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故事

人生，是不断的选择。

        当你想要一件东西，你就必须同时放下另一件东西。

        那有可能是时间，有可能是心爱的宝物，也有可能是所爱的人，可能是你最后的底线。

        这看起来无比残酷，但正是杰克所面临的局面。

        他的好奇，他的怜悯，他曾经发下的【不被这个世界左右】的豪言，都在这一瞬间经受着考验。

        将这两个女人杀死，他将毫无风险地解决这件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就因为她们长得漂亮？就因为她们哭得可怜？就因为她们似乎另有隐情？

        这世界上谁没有遇到过一两个误会？这个世界上谁又没有哭得像个傻子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谁又没有见过真正美丽的容颜？

        杰克想到了被他放过一命的九命猫，那个可怜的刺客被罗夏杀了；他又想到了他跟罗夏一起逼问过的劣魔玛菲，她死在了杰克的手上。

        在大片大片的回忆里，图画闪现，话语如歌，最终，一切都定格在了罗夏死去的那个瞬间。

        “杰克！这是我最后的魔力，你收下吧！”

        豪迈的呐喊回荡在记忆的回廊中。

        杰克突然意识到，他所收到的，不只是罗夏的魔力，还有那个男人的人生，那个男人的梦想，那个男人的脊梁。杰克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罗夏，这个与他短暂地相遇，又短暂地分别的男人，在他的灵魂上刻下了多么深刻的烙印。

        “从不妥协。”

        杰克呢喃着，念诵着罗夏最爱说的话。他的声音不大，甚至一点都不凌厉，但却带起来浑身颤栗的回音。

        于是，他笑了。是啊，结果不是很清晰明了吗？

        杰克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了一个魔法卷轴，他用淌着血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把卷轴举到了嘴边，

        一口咬住卷轴的边缘，接着，他将这个魔法卷轴整个撕开。下一刻，本身已经储存有魔力的卷轴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悠扬庄严的乐曲穿越了碧蓝的天空，洒下了彩虹色的光芒。

        所有人的伤口都在瞬间得到了治愈。

        花费了杰克三十万金币的保命神术【咏叹调：第三节（七环）】，来自于第二纪元的著名歌剧鬼才普契尼。他的音乐让音乐女神亦为之叹息，女神为了奖励他，从此以后，七环神术【群体生命回复术】便统一用上了普契尼最著名的音乐——《咏叹调：第三节》，并以之命名。

        莉莉丝震惊地看着她妹妹的伤口一点点得恢复如初，温柔的生命力像是泉水浇灌着那奄奄一息的断苗，让她的脸色重归于红润，迷离的眼神重新拥有神采。

        莉莉丝眼中的仇恨瞬间消解，她的心中已经被庆幸、惊喜与幸福填满。

        “露！”

        “姐姐！”

        露抬起手，握着自己姐姐的手，她突然哭出了声。

        这个在死亡面前都坚强无比的少女，在死里逃生的那一刻，却哭了，哭得似乎伤心又高兴，热泪淌下了她的双颊，她张着嘴，浑身颤抖，然而呜咽声却无比地小。

        “对不起……对不起……”仿佛在祈求宽恕，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没有缘由的道歉。不，或许缘由确实存在，只是太过于沉重，以至于语言难以承载它的重量。

        “露！”莉莉丝没有说话，她只是再次将自己的妹妹拥入了怀中，这一次，她不再轻柔，而是很用力很用力，仿佛一切如梦般虚幻，她只要稍一松手便会失去所有。

        欢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虽然不舍那份扫退孤独的温暖，但莉莉丝依然松开了拥抱露的双手，她转过了腰，望向了站在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的男人，将她的妹妹重伤后又救回来的男人。

        “为什么？”

        她扯下了自己的黑色头套，任由红色的长发在微风中飘扬。与之相配的，是不解地发问，复杂的眼神。

        “为什么？”杰克笑了，他笑得如此天真，仿佛放下了所有的重担，“救人有什么为什么的？因为我很好奇啊？你们为什么会要找我复仇，我回首过去十九年的人生，自问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又是什么驱使你们，找我复仇呢？我可以听听你们的故事吗？”

        莉莉丝眼睑微垂，她叹息了一声，缓缓地说道：

        “因为你的叔叔，维达，他毁了我们的家庭。在我和露四岁的时候，他掠走了我们的妈妈，派来的人打断了爸爸的腿。两年后，爸爸就在郁郁寡欢中去世了，只剩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我们在贫民窟中挣扎着生存着，每天啃着沾满污泥的硬面包，被人殴打，被人驱使，为了活下去而抛弃尊严。那是你这样的贵族少爷无法想象的残酷时光。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们遇到了一个女人，她让我们加入了她的刺客团——红色妖姬。”

        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悲伤，但杰克还是被感染了，他慢慢地抿起了嘴，但没有说话。

        “后来的生活，虽然依旧痛苦，每天都是枯燥疲惫的训练，但我们的人生第一次出现了希望的阳光，就在那时，我们两个下定了决心，父母遭遇的不公，我们经历的地狱，还有现在付出的艰辛，都要化为复仇的利刃，我们要让斯卡雷特家族彻底灭亡。一开始，这是我们的目标，后来，刺客团的目标更进一步坚定了我们的想法，我们要创造平等的社会，在那里，人与人是平等的，女人不会受到歧视，弱者依然能大声发声，这是我们的革命，而我们革命的第一步，便是铲除贵族。是的，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莉莉丝沉默了，杰克也沉默了。

        “这就是你们想要杀我的原因？这就是你们杀我这个无辜的人的原因？”杰克指了指自己，挑了挑眉。

        “是的，这就是我们要杀你的原因，但是，说自己无辜，你问心无愧吗？每个贵族都是一样的，在他们光鲜的外衣下，是被权力腐蚀的堕落的灵魂。”

        “嗯……无辜，我或许说不上，但我一直以来，从没有主动害过人，更重要的是，我跟你们根本就没有直接的仇怨，你们还要坚持着来杀我吗？”

        “当然，你不要忘了，我们组织的目标是建立平等的社会，只有杀死贵族，我们才可能开辟道路。”莉莉丝犹豫了一下，她擦干了眼泪，坚定了自己的意志，“是的，就是这样，贵族，都是障碍。”

        “是吗？可是，也有无辜的人啊？贵族中也有好人啊？你们这样杀戮的样子，和你们厌恶的那些堕落的灵魂又有什么差别呢？”杰克反问。

        “没有差别，但是，我们背负黑暗，只为开辟光明，为此，就算手中沾满鲜血罪恶，亦无怨无悔！”莉莉丝念诵着一直牢记着的口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这次，你救了露，我们也饶你一命，下次见面，我们必将在暗影中，切实地取走你的头颅。”

        “等等！”杰克大叫着，想让抱着露逃走的莉莉丝留下来，他还想好好跟她谈谈乌托邦和反乌托邦呢！

        “啧……真是的，中二是种病，得治啊！”

        一边嘟囔着，杰克一边朝着屋里走去，他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一堵墙。

        一堵透明的墙，将整个花园围在里面的结界。

        这熟悉的墙，杰克在穿越后的那段时间里便已经见过，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该死，你们不是第一次刺杀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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