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换心
手术十分紧张的进行着。
用刀光剑影来形容也不为过的手术台上，八意永琳的双手一刻不停的发挥在它们应该发挥的地方。
即便她的心神和思想比正常人成熟太多，在触碰到剑哉皮肤表面那翻出白红血肉的伤口时，双手也微微的颤抖了一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刻的剑哉已经昏死了过去，所以八意永琳才能不用麻醉且肆无忌惮的快速进行缝合着。
看着闭上眼睛睡在手术台上的剑哉，八意永琳心里荒谬的想着，这恐怕是他唯一能够太平的时候。
这么一想一时之间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隔着口罩，所以也没有人能够有幸看到八意永琳的笑容。
不知道第几块碎裂的骨片从胸肺处取出，第几道伤口被缝合，第几处内脏的伤口被治愈。
依姬将亮亮的手术灯移了过来，将剑哉受伤后凄惨的胸膛照着更亮。
「针。」
八意永琳轻轻吐出一个字，可忙碌的双手依旧没有停下。
这个命令来的有些突兀，让一旁作为助手们的兔妖反应不过来。
但依姬明白，她一手握着剑哉开始有些温暖的手，另一手则快速从桌边取出几枚银针。
八意永琳略微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快速的说道。
「膻中，不容，太乙，神阙，入针三分。」
绵月依姬没有丝毫犹豫，依言迅速扎在永琳所指的穴道上。
针入皮肤，剑哉的皮肤迅速恢复血色，让一旁的兔妖们膛目结舌，不敢相信。
师徒二人对于一旁的惊叹置若罔闻，依旧忙碌于手术之中。
原本应该负责给两人擦汗的助手却已是满头是汗，手术室里仅仅因为那师徒二人的存在充满了一种压抑和认真的氛围。
每次开口，下刀都要精确到比一根头发丝还精确，这样的手术精度恐怕在幻想乡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坐在椅子上的因幡帝，跳了下来，拍了拍手心里的汗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而这样高精度的全力以赴，自手术开始，已经过去了六个钟头。
……
……
手术室外是焦急等待的藤原妹红与上白泽慧音，通常意义上在手术室内的都是病人，手术室外的都是正常人。
然而在此刻，对于手脚都被绑上石膏固定骨架的藤原妹红和身体虚弱到不行连维持正坐都是勉强的上白泽慧音来说，似乎有些无关紧要。
在旁人看来，他们其实都是需要进行救治的对象。
令人羡慕的羁绊。
因幡帝如此想着，来到了她们的身前。
脑海有些昏沉的慧音，已经不吃不喝等待了六个小时，即便如此，当听到手术室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还是勉强的抬起了头。
「……剑哉呢？」
「他很好。」
因幡帝一字一句斟酌着，勉强的回应。
教科书般的浑身骨折，内脏像破碎的拼图一样坑坑洼洼，身上的刀伤像刺青一样，难以置信的大出血。
最为可怕的还是那被绞成碎块的心脏和全身破碎的经脉。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获救的希望，恐怕也只能用‘很好’来形容了。
「果然是要用蓬莱之药吧。」
浑身都是石膏的藤原妹红忽然开了口。
「留住灵魂，修复**……怎么看都是为了蓬莱药做准备吧。」
因幡帝没有说话，似乎已经默认。
原本以为妹红因为自己的过往然后反对这种事情，闭着眼等待了很久，却听到了她的叹息。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家伙恐怕会憎恨我们一生也说不定。」
不会被火烧死，不会被水淹死，不会被雷劈死。
四肢断了也没有关系，脑袋没有了也没有事情，心脏粉碎也可以第二天安然无恙的走在大街上。
再可怕的刀伤剑伤都会随着时间复原，再恐怖的死亡也会离其远去。
无论愿意不愿意，一旦成为蓬莱人了，就是真的不死不灭了。
对于人类或者妖怪来说，这种事情应该是梦寐以求的吧？
谁都有过长生不老的梦想吧？谁都有过不死不灭的幻想吧？
再弱小的人类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技艺的积累也会变得十分强大。
因为不会变老也代表了不会退步，力量不会衰弱。
过去，抱着这样想法去向往蓬莱之药的武者也并非没有。
但是那是错误的。
藤原妹红清楚的明白这件事情。
是不会变强的。
一旦成为蓬莱人，时间就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了。
不会变老，不会退步，同时也意味着不会进步。
技艺上的事情暂且不说，**的强大就会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了。
心境的修行依旧可以进行，但是武艺就会永远停留在那个时代了。
对于武者来说，有着无穷无尽的寿命，能够看着各个时代璀璨的技艺，自己却无法使用，无法挑战。
那样的事情，或许才是最痛苦的。
所以藤原妹红才会有，如果剑哉变成蓬莱人后，恐怕会憎恨他们一生的话语。
「或许是那样吧。」
