一天晚上，他就被三年级前辈郑重其事地警告过，“不要随便碰那本杂志，那是这家伙最心爱的宝贝”。
事实也确实如此，每天晚上前辈都会津津有味地看一遍，看完后小心翼翼地放好，生怕杂志出现一丝褶皱。
日高安纯瞥了一眼皱成一团的杂志，对上前辈期待又认真的目光，有点犹豫。
日高安纯不愿意为了别人的一时兴趣就更改计划，他的每一次行动都是按照计划一一进行的，力求充分锻炼的同时，也能让身体休息。
“嗯……”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并点了点头。
前辈原本僵硬的浅笑，变成了发自内心肺腑的笑，嘴角上扬，露出雪白的大门牙。
日高安纯看着前辈一步又一步走向自己，一把抱住自己的身体，声音颤抖又哽咽，“我们……一起加油吧……”
前辈在哭吗？
因为自己没能升上一军吗？
日高安纯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向床上那本微皱的杂志。
不是啊……
前辈和克里斯前辈一样吗？
想要和青道这个队伍一起吗？
哪怕作为应援团的队员也一样，他想要和青道一起踏上甲子园！
日高安纯低下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察觉到前辈的异样，应该是听见自己的叹息声了吧。
“前辈，我们一起加油吧！”
前辈愣了一下。
“让我们一起踏上甲子园吧！”
前辈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看向眼前的少年，那张黝黑又普通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满是认真坚定，倒映着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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