并非是武者的因幡帝无法理解这种思想，但一想到剑哉一旦憎恶一个人的场景，就有一点难以想象。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因幡帝摇了摇头，甩开这些念头。
现在是清晨，桌子下，椅子上，过道里都躺着忙碌至昏睡的兔子们。
她轻轻为躺在地上的一只兔妖披上了毛毯，转身对慧音和妹红说道。
「现在剑哉需要一颗心脏，我不清楚永琳到底想干什么，但我劝你们绝对不要答应她任何要求。」
她沉默了一会，又重复到。
「绝对不要。」
以因幡帝对八意永琳的了解，恐怕之后心情本就不是很好的她会对寺子屋的两人提出一些很过分的要求。
毕竟以客观来说，这次的事情剑哉本应该是局外人才对。
身为蓬莱人的藤原妹红暂且不提，如果是慧音……恐怕真的会出人命。
「如果真是那样……」
妹红刚想说，就用我的心脏吧。
却被手术室第二次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穿着红蓝相间衣服的八意永琳。
和她那句。
「别做梦了。」
……
……
「别做梦了。」
第一时间，藤原妹红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当然是极怒。
但一看到同样身为蓬莱人的八意永琳的额头上还没有擦干净的汗水，和眼角少见的疲倦时，她罕见的闭上了嘴。
永琳眯着眼，看着谈生论死的二人，语气冰冷的说道。
「我是医师，不是验尸官。如果你们对停尸间有兴趣，请出门左拐走七十步，那里有我们烧垃圾用的焚化炉。」
「不要想用这种行为来显得自己如何伟大又高尚，如果你们真的想替他死，那么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就不应该是剑哉，而是你们。」
「况且，即便是要换心，我也不会让他的血液染上你们的肮脏。」
「他欠你们的够多了，还想让他继续还债下去么。」
「所以，别做梦了，只要我八意永琳还存在一天，你们这种想法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场面一时之间非常冷寂。
八意永琳冰冷的语气，吐出苛刻的话语强烈的击打在了两人的自尊心和善意上。
恐怕这也是她来到幻想乡以来，第一次语气如此冰冷的训斥他人吧。
「如果真的想要帮助他，你们就应该老老实实的闭嘴，然后坐着。」
在这一刻，她想到了八意剑哉，想到了月都，想到了很多很多美好的时光。
看着没有回应，但眼神依旧固执的二人，八意永琳心中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剑哉，并且让剑哉喜欢。
想到了喜欢，然后就想到了过去，于是一抹青色狂妄的身影浮现在了脑海。
她沉默了些许，最后说道。
「所以要好好地活着。」
因幡帝皱着眉头，看着八意永琳再度关上手术室的门，有些无法理解训斥的话语最后又怎么和好好活着，这种哲学牵扯到一起。
直到她看到听到剑哉一定有救的慧音与妹红安静的闭上了眼，闭上了那两对六小时没有好好休息的眼时，她也才理解到那句话的意思。
「真是一个幸福的人。」
因幡帝看向剑哉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有这样的人，和他身周的人存在着，本就是一件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
……
「她们很不错。」
不只是对着生死未卜的剑哉说着，还是对着一旁的依姬说着。
八意永琳感叹道。
「真的很不错。」
有这样的朋友或者家人，对于她来说本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而如今这种人物一下就出现了两个。
或许也不止两个。
所以真的很不错。
这种不错，或许连八意永琳这种生命极度漫长的存在也感到稍许的嫉妒。
很不错。
她慢慢的走向了手术室的角落，那边有一个包裹，包裹上还有一堆封条，封条密密麻麻，显现着一种阴沉昏暗的气息。
手术室里的其他助手都被支开，所以现在手术室里只有绵月依姬，八意永琳以及剑哉三人。
她不紧不慢缓缓解释道。
「地上有种叫做量子力学的物理学论，其中让我入的了眼的便有【薛定谔的猫】这种理论。」
「虽然并不成熟，但已经有收藏在月都论文里的资格了。」
第一张封条被掀开。
「在打开盒子前，猫即使死又是生，即使生又是死。」
第二张封条被掀开。
「若要判断它的生和死，便需要有人打开盒子，进行观测。」
第三张封条被掀开。
「我有一个人认识的熟人，她已经处于盒子之内十多年了。」
第四张封条被掀开。
「八云紫认为我一定会把他变成蓬莱人。」
第五张封条被掀开。
「但我又怎么会做那种让病人为难的事情。」
第六张封条被掀开。
「最重要的是。」
「我。」
「八·意·永·琳！」
「岂会让她如愿！？」
第七张封条被掀开。
「打开盒子。」
第八张封条被掀开。
「向量子力学与热力学第二法则挑战。」
第九张封条，也是最后一张。
她掀开了那张封条，包裹散开，事物露出，同时一阵声音传出。
是心跳。
一个散发着黑暗气息的心脏，在那里跳动着。
看着这个来自于先代博丽巫女的礼物，八意永琳喃喃说道。
「这次可不会让你轻易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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